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莊的李德成已近不惑之年,他的前半生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倒黴到了極致。要說倒黴的事,誰人都會碰到一些。可李德成遇到的倒黴事實在太多了,不勝列舉。幸而李德成生性開朗,在連番打擊受挫之下,也練就出了無比強大的承受能力。
其實這李德成也不是打小就這般倒黴,他的黴運人生,是從他二十歲那年才陸續開始的。他是一位木匠,有一手家傳的木工絕活。那年城裡的劉員外家,由於兒子娶親要擴建房屋,急著趕工期就花了大價錢,大量招附近懂建造還有會木工的村民去做工,李德成也隨著村裡的幾個人一起去了。
大家卯足了勁加工加點,才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就完工了。劉員外很富有為人很豁達,除了給大家結算了雙倍的工錢,還給每人拿了不少的賞錢。大夥結了錢都高興壞了,為了慶祝連日的辛勞,便商量著去酒樓大吃大喝一頓後方才回家。李德成想著去吃飯免不了喝酒,要是大夥興致濃喝得高了,那又得多耽誤一日才能回家。他因記掛家中懷孕的妻子,便推辭了聚會一個人提前回家。
城裡離牛家莊步行一個時辰左右,李德成隨手買了幾個肉包子,一邊吃一邊往家趕。路程過半途徑一片竹林之時,碰巧遇到了兩個剛下山的蒙面匪徒,他們用刀架在李德成的脖子上,把他身上的銀兩洗劫一空。匪徒看他乖乖配合沒有反抗,銀兩到手後為免節外生枝快速走了,並沒有傷及他的性命。
李德成摸著空空如也的衣兜,為此傷心難過不已,走到快到家的山腳失神摔倒了,恰好撞到路邊供奉的山神石像,把牙磕掉了一顆。他垂頭喪氣回到家,如實向妻子交待了事情的始末。他本以為妻子定會責怪,不曾想她反過來心疼受傷的自己,這讓李德成感動得流了淚。
他為了能在孩子降生前多掙些錢,便想著多做些精巧的木椅子去出售。他花錢購置了一批上等木料,開始忙活了起來。一向技藝嫻熟精湛的他卻頻頻出錯,不是工具壞就是木料被切割壞,一大堆木料到最後,只製作出了三把不是十分完美的椅子。錢沒賺著還得往裡賠些錢,這讓李德成十分受挫。
孩子降生是個大胖小子,取名為李少宗。李德成抱著孩子樂得合不攏嘴,心裡的那些陰霾也被一掃而空。還未等他高興多久,抱著孩子的他突然平地摔了一跤,還好他反應及時只摔了自己,沒摔著懷裡的孩子,可孩子也因此受到了驚嚇哭個不停,從這時起他再也不敢抱孩子了。
一日他上山去砍柴斧頭壞了,掉落下來砍破了他的鞋也傷了他的腳。他一瘸一拐去村頭找大夫包紮,大夫外出採藥去了,只有小藥童在。他替李德成傷口上藥時拿錯了藥,把止血的藥拿成了活血的藥,傷口血流不止急得藥童一頭汗。等大夫回來時李德成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得如白紙一般,而後用了許多時日才微微緩過來。
村裡有人娶親,根據風俗接新娘進門時,放的鞭炮越多表示越重視新娘。主人家安排了八個人,待新娘進門便一起點燃鞭炮。李德成也被安排在了其中,到了點鞭炮時大家點的全響了,只有他點的那個一直不見動靜。剛開始大家以為是鞭炮有問題,上前檢查後並沒未發現鞭炮有什麼異常之處,另外一人又試著點了一下,鞭炮頓時噼裡啪啦炸了起來。
後來村裡的人們漸漸發現,一旦與李德成沾邊的事,總免不了出問題。這也導致了村裡誰家有大小事,別說請他甚至開始避諱著他。李德成雖然失落,但想到自己確實是滿身黴運,一向喜歡熱鬧的他,也總宅在家搗騰木活,不再出門往別人跟前湊了。他的妻子有時也會忍不住抱怨,說他浪費了許多木料最後都做不出多少好東西。但她轉念一想到他之前木工技藝堪稱一絕,卻淪為如今這般模樣,這些倒黴事全都發生在他身上,其實他才是最受傷害最難過的人,又忍不住開始心疼起他來。
這樣走黴運的日子,李德成過了將近二十年之久。這期間他與家人從開始的怨懟,到後來一家人逐漸適應了這樣的日子。在他快不惑之年時,由於連著幾日天降大雨,水流把地面衝得凹凸不平。雨過天晴後,他擔心村裡的孩子們外出玩耍時被坑絆倒,便拿上家裡的鋤頭鏟子去修補路面。
李德成一路修修補補,當到達山腳供奉山神的地方時,他看到山神的石像上都是被雨打在上面的泥點子,便拿衣服替石像擦得乾乾淨淨。山神醒來正巧看見這一幕,才發現正為他擦拭石像的人,身上竟有他下的黴運咒。
