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絨藏族是一個具有地域特點的藏族族群。族群是隋唐時期或更早時間由原居住在象雄古國核心地帶的瓊帕察摩家族和勒烏家族東遷與原住民,經長期融合而發展出的族群,因此,他們的民間傳說故事中,就有很濃郁的圖騰神話和英雄崇拜故事,比如阿米格冬就是嘉絨藏族心目中的英雄,有關阿米格冬的傳說故事有很多不同的版本,而且有戲劇、說唱等不同的形式,更有隆重的“阿米格冬節”,是嘉絨藏族最為重要的史詩性質的歷史傳奇故事。
相傳很多年以前,在嘉絨藏區的一個村子裡,住著一對母子,孩子名叫阿米格東。奇怪的是,阿米格東生下來就與眾不同,食量特別大,剛生下來的第一天就可以吃一“若①”青稞,第二天,吃兩“若”青稞,第三天吃三“若”,到第十天就可以吃一“波②”。這個本來就貧苦的人家養不起這個孩子,母親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無奈把兒子帶到離村子很遠的原始森林裡,將他丟棄在密林中。
過了很長時間,母親終於忍不住想念兒子了,她還是決定到森林裡去走一趟,看看兒子是死是活。於是她帶上籃子,裝了一些水果便出發了。她找到了她拋棄兒子的地方,看到在一棵高大的老松樹下有一堆篝火,卻沒有人。周圍有很多的獸皮和堆成了小山的獸骨。母親感到很奇怪,心想這會不會跟她兒子有關呢?於是她把籃子掛在松枝上,然後爬上松樹躲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高大健壯的巨人從樹林裡走了出來,他左肩上扛著一頭野牛,右手提著一隻鹿。他到樹下後,直接把兩隻獵物丟進火堆裡,不扒皮,也不做任何處理,邊烤邊吃,眨眼工夫,兩隻獵物就被他吃得乾乾淨淨。吃飽後他說:“富人吃飽跳樓梯,窮人吃飽就躺下”。剛躺下,抬眼他就發現了掛在松枝上的籃子,嘴裡喃喃地說:“這個好像我阿媽的籃子。”樹上的母親一聽,確定巨人就是自己的兒子。阿米格東站起來拿下籃子,此時的母親正在樹上悄悄垂淚。阿米格東看見了母親,慌忙說:“呀呀,阿媽您怎麼在這裡啊,快快下來,你看我把吃的都吃完了,您怎麼不早點現身呢?”
阿米格東把母親請下樹來,他說:“阿媽,你不用藏起來,我一直靠打獵為生,從來沒餓著過。”又說:“你看,現在沒什麼吃的了,哦,不過沒關係,你拿根棍過來,我剔一下牙,就有你吃的了。”
母親隨手摺了一個小棍子給他,他說“這個太小,用不上。”隨即將身邊一棵小松樹連根拔起,用樹幹剔起牙來。一會兒一盆肉就放在母親的面前,讓母親吃。他還對母親說:“阿媽,我昨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千萬不可以告訴別人的,這是個吉祥的夢”。
“夢見什麼啦?”母親問道。
“我不能說,阿媽您的嘴不嚴實”。
“我一定不說出去,你說吧。”母親急切地想知道兒子到底做了什麼樣的夢。
“我昨晚夢見我變成了巨人,頭頂著藍天,腳踩著大地。”
母子倆敘了一會兒家常,然後母親就把沒吃完的肉包了起來。臨走前兒子交代她道:“阿媽,您要多保重。另外,兒子有一個請求,您千萬別把您在這裡看到和聽到的告訴別人,別告訴別人我在這裡。”母親答應了兒子的請求。
母親回到家後,一想到兒子的夢就感到很開心,於是她忘記了對兒子的承諾,逢人就講兒子的夢。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不久就傳到了國王的耳朵裡。
