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雁翅俠”,非“燕赤霞”也。“雁翅”乃地名,宣城的一個鄉,在水陽鎮,距離南京高淳非常近。
(安徽宣城水陽鎮)
說到高淳可能有人就知道了,高淳的蟹有名,上過央視的美食欄目。雁翅養蟹的人會告訴你,“這裡的蟹就是供應給高淳的。”
霞,我的同事,她管我叫師傅。這次來雁翅吃蟹,乃她之邀。
她家養了十幾年的蟹,屬於承包戶。霞的父親是蟹叔叔,母親叫蟹阿姨吧(希望叔叔阿姨喜歡這個稱呼)。
正值秋季,一路上卻幾乎看不到金黃色的稻田,而是成片的被圍欄圍起來的水田。水田裡鋪著水草,玄機就在這水草下面。
下面正是舉著大鉗子的雁翅蟹。
霞去幫蟹阿姨做家務,我則按捺不住,請蟹叔叔領我參觀他家養的蟹。
出了院門右拐,便是他家的水田了。
蟹叔叔拿起一個網兜快速往水草上這麼一扣,一隻大蟹乖乖就擒,在網兜裡沿著兜壁爬躥。蟹叔叔一隻手拿著網兜,另一隻手熟練地按住蟹的背部,蟹也不是好惹的主,舉起兩隻大鉗子一陣揮舞。
嚯,這陣勢,像身披鎧甲的大俠揮舞著大刀迎戰,好不威風。叫它雁翅俠一點不為過。
蟹叔叔掂了一下,“三兩”。
“算大的咯?”
“不算大,還有四兩多的。”
“怎麼賣的?”
“今年賣不出好價錢,三兩的公蟹35塊每斤,三兩的母蟹155塊每斤。”
“公蟹這麼便宜?”
“這是批發價格。”
“咯,這是母蟹。”
又一隻大蟹在網兜裡舉鉗示威,母蟹的鉗子小多了。
“除了鉗子大小,還有哪些區別?”
“肚子下的臍。”
“三角形的臍是公蟹,母蟹是圓的。”
“你看這個水草,它是淨化水質的,養蟹對水質要求高,不能有汙染。”蟹叔叔撈起一條水草指著它笑著說。
(二)
“想不想坐船到中間看看?”蟹叔叔注意到我盯著泊在水面的小船。
我點點頭,跳上去,老實地坐在船中間,不敢輕舉妄動。
蟹叔叔只撐一根帶網兜的竹竿,竟對船駕輕就熟,小船速度輕快,靈活地改變方向。
“這也是個技術活。”我向他豎起大拇指。
果然,在水田中央,我們發現了一隻四兩多的大螃蟹,蟹叔叔說,“這是我的鎮田之寶。”
(三)
划船饒了水田一圈,霞就過來叫我們吃飯了。
我們泊了船,走到院門口就看到蟹阿姨拿著一網兜煮熟的蟹去廚房。原來,雁翅蟹早已下鍋。
現在它們全身金黃,換了一身黃金鎧甲,大鉗子發著紅光,像鐵騎大將軍一樣,風度依然。
雁翅俠的外表已然打動了我,顯示出它們的與眾不同。
蟹阿姨遞給我一隻最大的母蟹,蟹叔叔給我添了一個小盞,倒了生抽。先是一股蟹的清香,再碰上生抽的醬香,味蕾已經迫不及待要體驗這兩股香味混合的滋味兒。
剝開蟹鉗,白嫩的蟹肉再蘸上一點生抽,兩股鮮香交匯融合,從舌尖到喉嚨開出一朵花來。
再剝掉蟹鰓,露出蟹黃,嘗之,除了鮮美跟別蟹不同之處乃是鮮而肥,甘而膩,嘗而十分滿足。
我笑問霞,雁翅蟹為何如此肥美,她一語道破,“它們吃魚和玉米,能不肥美?”是也,若非蟹叔和蟹姨不辭辛苦用心餵養,豈能出得如此猛如虎,潤如膏的好傢伙!
我一口氣吃了四隻蟹,成了吃蟹冠軍。當然,蟹雖美味,但性寒且脂肪含量高,不宜多吃。
撤了蟹,蟹阿姨又端上飯菜,因為蟹的肥美,蟹阿姨特意準備了清淡的蔬菜以解膩。霞給我倒了一碗茶,喝之,正好。
主人家考慮周全,客人蟹足飯飽。
茶畢,竟不知如何表達對主人的感謝,以及對蟹的讚美,只能用便便大腹來襯托主人家的周全。
自古就有人這樣描述他的人生理想:得酒滿載百斛船,四時甘味置兩頭,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
(四)
聊了一會兒家常,主人家要帶我去看另一塊水田。我們一行四人來到一艘泊在河裡的船上。這艘船比先前的那艘要大三倍,最多可容納七個成年人。
蟹姨划槳,蟹叔指著河兩岸的水田跟我一一做介紹,霞坐在船頭。
劃了大約20分鐘,我們登岸來到一塊更大的水田。田頭泊著兩艘船,一大一小。仔細望大船裡一瞧,呵,裡面鋪著一張床,床上疊著被子。
“晚上你們要在這睡?”
“防止有人偷蟹。”
“很辛苦。”
“習慣了,沒什麼。”
我再次向養蟹人投去敬意的目光。唯有如此精心守護,才有如此豐厚收穫。
再環顧四周,白茫茫一片,水田犬牙交錯,田邊零星有屋舍點綴,中央一條河平靜流淌。好一派田園風光,讓人分不清是行走在現實中,還是徜徉在畫裡。
臨近傍晚,我作別主人家,乘車離開。在大巴上,我在想,就像這雁翅俠一樣,養蟹人啊,也讓人忍不住對他們生出敬意。
(作者噴嚏怪,從生活的點滴裡挑選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