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剛剛結束的第八屆烏鎮戲劇節,被譽為“最破圈的一屆”,就這兩年艱難的文旅市場而言,顯得尤為不易。有人說烏鎮販賣的是一種融合戲劇、文化、藝術和科技的生活方式。那你們如何思考疫情對古鎮遊的影響?
姚潔(烏鎮旅遊股份有限公司總裁助理):疫情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尤其改變了對休閒旅遊的認知。以前許多人覺得旅遊是去開眼界,看新鮮,一定要去景點,走馬觀花也要到此一遊。
但隨著疫情影響,越來越多人改變了旅遊目的,只想找一個舒適的地方,脫離日常。不一定去景點打卡,不一定要看新鮮,能和家人在一起靜靜待幾天就行。
直白說,遊客已經不是衝著景點來了,而是體驗短暫的高品質生活。這對景區服務、環境打造、吃住行安全等提出更高要求。因為生活服務就是旅遊產品。
記者:但文化體驗看似虛無縹緲,怎麼落到實處,化為具體的活動、產品,最後濃縮成一種品牌印象呢?
姚潔:無論想法多麼天馬行空,都少不了一個強有力的執行團隊。
比如古鎮戲劇節,光有古鎮不行,更需要運營團隊、專業內容團隊。我們採取藝術總監負責制。
古鎮運營團隊只做自己擅長的事情,擅長什麼呢?接待、準備、安排場地、人員、配合舞美裝置等。至於戲劇節主題是什麼、選擇哪些劇目、邀請哪些劇團和大咖等,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內容團隊來做,古鎮運營團隊不干預內容。
尊重藝術家、尊重文化,這是我們的理念。
記者:烏鎮舉辦第一屆當代藝術展時,一位海外藝術專業的志願者對我說,他和工作團隊待在一個辦公室。起初,工作人員確實一點兒不懂當代藝術,他需要傳授很多知識。但漸漸地,工作人員提問越來越專業,有些甚至把他難倒了。執行團隊學習能力之強,令人印象深刻。
姚潔:我再說個例子。有一年某個劇團提出,需要很厚的樹葉鋪滿演出所在的廣場。南方潮溼,陰雨連綿,每天同事們四處蒐集葉子,堆在各個辦公室、倉庫曬乾。
劇團來的那天,看到那麼多葉子十分吃驚。他們說在全世界巡演,從未見到一個地方把舞美執行到這種地步。
無論是劇團,還是藝術展覽,起初不少大咖總是將信將疑,一個小鎮能做好舞美、打好配合嗎?但合作幾年後,他們反過來提出把烏鎮做的道具買回去。
烏鎮的木工師傅不只是修繕房屋,配合藝術家製作的過程,也是眼界和手工藝不斷提升的過程。有些藝術家,把木工師傅的名字也寫在了作品上。
記者:這樣的執行團隊,是怎麼培養的?
姚潔:核心管理團隊流動性不大,基本工齡都在10年以上,大家發自內心熱愛烏鎮這片土地。
具體來說,高管以身作則。一旦出現大型活動,我們打破部門邊界,整個公司人員全部打通使用,沒有級別之分。
比如,劇場門口的檢票員、場務、經理,可能就是人力資源部老總、經營部老總、銷售部副總。人手不夠時,酒店主管也得幹鋪床的活兒。
舉辦長街宴時,成百隻燒炭暖鍋需要端到桌上,餐飲部哪兒來那麼多服務人員?公司的青年男性都被調配去端鍋。
我們執行團隊可能不是藝術科班出身,有些也沒有很高的文化學歷,但所有人都抱著虛心學習的心態。一旦做成功,就有一種身份認同感、自豪感。
記者:坦率說,烏鎮的大公司模式,似乎是前提。並不是所有古鎮都適合這樣的運營模式。
姚潔:不可否認,西柵的店鋪、民宿、餐飲等,都屬於公司統一運營、規範管理,這方面確實有優勢。
如果門店都是散戶,嘉年華活動擋著別人生意,是不是要找店家逐一談判?早茶客集中在水市運營,如果是散戶,他們憑什麼聽你的,願意集中過來,又如何統一管理?
只能說,不同模式走出自己的發展之路。
記者:員工的驅動力、積極性來自哪裡?
姚潔:烏鎮一旦有大型活動,就是從上到下、通力合作的大事。他們能接觸好玩的東西,參與一流的文化活動,與大咖面對面溝通交流。
我對劇院崗位的人說,這些高水平劇目,文藝青年們一票難求,而你們可以免費觀劇。他們也很開心,每年有各種各樣的機會,脫離原有崗位,做一些新鮮事。工作兼顧學習,拿著薪水開眼界和成長,何樂而不為?
所以烏鎮的管理模式,可以快速容納各種文化創新。
記者:不管怎樣,烏鎮模式在國內文旅產業中都是值得探究的獨特存在。你覺得江南古鎮是否能從你們的“文化牌”裡有所借鑑與參考?
姚潔:有奇思妙想、高瞻遠矚的人才,有強力的執行團隊。關鍵是這兩點。
既然是創新,內容是啥並不重要。每個古鎮挖掘各自的歷史、文脈,做出自己的場景創新、文化創新即可。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做自己的獨一無二。
想法很難,執行同樣很難。我們也在摸索,也有失敗,有失誤,有遺憾,與大家共勉。
欄目主編:龔丹韻 文字編輯:龔丹韻 題圖來源:烏鎮戲劇節彩排現場 龔丹韻攝 / 影片採製:龔丹韻
來源:作者:龔丹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