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間,一個名叫劉寧的秀才上京趕考。臨出門前,他父親鄭重地跟他說:“兒呀,你一定要努力考試,爭取高中,光耀我們家門楣,你要是考上了,也就能忘記那些不愉快的經歷了。”
劉寧知道他父親指的是什麼。
前一陣子,劉寧去拜佛時無意中認識了鄉紳馬員外的女兒如玉,兩人一見鍾情,暗中互生情愫。
如玉家境富裕,想跟馬員外結親的人從鄉里排到鎮上,為了防止馬員外將女兒嫁給他人,劉寧讓父親聘媒人向馬員外提親,儘快將親事定下來。
可馬員外看不上家境貧寒的劉寧,儘管如玉一再保證劉寧人品好,用功讀書,將來必定有所作為,但馬員外不聽,他相中家境跟他家差不多的李軒,覺得女兒嫁給李軒才是門當戶對。
李軒早就看上了貌美的如玉,想娶如玉為妻,但李軒徒有其表,是個不務正業的浪蕩公子哥,如玉不認為他是良配。
父女兩意見不統一,經常為此大吵,最後,馬員外放下狠話,說:“你想嫁給劉寧也可以,但他這次考試必須考上舉人,不然沒門!”
劉寧知道,馬員外雖然疼如玉,小事任她胡鬧,但在大事上向來固執己見,不會輕易改變主意,所以只得祈求自己這次能高中,順利娶到如玉。
想到這裡,劉寧不由得發出重重的嘆息,感覺肩上的重擔更重了。
就在這時,劉寧身後傳來一陣車馬聲,他回頭一看,看見一輛氣派的馬車在路上跑著,他稍微往邊上靠,主動給馬車讓路。
但馬車到了他跟前時卻停了下來。窗簾從裡面掀開,李軒的頭從裡面探出來,輕蔑地跟劉寧打招呼:“劉兄你怎麼走那麼慢,我都追上你了,我在前面的來福客棧恭候你。”
隨後,馬車繼續往前走,揚起了一路的塵土。劉寧在心裡嘀咕,這個沒認真讀過幾天書的浪蕩公子哥居然也來趕考,他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
到了傍晚,劉寧終於來到了李軒所說的來福客棧,這是一個普通的客棧,住宿並不貴,但對於貧窮的劉寧來說,卻難以負擔,為了省錢,他到櫃檯懇求店家把柴房借他住一晚上。
店家是一個心善的人,經常會免費給一些囊中羞澀的考生提供落腳點,他看見劉寧憨厚老實,一副讀書人的打扮,二話不說就讓他借住在柴房裡,還怕他夜裡著涼,給他提供了一床被子。
劉寧心裡異常感動,再三感謝店家。謝過店家後,他往柴房方向走去,但一轉身就碰見了李軒的陪讀書童,他指著不遠處的李軒,說少爺想邀請劉寧過去一同吃飯。
劉寧不想跟李軒有過多的接觸,直接拒絕,但書童說李軒有要事相商,劉寧只得跟他走。
劉寧剛坐下,李軒就開口道:“劉兄,你住在柴房那麼艱苦又怎能考上呢,要是你不嫌棄,可以跟我書童住一個房間,他那房間夠大,住你們兩個也綽綽有餘。”
他一開口,劉寧就知道他把自己和店家的談話聽到了,所以想借助邀請他吃飯為由頭,想在他面前找優越感。
劉寧心裡不爽,但表面還是表現出一副禮貌的樣子,微微一笑,說:“多謝李兄的好意,但我住慣了茅屋,並不覺得住柴房有什麼不好,再說我上京只為了考取功名,不為享受,住哪裡不過是住而已,無須太在意。”
李軒見劉寧不接受他的好意,也不勉強,一直招呼劉寧喝酒,三杯下肚後,李軒再次開口:“劉兄,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這次約你喝酒,是有事相求,我希望你放棄這次考試,當然為了彌補你的損失,我願意補償你300兩銀子,這筆銀子,足夠你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李軒的話還沒說完,劉寧就把筷子重重一擲,扔在桌子上,說:你把我劉寧當作什麼人了?難道我的前程在你眼裡只值300兩銀子?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又繼續說道:我知你是想勸我放棄追求如玉,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們追求女孩各憑本事,你不要再用錢來侮辱我對如玉的真心。
劉寧說完,頭也不回就走開了。
李軒沒想到劉寧絲毫不為錢財所動。劉寧走後,李軒露出猙獰的面目,惡狠狠地跟陪讀書童說: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無情,我們明日在黑松林等著!
