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件寶物都有屬於它自己的故事,今天講述的這件寶物,在出土不足百年的時間裡,被許多大人物瘋狂爭搶,民國將領李品仙甚至用縣長的職位,跟它後人交換這件寶物。美國人託人說願出一筆相當可觀的金錢購買它,答應事成後幫寶物的擁有者全家遷居美國。日本人也揚言願把寶物裡填滿黃金,能裝多少就出價多少。它就是虢季子白盤。如今它是中國國家博物館中的一件重要展品,位列國家文物局所頒發的“64件不準出境文物”名單之中。
虢季子白盤
1864年5月的一天傍晚,常州太平軍護王府邸,剛剛攻陷這裡的淮軍將領劉銘傳正在燈下讀書。安靜的夜裡,時不時的傳來金屬撞擊聲,劉銘傳仔細聽,發現是從拴戰馬的院子裡傳來。
劉銘傳好奇地提燈檢視,原來是戰馬吃草時籠頭鐵環與馬槽碰撞的響聲。劉銘傳試圖搬動一下馬槽,竟然紋絲不動,他把燈湊近看,這不看不要緊,他居然驚奇地發現馬槽四周佈滿密密麻麻的花樣紋飾。此時的劉銘傳或許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巨大的“馬槽”今後會與自己家族結下不解之緣,更沒有想到,這個“馬槽”是西周的青銅重器,它與散氏盤、毛公鼎並稱西周三大青銅器,可以說是無價之寶。
虢季子白盤鑄造於公元前816年,是西周晚期一件具有記功、記事性質的祭祀禮器,長137釐米,寬86釐米,高約39釐米,總重量達215公斤,是迄今為止所見最大的商周青銅盤。將這麼大的器型巧妙地設計為圓角的長方形,四足為曲尺矩形,隱縮在盤底,呈現出口大底小的感覺,很像一個大浴缸。器物的四壁各有兩隻銜環獸首耳,盤壁周身刻有波帶紋飾。還有111個字的銘文,在當時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盤上銘文拓片
這件寶物的發現也屬一個偶然。清道光年間,常州人徐燮鈞任陝西郡縣令兼理寶雞縣篆,一次在寶雞縣的一戶農家偶然發現了一個很不尋常的餵馬食槽,於是以100兩銀子購得。
後來徐燮鈞卸任時,將這件奇怪的“馬槽”帶回老家常州鳴坷巷“天佑堂”,並開始對盤上的銘文古篆徵求釋文。這些排列整齊的銘文被翻譯後,證明了這件寶物的來頭不小,徐燮鈞因此在鄉里聲名大振。
1860年4月,太平軍進軍常州,徐氏的“天佑堂”在戰火中被毀,該盤被太平軍將領護王陳坤書得到,收藏在護王府內。然而清軍士兵竟然不識貨,拿它當作馬槽,陰差陽錯被劉銘傳發現了。雖然不懂得盤上面的銘文內容,但劉銘傳還是斷定這是一件寶物,於是命人秘密押運送回合肥老家肥西劉老圩。
1871年,劉銘傳憤於清政府官員昏庸無道,於是託病辭職閒居在家,就請安徽霍山縣一位名叫黃從默的老儒生考證此盤。黃老先生經過辨認,告知劉銘傳。劉銘傳欣喜若狂,專門修了一所亭子放置此寶物,並將亭子取名為“盤亭”,作《盤亭小記》記載了建造盤亭的經歷、盤子的形狀和銘文的內容,親筆寫下
“盤稱國寶,亭護家珍”
的對聯。當時寶盤銘文拓片印出,每紙高達五兩銀子,震動了整個清朝學術界和權貴階層,有一個人尤其對此盤上心,他就是光緒的老師翁同龢,他還專門託人到劉老圩,說願意出重金購買此盤。
翁同龢
翁同龢一生喜愛金石文物和書畫作品,他幾次向劉銘傳索要寶盤,都未能如願,最後竟然氣急敗壞,在慈禧太后面前告了劉銘傳一狀。希望以此施加壓力,但劉銘傳還是沒有答應。於是劉銘傳上訴李鴻章此事,李上奏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權衡利弊以後,認為劉銘傳有戰功,下旨御賜此寶盤,從此再無人敢覬覷。
1885年,臺灣撤府建省,劉銘傳赴臺任臺灣巡撫,虢季子白盤被留在了合肥老宅的“盤亭”,未隨其一同去往臺灣。10年後,劉銘傳從臺灣返回家鄉,中日爆發甲午戰爭,滿清政府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臺灣島被割讓給日本。1896年1月12日,得知此訊息後,60歲的劉銘傳憤恨離世,去世時叮囑家人要保護這個寶盤,作為傳家之寶。
1933年至1936年,軍閥劉鎮華擔任安徽省主席期間,一直想把虢季子白盤據為己有,但最終沒能成功。三番五次敗興而歸後,劉鎮華惱羞成怒,親自帶著爪牙到劉家搜查,對劉銘傳後人大打出手,最終對方也沒有鬆口,寶盤也沒有找到。
1937年,“盧溝橋事變”,日軍侵佔華北後長驅直入,佔領了我國長江沿線,安徽合肥也危在旦夕。劉鎮華被免去省長之職,也顧不得索要寶盤,夾帶著金銀細軟逃命去了。
其實早在抗日戰爭前,就曾有美國人託人找劉銘傳的曾孫劉肅曾,說願出一筆相當可觀的金錢購買虢季子白盤,答應事成後幫劉氏全家遷居美國。日本人也揚言願把浴缸大小的虢季子白盤填滿黃金,能裝多少就出價多少。但這些都沒有打動劉肅曾。
抗戰爆發後,合肥淪陷,日寇的據點離劉肅曾家只有3公里,劉家怕寶盤落入敵手,經商議後在祖宅外挖了一個3米深的大坑,將寶盤深埋地下,又移植來一棵小槐樹,簡單的偽裝後,舉家遷往外地。垂涎寶盤已久的日軍多次搜尋劉家宅院,一無所獲。抗戰勝利後,日軍再無法覬覦這件傳說中的寶物,劉家人也返回了老家。
讓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護寶之事還沒有結束。
國民黨第十一集團軍司令、新任安徽省政府主席李品仙也打起了寶盤的主意,他派人把劉肅曾請到省政府,說只要交出寶盤,便是國家的英雄,可以在安徽境內任選一縣當縣長。劉肅曾靈機一動,隨口說出他們全家出逃時,寶盤已經被人盜走。李品仙一聽,假意相信,放走劉肅曾,但劉肅曾前腳剛進家門,李品仙就派一個營的人馬開進劉家,他們打著保護寶盤的名義在劉家駐紮下來。
李品仙
幾天後的一個早晨,劉肅曾被幾個軍人拖出屋子,說他偷了長官裝有金條的箱子,並用槍威逼劉肅曾寫下用寶盤抵債的欠條。劉肅曾將計就計,以出去籌款為由逃出家門。
為了方便尋寶,李品仙讓自己的親信國民黨合肥縣縣長隆武功,將縣政府搬到了劉家大院,氣急敗壞地把劉家所有房屋的地板全部撬開,掘地三尺,還是一無所獲,只好敗興而歸。
在劉家四代人的努力下,虢季子白盤總算是保了下來。1949年1月21日合肥解放了。劉肅曾感到全家有救了,虢季子白盤有救了。他帶領家人挖開歷經十四年的封土,令寶盤重見天日。並毅然將其捐獻給國家。
劉銘傳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