山神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才想起來差不多二十年前,有個走路不長眼睛的青年人,摔倒撞在了他的石像上流了不少的口水和血,為了給他點小懲戒,便在他身上下了黴運咒。本只打算讓他倒黴三天就收回,可正巧碰上友人來約棋局,他專心致志去下棋,把這件事完全拋之了腦後。山神看著一直在專心修補路面,這樣純樸善良的李德成,讓他悔不當初。山神為了彌補李德成,這些年因他的過失受的諸多磨難,他把黴運咒解開的同時還給李德成下了好運咒。
話說一日李德成在院子裡閒不住,又開始搗騰著做木活。因意外發現自己不再會無緣無故百般失誤,讓他興奮不已,於是他心血來潮,接連不斷做了幾張別出心裁的椅子。碰巧他住城裡的兒子李少宗回家看到了,他正愁著要給快喬遷新居的王師爺送點什麼才不算失禮,看到他父親做的這些椅子好看又精巧,在市面上都是少有的東西,便向他討要了四張拿去送禮。
李少宗年幼時看到父親少的那顆牙,多番詢問母親後才知道了其中的原由。於是勵志要向他舅舅一般,會些拳腳功夫打跑天下所有的壞人。他自幼便跟著他舅舅學了些招式,因他平日特別勤加練習,長大後小有所成。李少宗一日上街去,路過一家首飾店,他眼尖發現一名藉故與老闆攀談的客人,趁老闆沒注意快速掉包了拿在手裡的東西。他把貝賊人當場抓獲送往了官府,碰巧那人其實是一名善於偽裝的江洋大盜,李少宗因此得到知府大人的賞識,讓他在衙門當了一名捕快。
王師爺喬遷之喜那日,由於上門恭賀的人挺多,便在院子裡擺了幾桌酒菜招待來賓。大夥看到李少宗扛來的椅子,雖用的不是什麼名貴的木料,但細看之下發現無論是做工,還是雕刻的技藝都太過於精湛。王師爺看著這四把椅子,比得了什麼值錢的寶貝還要高興,大夥對椅子都讚不絕口,連番向李少宗打聽出自何人之手,得知木工師傅就是他的父親,大家搶著爭相定做。
李少宗害怕他父親又會犯了黴運,像往年那般頻繁出錯,再也做不出好東西,不敢替他接下這活,便連連推辭說是待他回家詢問過父親的意願,再給大夥一個答覆。
因李少宗公務繁忙,他很快把這件事給拋之了腦後。因久久得不到回覆,有些心急的人打聽到了李少宗老家的地址,便親自坐著馬車去牛家莊尋他父親李德成。
李德成因連日來不曾失誤心情大好,正低頭在院子裡忙活著,這時院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陣敲門聲,碰巧他娘子不在家,他只得放下手裡的活去開門。當他開啟院門看到一行人裡,都沒有一個是他相熟之人,他有些納悶這是個什麼情況!
“請問閣下可是木匠李德成李師傅?”對方開口詢問道。
“正是在下,敢問諸位有何貴幹?”李德成摸了摸頭說道。
他請大家進屋後,眾人一一說明了來意,李德成才知道他們是上門找他定做東西的,他擔心恢復黴運又出錯,都沒主動與對方提價錢,也只敢接了很少量的訂單。
這一批訂單李德成完成得出奇的順利,這讓他長久丟失的自信心又被找了回來。加上他這些年的心得體會和沉澱,在他手下做出的東西越發精緻。
交貨那日訂貨的人看見成品十分滿意,又因李德成那日沒主動談及價碼,對方覺得他為人實誠,瞧著做工確實比市面上的商鋪好上許多,算價時主動照著鋪面的價格往上加了一些。李德成自然是瞭解行情的,他說什麼也不肯收那麼多的錢,他給對方退回了一部分,按照比店鋪低一些的價格結算給對方。
後來因他不光是做工精湛,價格還十分的公道,來下訂單的人絡繹不絕。有些富人特意買了些名貴的木料,請李德成幫忙加工,李德成有些擔心會再出錯,浪費了人家名貴的木料,推辭不敢接這下訂單。來人納悶一直追問原由,李德成不得不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那人財大氣粗為人也豪爽,讓李德成放心大膽的做,弄壞的木料算他的不讓李德成賠償。
李德成受到鼓舞,放心大膽地把活接了下來。這一單也絲毫沒有出現差錯,如期順利完成了。牛家莊木匠李德成師傅的名號,後來在這些顧客的口中,一傳十,十傳百遠近聞名。李德成可謂是名利雙收,他為了保證做出的東西都是精品,沒有僱傭別人來幫忙,而是自己事事親力親為。因他一人的力量有限產量不大,到後來他的作品可謂是一件難求。
山神特意隱身飄在空中,來檢視有著好運咒加持的李德成如今的模樣,順便打算收回好運咒,免得過猶不及反而害了他。山神以為他已擴大了木工作坊,財源滾滾收不停。他仔細觀察後竟發現李德成,並沒有被成功與財富衝昏了頭腦,還在固守著初心,踏踏實實用心做好每一件東西。山神看著這一幕很是欣慰,他轉身離去並沒有收回李德成身上的好運咒,因他相信李德成,不會因好運咒的加持而迷失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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