黑松林是不遠處西河邊上的是一片大樹林,因松柏居多,一年四季都是一片墨綠色,看著鬱鬱蔥蔥,所以當地人稱為黑松林。
第二天,劉寧起了個大早,正欲趕路,卻在客棧的廚房裡看見一條大魚,一開始他以為是鯉魚,因為大魚全身是通透的金黃色,足足五六斤重,樣子跟鯉魚很像。
可廚師卻說這是一條罕見的金色鯽魚,鯽魚身上有一個大口子,奄奄一息,想必是被捕抓時留下的傷。它看見劉寧之後,突然不停地吐泡泡、搖尾巴,似乎在向劉寧求助。
劉寧從小就善良,經常把自己的口糧省出來喂野狗,他看見金色鯽魚的垂死掙扎的樣子,更是於心不忍,於是向店家開口,問能不能把鯽魚賣給他。
店家面露難色,說這鯽魚賣給他原本不是難事,但不巧的是他朋友也看中了這鯽魚,說什麼“冬鯽夏鯉”,冬天吃肥美的鯽魚更補身子,考試也能事半功倍。
劉寧才知道李軒先看上了這條鯽魚,他不想搭理李軒,但為了那條金色的鯽魚,只得去找李軒,懇求他把鯽魚讓給自己。
李軒聽到劉寧的懇求後,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原本他對吃不吃魚並不在乎,但既然是劉寧在乎的,就勾起他的好勝心了。
劉寧見他不願意把魚讓給自己,只得把姿態放得更低,讓他出個價錢,只要自己能承受,都答應他。
李軒的眼珠子轉了轉,沉默了好一會兒,計上心頭:“劉兄你也知道,金色的鯉魚隨處可見,但金色的鯽魚卻千年難見,簡直是人間極品,我是花了很大的價錢才向店家買來的,你要真喜歡,我就忍痛割愛,你給我五兩銀子,這魚就是你的了。”
李軒的行為簡直是趁火打劫,五兩銀子能買一大筐鯽魚,況且這幾乎是劉寧所有的盤纏了。
劉寧聽後,生氣地說李軒坐地起價,但李軒一副你愛要不要的樣子,讓他無可奈何,畢竟是他有求於人。他一想到鯽魚吐向他求助的樣子,就想不了太多了。
劉寧把身上的所有碎銀湊在一起,一併給了李軒。
李軒原本只是為了戲弄劉寧,讓他知難而退,但沒想到他會這樣死板,為了一條魚竟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自己。
他一想到劉寧沒了錢,也就沒辦法去京城了,不由得歡天喜地接過了錢,但表面還是裝作關心劉寧,問他沒錢了怎麼去京城考試。
劉寧被他勒索了一大筆銀子,內心很不悅,一邊小心翼翼用捅提著鯽魚,一邊生硬地說,不勞李兄費心,我就算乞討也會乞討到京城,定不會辜負考試。
買魚風波過後,劉寧就跟李軒分道揚鑣了。他很快就來到了西河邊上,並打算把鯽魚在此放生,他對鯽魚說,我們能同走一段路程也算是緣分,現在我把你放回河裡,希望你以後要小心,千萬別再被人捕抓了,不然下次就沒有這麼好運氣了。
這條金色的鯉魚似乎很有靈性,聽懂了劉寧的話,不停地擺動尾巴,以示感謝,過了很久才向河的深處游去。
金色鯽魚離開之後,劉寧在岸邊等了很久,直到天空烏雲密佈,都沒有看見一隻能載他過河的擺渡船,如果不能早點過河,他怕是在天黑前過不了黑松林,林裡經常有猛獸出沒,很不安全,一想到這裡,劉寧更是焦急萬分。
這時,一葉輕舟從遠方起霧的地方出現,在河面上行駛,劉寧見了後大喜過望,連忙招手,示意對方過來。。
船隻靠近,划船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翁,看樣貌年齡超過七旬。劉寧看見他就想起了自己去世的爺爺,心疼地說:老人家,您年齡這麼大了,怎麼還出來幹划船的活?當心身子骨。
老船伕笑了笑,說:我在江上划船,一來是喜歡幹這活,二來是為了報恩,報答曾經幫過我的恩人的恩情。
他的話激起了劉寧的好奇心,他問老船伕的恩人是誰,對方卻笑而不語。反問劉寧要去哪裡。劉寧只得把自己要趕考的事一五一十告訴老船伕。
老船伕聽後說:“老夫也識得幾個字,想出題考考公子,公子要是答對了,我不僅可以免費渡你過河,同時還給你二兩銀子,讓你上京趕考,但是如果公子連我的題都答不上,那我勸你回去繼續苦讀,三年後再來,公子看如何?”
