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倌
初創時期,中國地空導彈部隊的接裝訓練是在國防部第五院的教導大隊所在地長辛店雲崗進行的。先是第一營,由蘇聯人施教。
一、如火如荼的接裝訓練
1958年10月7日,第一營成立的第二天,由空軍司令部探照燈兵指揮部主任張伯華帶領全營由清河赴駐長辛店的國防部五院駐地,接受地空導彈的兵器裝備訓練。
一營到五院後,編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第五研究院教導隊第二營(因為五院自己訓練的地對地導彈營為第一營)。
1958年11月29日,從蘇聯買來的地對空導彈裝備和蘇聯前來任教的專家及一個蘇軍地空導彈建制營的官兵共95人同時到達。
經過幾天的籌備,便開始了為期三個月的接裝訓練。一營取得了優良成績。
為考核訓練效果和檢驗兵器效能,經總參謀部批准,於1959年4月到寧夏中衛縣東北40公里處選了一個臨時靶場,進行實彈打靶。
4月19日,發射了兩發導彈,第一發導彈打的靶標是由杜-4轟炸機投放的IIM-2傘靶,首發導彈擊中了靶標;第二發導彈是對空中模擬目標的假設點發射,因導彈發生故障沒有命中。
4月21日,又為總部的高階將領檢驗兵器裝備質量進行了實彈射擊表演,發射了兩發導彈,兩發兩中,取得了圓滿成功。總部對一營的接裝訓練給予了高度評價。
這次打靶按發射按鈕的引導技師名叫莫西林。莫西林,原是十五航校(導彈學院前身)的教員,隨一營學習引導技師專業。小夥子聰明伶俐,反應敏捷,鑽研業務,好學上進,深受蘇軍教員的賞識。一營打靶時,蘇軍教員堅持叫莫西林擔任引導技師。所以,他成了中國地空導彈部隊發射導彈的第一人。
第一營完成接裝訓練後,二、三、四(國防科工委試驗營)三個營開始進入五院進行接裝訓練。
1959年5月18日,二營全營盼望已久的接裝訓練的一天終於到來了。這一天,幹部戰士一大早就起了床,忙碌著打揹包、整行裝,整理軍容風紀,做出發前的準備工作。早飯後,以連為單位,將部隊帶到了操場上,在統一的號令聲中,乘上解放牌卡車開赴北京西南郊。
5月中旬的北京,天氣晴朗,溫度適宜,風和日麗。憋在軍營裡悶頭學習了三個月基礎理論的幹部戰士,乘坐在賓士的卡車上,欣賞著首都郊區的秀麗美景。
極目遠眺,京西蜿蜒起伏的群山,在陽光的照耀下,氣勢雄偉,春色如黛,江山如畫。
田野裡是一片繁忙的春耕春播景象,面前的風景令這些大部分來自農村的幹部戰士們由衷地感到親切高興。
一路上歡歌笑語,大家高唱著“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的歌聲多麼嘹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歌聲裡迸發著青春的熱情和保衛祖國的激情,不斷引來路人欣羨的目光。
國防部第五研究院,原是中央馬列學院分院的舊址。坐落在一個小山坡上,周圍村莊不多,院子也並不算太大,只有東西兩座工字形狀的大樓。
院內保密要求極嚴,整個院子劃分為若干區域,每個區域都設有警衛,各區之間不準互相串通。各區有各區的通行證,甲區的通行證不能到乙區,乙區的通行證也不能到甲區。進院難,出院也難。參加新裝備訓練的人員,一般不準出營門,特殊情況需要出去,要先請示批准,並將通行證押在門衛處,換成一個帶號碼的銅牌,回來時再將銅牌換成通行證。從外面進來的人,必須先打電話聯絡好,由有關單位派人到門口接,否則,不管多高級別的領導也別想進入。
接裝訓練的保密要求也十分嚴格,一個專業一個教室,每個教室都有警衛戰士站崗,每個學員只發給所學專業教室的出入證牌,各專業教室之間也不準互相進入。進教室一律憑牌出入,警衛戰士只認牌,不認人,沒有出入牌,什麼人也別想進教室。
一個簡樸的開學典禮後,新裝備訓練就開始了。
二、這是一個充滿挑戰意味的艱苦訓練,它是官兵們前所未遇的
