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電影叫《尋夢環遊記》,它講到一個人的死亡並不會真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被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十月初一剛剛過去,這個節日裡,很多家庭會選擇去祭拜祖先。
我們家裡,因為我媽媽的信仰問題,這個節日不過。
晚上,帶著孩子出去吃飯,孩子說,要喝草莓汁。於是買了一瓶給孩子。
瞬間,所有思緒湧上心頭。他看著我說,媽媽,你怎麼從來不喝草莓汁?
是的,我從來不喝草莓汁,不是生理上的拒絕,是心裡上的拒絕。
在我很小的時候,家裡是一個食品生產廠,生活還算過得去,資金兜兜轉轉,日子流水般熱鬧。
在生產的產品裡面,就有草莓汁。
那個時候不叫草莓汁,叫酸棗汁,但實際上這種飲料和草莓、酸棗都沒有太大的關係,好像是用紅棗製作的。
5歲以前,因為不上幼兒園,我的父親會帶著我,開著小貨車,去各地鋪貨。
我在車上小嘴嘰裡呱啦的,他也不覺得寂寞。
我餓了就吃一些零食,零食中最喜歡的就是香腸,困了就躺在貨車後面睡覺。
記憶中,都是父親來回搬運酸棗汁的樣子,而我好像就一直拿著一個馬可波羅的香腸,怎麼都吃不完。
5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了。
工廠倒閉,資金鍊斷了,欠債的沒有人還,要債的絡繹不絕。
然後母親的天就塌了,記憶中有三四年,母親都在床上躺著,對我也不是很愛搭理。
我經常是餓了不知道回家吃飯,總是在外面四處晃盪。
感覺周圍的世界都是無邊的黑暗,還伴隨著嘲笑,內心裡從一個原本覺得有所依靠,變成了不論怎麼吶喊,都不被聽見的無助。
我的記憶在那幾年,幾乎是斷了。
從那以後,我最害怕喝到酸棗汁,因為那個味道,意味著,我能再一次看到我和母親的世界,瞬間坍塌的樣子。
無助,無奈,流淌成河的眼淚不能被別人看見。
我對孩子們說,媽媽不喝草莓汁,是因為你外公以前就是做這個的。
孩子覺得很震驚,他的外公原來這麼能幹,於是笑嘻嘻的對著蒼天拜了一下。嘴裡說了一句,外公,你真偉大。
偉大背後的酸楚,這些年終究算是熬過去了。
在對父親少的可憐的記憶裡,酸棗汁、香腸成為很難抹去的味道。
於是,我端起草莓汁,喝了一口,敬那個對命運也覺得不甘心的父親!
可是,就簡單的一口,這二十幾年的酸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伴隨著味覺,撲面而來。
曾記得,父親在批發生產的罐頭時,感嘆到,要是在工商局有認識的人就好了。最起碼,有啥事能打聲招呼。
他是四十歲才生的我,弱小的我看著高大的他,原來也有很無奈的時候,覺得很心疼。
他希望我是一個男孩,這樣他就有信心把廠子經營下去,然後交給我。
可惜我不是。我的出生,除了母親,大家都覺得沒有必要。
據母親說,在醫療技術不發達的90年,他們帶著我做了七次B超,有兩次醫生說是男孩,他們覺得,說不定就是男孩。
這麼小的機率,他們也敢賭。
這些年,兜兜轉轉,我真的成了工商局的一員,命運真的造化弄人。
原來有些願望,真的可以實現,原來等待可以漫長到生死相隔。
我總是幻想,生活裡有一個可以讓我依靠的人,最後,我成了自己最堅強的依靠。
因為清楚的知道,沒有人可以依靠。
這世間,除了父母能真正靠得住,其餘的就是利益了。成年之後,渴望穩定,不想再接受命運的風雨飄搖。
慢慢的,習慣了當一個風雨夜裡的守夜人,睜著眼睛看著家裡呼呼大睡的大朋友和小朋友。內心裡,覺得好羨慕。
三十年過去了,性格已經形成,習慣已經養成。在無數次對故人的思念中,學習堅強,學會堅強,習慣堅強。
命運的每一步都沒有假設,這是每一次無助的時候,我對自己說的話。
這麼多年,從未停止過思念,也沒有停止過奮鬥。也不太會享受生活,習慣了當一個苦行僧,每日對著生活不斷的灑掃。
習慣周全別人的感受,更習慣了所有的愛而不得。習慣了身後的背影,習慣了被指指點點。
日子,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帶著無盡思念,繼續往下走,不管前方什麼樣子。
願故人安息,因為世人已經不再風雨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