劉寧聽了老船伕的話後,不由得笑出聲,認為他在痴人說夢。但也好奇一個撐船的老頭能有多大的才華,於是就答應了。
老船伕清了清嗓子,指著很遠處的運石船,說出了上聯:“船載石頭,石重船輕輕載重。”
這是對巧對,講究押韻、工整和對稱。劉寧思索了半天,都對不下聯,最後只得氣餒地跟老船伕認輸,並讓他說出答案。
老船伕笑了笑,說出了下聯, “尺量地面,地長尺短,短量長”。
老船伕說完下聯後,劉寧才有種恍然大悟,不由得驚歎老船伕的對子實在是太妙了,簡直十全十美。同時也為自己的自大感到慚愧,老船伕的勸說沒錯,他連一個鄉下的船伕都比不過,京城人才濟濟,去了只會名落孫山,不如回家潛心苦讀,三年後再來。
至於如玉,兩人怕是有緣無分了。劉寧向老船伕重重地拜了拜,感謝老船伕讓他認識了自己的不足,於是頭也不回地往家鄉方向走去。
另一方面,李軒和書童等了很久,沒有等來劉寧,卻等來了雷鳴閃電,滂沱大雨,李軒只得讓書童趕緊找地方躲雨。
書童冒雨趕路,不料速度太快,車輪撞上了山洪衝在路中的石頭,產生了巨大的慣性,整個車身都被掀翻,李軒和書童也被拋到了車外的草叢裡,不省人事。
等李軒被劇烈的疼痛痛醒的時候,發現兩條腿早已沒了知覺,後來,他經過醫治,雖然保住了性命,但餘生都是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而劉寧經過了三年的苦讀,最終金榜題名,官至翰林學士。
劉寧高中之後,京城許多達官貴人都覺得他前途無量,想把女兒嫁給他,但劉寧都一一拒絕了,因為在他苦讀的三年時間裡,他早已娶妻生子,他的妻子家世雖然不顯赫,但樣貌和品行俱佳,無怨無悔地陪他吃苦三年,直至他考取功名。
放榜那天,劉寧一家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馬員外的腸子都悔青了,他沒想到自以為的好眼光,卻害了女兒一輩子。
如玉得知劉寧高中後,內心更是說不出的滋味,當初劉寧勸她再等三年時,她並沒有答應,而是認為劉寧在給她畫餅哄她,以年齡大等不起為由拒絕了……
想到這裡,如玉長吸一口氣,和著最後一絲苦澀嚥下,姻緣天註定,說到底兩人還是緣淺情淺,怨不得別人。
劉寧高中的那天晚上,做了一個夢,他再次夢見了那條放生的金色鯽魚,鯽魚告訴他:它本是西河裡的一條成仙的鯽魚王,因為重傷才被人抓住,如果不是因為劉寧的善心,它早成了李軒的盤中餐,為了報答劉寧,它特意化成老船伕點撥他,同時讓他遠離危險。
原來李軒選擇在黑松林等待劉寧,是為了殺他滅口,藉助黑松林特殊的環境,製造出被野獸撕咬而死的假象。
劉寧問鯽魚王:我能娶到美嬌妻,是否也是您的安排?鯽魚搖搖頭,說:那因為同質相吸,你擁有善良的心和美好的品質,自然自然也會吸引同類的人。
鯽魚王說完之後,劉寧也醒了,他看了看周圍,哪裡還有鯽魚的身影,但夢裡鯽魚精最後的一句話,他卻記在了心上。
當官之後的劉寧,果然成了一個為民謀福利的好官,他每到一處上任,都能收到當地百姓送的萬民傘,到他告老還鄉那天,萬民傘多得用一馬車都裝不完,在當時被傳為佳話。
寫在最後:
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無。李軒仗著自己有錢,先想用錢財收買劉寧放棄進京考試,一計不成,又起歹心,想殺害劉寧,李軒的做法,最後沒有成功,害人終將害了自己。
而劉寧卻一直保持著一顆善良的心,不管身處何境地,都不忘初心,最後因無意中做的一件善事,不僅救了自己的性命,最後還得了鯽魚的點撥,用心苦讀,成就一番作為。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這句話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是適用。
同時,不管遇見任何事情,都應該保持一顆積極上進的心,人生原本就是充滿難關,遇見了困難不要自暴自棄,只要一直努力,最後定有不一樣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