我搬進新家的時間是2013年,那一年我剛小學畢業升初中,初中離舊家近,以前放學會走路回來。沿著一條很長的河,岸邊修了人行道我走過很多次,甚至連那個位置雜草比較茂盛都清楚。
我記不起來是什麼時間搬進所謂的舊家,估計住進去的時候年齡很小,因此留下的印象只有樓前右手邊長得比我還高的雜草堆。我們家住的是商品房,可能跟五樓有緣,新家也是在五樓。舊家樓下的那片雜草堆很快就被清走,當時的我並沒有注意到畢竟學校才是那個年紀該待的地方,等到假期空閒時間變多,跟著樓裡其他年齡相仿的孩子出去冒險時才發現雜草堆被人清理,泥土翻新種了菜苗。土地孕育著我們這一點確實沒錯,我偶爾會看到住在一樓的阿婆收拾菜地,種了很多希望吧,等來年春發芽成長,飽滿的身姿到了秋天就會展現出來。我對舊家的記憶少之又少,唯獨這一小塊地我記了很久。
新家也沒離多遠,它變大了些,我興奮的在屋裡逛了好幾圈。我們家的客廳、我們家的廚房、爸爸媽媽的房間、我的房間。在裝修我的房間之前,媽媽問過我的意見,有想要的裝修風格嗎,她會盡量滿足我。在我長大了些明白些許事理時,我媽會時不時的跟我交談,然後看著眼前的我每次都會感慨我是個幸福的人啊。我像所有年輕且愚蠢的孩子一樣,對同樣的話語會覺得厭煩,也會心生厭惡,你又懂我多少,憑什麼就這樣輕易的下定論。
我的房間按我想的那樣裝修完成了,其實它也沒有多花俏,我只要求在做書架的時候希望書架的框架是我想要的圖案。然後房間多出的牆壁可以由我的擺佈。在新家過夜的第一晚,我就把我喜歡的海報粘在我房間的一堵白牆上。小學畢業之後,我試圖去追隨著什麼,那是我瞭解世界的一條通道。很多漂亮的人兒,從那條通道走出來,走到我的面前讓我看到他。讓我知道世界的一個角落。如果讓現在的我來形容以前的我,我可能會說那個時候的我像一個盲目的信徒,漂亮的人兒說什麼我就信什麼,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從他的嘴裡講出,這是製造他漂亮皮囊的方法,我被這樣的表面吸引著,根本看不到爛在深處的核心。以至於美夢破碎的時候,我是那樣的不知所措,那樣的難過。這也成了我青春期混亂的原因之一,我所深信的都在將來的某一刻背叛了我。
那會我並不知道追隨會帶來的風險,我經常在房間裡發瘋、哭泣。椅子砸地的聲音,痛苦嘶喊的聲音,我的房間包容著我,即使我在它的四壁作惡,拿鐵棍砸出一個個坑也為隱藏著情緒。我忘記了我曾多少次對著牆壁揮拳發洩,它不會感到疼,所以我才會多了一倍的疼痛。這確實是很愚蠢的做法,我也沒少做其他愚蠢的事,比如說跟媽媽吵架。想被理解,想被支援,無論我怎麼說,媽媽都好像聽不見,於是我開始發火,語言成了尖銳的刀鋒。吵架變得激烈,現在想起來覺得很正常,我遺傳我的爸爸,表達總是一塌糊塗,又是易怒的性子。媽媽講話嗆,我當時並不懂這就是我媽的性格,這就是她講話的方式。都講“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我為此鬧過很多場脾氣,直到長大追上我的步伐,把幼稚連根拔起,以強硬的姿態逼著我看清楚事實。那些瞭然於心卻沒有被我發現的現實,通通在某個瞬間浮上岸,我並不能選擇逃避,我的良心會譴責我。後來,就像某個智者說的一樣,年少的人學會了懂事。
要求對方理解你的同時應該學會理解對方,交流對於人類來說向來不是易事。我沒有理解過媽媽,我沒有在她也需要支援的時候支援過她。雖然血緣關係是我們的連線,但是僅靠這一點是不能跟一個人交往。不然就像冷冰冰的白牆,只是共存在一個空間罷了。多次吵架帶來的結果便是混亂後的醒悟。
今年假期回家,長達幾個月沒有人居住的房間落滿了寂寞的灰塵。清潔打掃,新的被單新的枕套,我開啟關著的窗戶,冬末的冷風再度光臨我的房間。再過陣子,吹得會是舒適的暖風。我跟我的朋友說,我很喜歡我的房間。它沒有很好,空間也不大,牆壁貼滿了大大小小的海報,久許未擦的書架整齊的放著我以前愛讀的書。我知道,我以後還會換房間,還會換家。或許也不會。這個房間,佈滿了我太多的痕跡,我在裡面不斷的跟自己拆分,爭吵還有和解。
那些即將消失、被新事物覆蓋的痕跡都化作重要的教誨,這是生活對我的教誨
。
我學得慢,但也很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