學習條件差——學習既無教材,也無講義。只能是老師在講臺上講,學員在下邊聽;老師在黑板上寫,學員在下邊記。老師也是剛跟著一營從蘇聯人那裡學來現是現賣的,有些自己還沒吃透,就被硬趕著鴨子上架,走向了講臺。僅有的在課堂上學習的筆記本,由於保密,課後還一律送交保密室,給課後複習鞏固所學知識造成了很大的困難。正如大家說的,這就叫做又叫馬兒不吃草,又叫馬兒快快跑。
兵器少,一套兵器要供三個營訓練。射擊指揮、戰鬥操作的訓練時間太少,遠遠滿足不了訓練的需要。
生活環境艱苦,訓練基地的訓練任務十分繁重,與二營同時進駐訓練的還有三營和四營以及P-2型的地對地導彈營。這麼多的部隊同時進駐,房子根本不夠住。二營全營上下一律在大樓底下和道路兩旁的空地上搭起用帆布製作的單帳篷,睡那種用木框和帆布做成的又窄又軟的行軍床。一個小帳篷睡七八個人,實際上就是睡通鋪,但又不如通鋪那樣隨便翻滾自如。
接裝訓練又正值6、7、8三個月,帳篷內溫度很高,像個蒸籠,悶熱難耐。地處遠郊區野外,蚊蟲又十分猖獗,晚上睡覺時,不放下蚊帳,蚊蟲叮咬得厲害,放下蚊帳又多了一層悶熱,根本睡不著覺,嚴重地影響的體力衛生條件極差—伙房實際上是設在一個三面養奶牛的牛棚裡。清除了牛糞,灑了點兒石灰水,就算消了毒,搭起了鍋灶。在伙房的外面,一個班築一個圓形的土臺子當餐桌。
開飯的時候,全營就在這個不擋風、不遮雨的舊牛棚裡圍著各班的土臺子吃飯。七八月的北京又是個雨季,不要說是大風雨,就是一場小風雨,牛棚廚房不是被風掀走了“蓋子”,就是漏得一塌糊塗,飯也就做不成,吃不成了。有一次下大雨,夾著冰雹,“牛棚飯堂尹’裡積了半米深的水,水上還漂著雜草和牛糞。吃飯的土臺子也被雨沖毀了,大家就只好在泥水中站著吃飯。
毫無防蠅設施的廚房,是蒼蠅的天堂。一到炒菜的時候,蒼蠅就飛到炒菜鍋的上空盤旋飛舞。炊事員只好一邊炒菜,一邊“防空”。炊事員的“防空”比防空戰士的防空還難,它是揮之不去,打之不能,真是無可奈何。所以,蒼蠅就時常成為大家餐桌上的“作料”。
大家在吃飯的時候也是一樣,一邊端著飯碗吃飯,也還要一邊用筷子驅趕前來騷擾的蒼蠅。大家稱小蒼蠅為“戰鬥機”,稱大蒼蠅為“轟炸機”,開玩笑說:防空兵,防空兵,一邊吃飯,一邊防空。
三、十分指標,十二分措施,二十四分幹勁
部隊是個新建單位,沒有伙食積累,因為沒有自己的營地,又不能搞農副業生產,改善伙食也沒有條件。吃頓粗糧細做的發糕,或是偶爾吃次麵條,就算是改善了一次伙食,幹部戰士高興得不得了。
所以,許多人是一直拖著疲憊的身體,咬著牙堅持學習的。尤其是技術保障連的官兵,大都是從航空兵的機務大隊調來的,在原單位吃的是地勤灶,伙食標準高,吃飯的食堂也寬敞、明亮、衛生。而調到了二營,學的是尖端科技,吃的是最低標準,反差很大。但大家的學習仍勤奮刻苦,情緒高昂。
第三訓練基地黨委的號召是:以“十分指標,十二分措施,二十四分幹勁”,投入訓練,全體人員積極響應,捨棄了個人一切大大小小的問題,真正是全身心投入。
那個年代,部隊還沒有電視機,收音機也只是全連一臺,只能用來聽聽新聞和了解國家大事。每週一場的露天電影,是唯一的娛樂活動,大家也都不去看,把所有的節假日和課餘時間都用到了學習上。
在課堂上,各個全神貫注,緊跟老師的思路,力求弄通弄懂,沒聽明白的,趕緊抓時機舉手問個明白。
下課後離開了教室,大家就按專業集中在一起,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討論。課堂上領會好的同志先發言,大家再一點兒、一點兒地補充,直到把問題搞明白為止。當天的課程一定要當天完成,決不拖到第二天。
為了保密,筆記本不但不能帶出保密室,就是課後討論複習時也不準用筆和紙寫學習的內容。怎麼辦?大家只好到樹陰下用大地做紙,用樹枝、木棒做筆,在地面上畫圖、書寫每一個兵器元器件的型號和引數,待大家都弄明白後,用腳一抹再恢復地面的原貌。這種辦法,還真保密。
作者簡介:史倌,高校歷史老師,歷史研究員。長期耕耘於黨史、軍史、戰爭史。歡迎廣大歷史愛好者交流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