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抄家,是昏君奸臣乾的事。《紅樓夢》寫的是盛世明君,肯定不會那樣。賈府獲罪被抄,是罪有應得。
有哪些罪名呢?多了。賈赦圖謀石呆子的古扇,羅織罪名,致人入獄——當然我們知道這是賈雨村乾的,但是以賈雨村的忘恩負義和姦詐狡猾,一旦有個風吹草動,豈有不把責任推到賈赦身上的?
據平兒說,賈赦本來命令賈璉去弄古扇,賈璉只會以重利謀之,當然得不到;是賈雨村聽說此事,主動設法,謀害石呆子,奪得古扇。注意,這些都是平兒說的。
而平兒的訊息來源,當然是賈璉。這樣的秘事,賈赦不會隨便跟人說。而賈璉也好,平兒也好,對賈赦再不滿意,也不會故意把賈赦往壞裡猜。所以如果有些事,比如有可能是賈赦拜託、指使賈雨村,平兒也不會知道,知道了也不會說出來。
在平兒口中,賈赦只是一個自私顢頇的老糊塗。但事實上,他有可能是石呆子案的主謀!
但這,不過是冰山一角。還有和孫紹祖的錢權交易,當然還可能有別的事。
王熙鳳也不乾淨。收受賄賂,干涉司法,放高利貸,指使家人謀殺張華父子(未遂)未遂等等等等。至於慫恿張華告狀一事,更是把賈璉家孝國孝期間納妾之事昭告天下。
但,這些年長月久積累下來的罪名,與榮國府的實際當家人賈政無關。而有元春在,這些罪惡還不至於連累賈政。要徹底動搖榮國府,必須是賈政自己犯了罪,還得是皇帝無法原諒的重罪。
賈政為人比較正直,又沒有野心,不會做那種謀反奪權之類最犯忌的事。但他仍有可能一不小心犯下重罪。
第七十五回,婆子告訴尤氏:“奶奶且別往上房去,才有甄家的幾個人來,還有些東西,不知是作什麼機密事。奶奶這一去恐不便。”
尤氏要去找王夫人,可見這裡的“上房”是指賈政王夫人的房間。他們分居已久,但還有共同的居所,還要在一起商量家事的。
犯罪抄家、進京治罪的甄家,派人慌慌張張把東西送到賈政王夫人房間,不是寄存違禁之物,還能是什麼事?
替犯官收藏禁物,這可不是小罪名。《金瓶梅》裡西門慶的親家犯罪,女婿帶著箱籠來投奔,嚇得西門慶好久不敢出家門,以至於一個走街串巷的遊方郎中,竟敢謀奪他的未婚妻李瓶兒。“窩藏”之罪有多嚴重,由此可見一斑。
賈政不是不知道後果。但他與甄家是幾代的交情了,實在狠不下心來拒之門外。況且六十八回寫到察院傳喚賈府小廝,“青衣不敢擅入,只命人帶信”。來旺主動要求套鎖,“那旺兒正等著此事,不用人帶信,早在這條街上等候。見了青衣,反迎上去笑道:“眾青衣不敢,只說:‘你老去罷,別鬧了。’”如此的威勢,誰敢跑到賈政來上房來上查抄呢?
司棋也一定認為,沒人敢搜查她這“副小姐”“二層主子”子的箱子,才會公然把情人的情書放在箱中。她料不到抄檢大觀園,賈政也料不到真有人來抄查他的上房、抄查榮國府、抄查整個賈家。
他沒想到替朋友收藏幾件東西,竟然會上達天庭、觸怒皇上。
這時元春死了沒有?即使沒死,她也攔不住皇帝雷霆之怒。而且她不死,更顯出皇帝鐵面無私、不徇私情,更符合《紅樓夢》小心翼翼維護的聖君形象。
抄家只是抄家,只是查詢寄存的違禁品。這件事情只涉及賈政夫妻。
但是抄家是個訊號,標誌著賈府失勢失寵。從前依附賈府的賈雨村、長安縣節度使雲光等人趁機發又發難、落井下石,拔出蘿蔔帶出泥,使賈赦等人的罪惡昭明,才導致了賈府的全面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