國王聽說後很不高興,他說:“我堂堂一個國家的國王都沒有做這樣的夢,居然就有我的庶民做了這樣的夢。”隨後他吩咐手下人:“馬上把這個人給我找來。”
國王的手下叫母親帶路,把阿米格東從森林裡叫到了王宮。國王說:“你既然標榜自己可頭頂天腳踏地,那就說明你非一般的凡人,你就去做一件事吧,這樣我就承認你有這樣的能力和勇氣。”
原來,在西方住著一個魔王,經常出來吃人,害得那裡的百姓苦不堪言。阿米格東想該來的總歸要來,這也許就是他的宿命,於是對國王說:“我答應去降魔,但我有一個條件,要按我的要求準備武器。”他讓國王給他配一百一十三斤的油餅,一百一十三斤的帶皮豬膘,一百一十三斤的鐵錘,一百一十三斤的大鐵耙,一百一十三斤的鐵烙盤,一百一十三丈長的羊毛繩和一口袋辣椒粉。他還要求把一百一十三斤的帶皮豬膘做成戰袍,並在規定的時間裡做完。
他穿上用豬膘做的戰袍,把一百一十三斤的豬油餅放在懷裡,左右手各提一百一十三斤的大鐵錘和一百一十三斤的鐵耙,踏上了降妖伏魔的征程。經過一段時間的跋涉,阿米格東來到了魔王的地界,他走到魔王的家門前,扯開喉嚨向魔王宣戰。魔王聽見有人在他樓下大喊大叫,心想誰有這樣大的膽子,敢向我挑釁,於是叫他兒子去看看到底是誰。魔王的兒子往下看了一眼,趕緊回來給父親報告:“不得了了,父親,樓下來了一個比你還高大厲害的人。”魔王一聽大怒:“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還厲害的人?你就知道撒謊。”隨即給了兒子一個耳光,結果將兒子活活打死了。
樓下的阿米格東還在繼續叫喊,於是魔王又叫妻子去看看怎麼回事。妻子回來後說:“你這個當父親的怎麼搞的啊,你真的冤枉你兒子了,樓下的人真的看起來比你厲害多了。”魔王聽了火冒三丈,又一耳光把妻子打死了。等樓下的阿米格東再喊話時,魔王只有自己親自出去看了。
阿米格東對魔王說:“國王派我來這裡向你挑戰,請你下樓來,我們比試比試。”標榜自己是天下第一的魔王哪裡甘心,他立刻下樓來,接受阿米格東的挑戰。魔王說:“你既然長途跋涉到這裡,那咱們先坐下來休息一下,不然我贏了,也要被人笑話。”於是兩個人坐了下來,相互請對方吸鼻菸。魔王給阿米格東吸了他的鼻菸,而阿米格東拿出辣椒粉讓魔王吸,魔王吸了一下說:“你的鼻菸味道太濃了,我們還是決鬥吧。”
“先用拳頭還是爪子?”阿米格東問。
“先用爪子。”魔王回答說。
於是第一輪比爪子。魔王飛起他的大爪子,向阿米格東的胸前抓去,一下子就把阿米格東胸前的戰袍撕開了,裡面的油餅也一起被抓下來了。魔王把手上的油餅送進嘴裡說:“該輪到你動手了。”阿米格東舉起鐵耙將魔王的胸口抓得鮮血淋漓。
第二輪比誰的耳光厲害。魔王揮起手臂一個耳光打在阿米格東的臉上,阿米格東被打得在原地轉了三圈。該阿米格東出手了,他拿出鐵烙盤揮出去,一下把魔王的臉頰骨打得稀爛。
第三輪比誰的拳頭厲害。魔王用盡力氣一拳打出去,把阿米格東打出好幾丈遠,半天才緩過來。阿米格東知道自己徒手是奈何不了魔王的,所以拿出一百一十三斤的大鐵錘掄出去,一下就把魔王的胸骨打斷了。這下惹惱了魔王,他旋風般衝向阿米格東,兩人廝打起來,由於阿米格東先用計把魔王打傷,在最後的搏鬥中阿米格東佔了上風,他用事先準備好的一百一十三丈長的羊毛繩將魔王捆住,降伏了這個吃人成性的魔王,恢復了這方土地的安寧和祥和。
注①若:嘉絨藏區計量青稞的單位,大概一斤多。
②波:計量單位,即一斗,大約十五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