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文網際網路上,一直有一個段子,那就是在1949年加入國民黨,有許多網友將這個行為成為世界上最為悲催的事情。可就是這樣一個段子,就曾經在歷史上真實地上演過。恐怕這些網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口中隨便說出的一個段子,卻真的是某些人的真實人生,這個人名叫孫水胤。這個當年不識時務的年輕人為何會在1949年選擇追隨國民黨呢?他最終的下場又是如何呢?他的故事又是如何流傳開來,廣為人知的呢?
今天故事的主人公的身份十分特殊,他是一名國民黨特務。在我們大多數人的印象中,國民黨特務都是如戴笠、毛人鳳之流,這些人心狠手辣、手眼通天。其實這只是極少數特務的寫照,而包括孫水胤在內的大多數特務,也最多隻算是國民黨軍情局中的一個小嘍囉,是上不得什麼檯面的。在臺灣,像孫水胤那樣的普通特務可謂是數不勝數,但是這個孫水胤之所以能夠出名,與其離奇的人生故事脫不開關係,而他身上也映射出了許多臺灣老兵的命運與無奈,以及大陸與臺灣幾十年來的恩恩怨怨。
孫水胤,是1929年生人,其出生在集美孫厝。由於生逢戰亂,孫水胤家的生活水平一直十分低下,很多時候,連填飽肚子都是一件難事了。在1949年,隨著三大戰役已經接連勝利,國民黨反動政權的徹底失敗已然成為了定局。渡江戰役之後不久,南京宣告解放,幾乎每一個瞭解時事的人都知道國民黨已然支撐不了多久,此時的蔣介石雖然還在重慶地區負隅頑抗,但是卻也開始暗中將金錢、文物、軍隊往臺灣輸送,為後面竄逃臺灣做準備了。
由於國民黨民心失盡,一路逃竄的路上,幾乎得不到民眾的支援,部隊中的逃兵也日益增多,絕大多數時候只能依靠抓壯丁的方式來強擄各地青壯年來補充兵員,並且其中有許多年輕人還因此被國民黨裹挾到了臺灣等地,隔著海峽與故鄉遙遙相望,絕大多數人一直到死去也再也沒能回到故鄉或者重新再見到自己的親朋。可是這個孫水胤卻不一樣,他是在為數不多在1949年還選擇主動加入國民黨的軍隊的。在當時國民黨軍隊內部逃兵現象十分嚴重,越來越多計程車兵選擇離開國民黨部隊,或是加入解放軍,或是逃回家鄉,逃兵現象嚴重到連大多數軍官都不願意制止這件事了。所以當孫水胤前來主動加入國民黨軍隊的時候,就連那些負責招兵的國民黨軍官都感到十分詫異。
由於常年在村裡待著,孫水胤對於外面的世界的瞭解並不多,他只知道自己的日子越來越艱難了,再不謀個出路,他恐怕會被餓死了。而當國民黨逃竄至此的時候,他為了填飽肚子,直接追到金門當了兵。或許他因為飢餓所以顧不上什麼大勢所趨,也或許,他就根本不懂什麼叫做大勢。於是,他就這樣稀裡糊塗當了兵。
可是孫水胤的到來,卻讓負責招兵的國民黨軍官感到喜出望外。看著面前這個特意追趕到金門來參軍的年輕人,這些軍官不禁感慨,如今還有這樣對“黨國”忠心耿耿的年輕人。可能就是念及孫水胤的這片“忠心”,國民黨直接把他送到了臺灣接受軍事訓練,並直接分配到了空軍部隊。孫水胤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就是為了想填飽肚子,怎麼就受到了如此重視。本就只是想在家門口當兵,有口飯吃的孫水胤開始了離鄉的生活。在臺灣接受軍事訓練之後,國民黨軍隊再一次將這個年輕人委以重任。直接將大字不識幾個的孫水胤從空軍調到了臺灣陸軍司令部進行栽培,而這一次訓練結束之後,孫水胤更是直接因為軍事素養以及對“黨國”的忠誠,直接被安排成為了蔣介石總統府的一名警衛。
在軍隊裡風生水起的孫水胤來到總統府後,每個月能夠拿到15元的薪水,雖然這筆錢以及比他當兵前要好得多了,但是卻不能滿足孫水胤的慾望。他整日跟著自己的同鄉長官後面在臺灣花天酒地,頻繁出入風月場所,並且因此染上了性病。由於沒錢醫治,又害怕軍隊的處罰,他選擇做了一名逃兵。但是臺灣孤懸海外,在這裡當逃兵,基本是逃不出去的,他躲到山上等死沒多久,就因為飢餓難耐下山,而被抓逃兵的連長撞了個正著,就被帶回了軍營。誰知,這短短的逃兵經歷過後,他的性病居然自愈了,而部隊也沒有對他進行深究。
可是在部隊裡沒有再待多久,一個同鄉長官將他一些錢財騙走了,而孫水胤在和長官爆發了激烈衝突之後,很快遭到了懲罰。他的軍官職位被一擼到底,直接被送到了當時大陸和臺灣的第一線金門,成為了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小兵。此時的孫水胤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僅僅滿足於填飽肚子的愣頭青了,見在軍隊中幾乎再無升遷可能之後,他選擇再一次當了逃兵。
此時已經是1962年,孫水胤已經32歲了。從金門逃出來之後,他來到了臺北謀生活,在幾番碰壁之後,他開始在臺北拉起了三輪車。就在他拉三輪的時候,他得知了一個改變他一生的訊息。在拉三輪的時候,孫水胤無意中得知,臺灣的“軍情局”正在招募人手哦,而且特別要求是要熟悉廈門情況的人,這些人將要被送到廈門潛伏,而且能夠得到高官厚祿。
在國民黨軍隊中浪慣了的孫水胤早就不滿拉三輪車的生活,聽到這個訊息後,二話不說就去報了名。這個“軍情局”的招募資訊倒也確實是真的,而且因為很少有人主動選擇上門當特務,“軍情局”也十分寶貝孫水胤,直接給了他一個上尉軍銜,然後直接送去了特務訓練營進行訓練。可是孫水胤並不知道,“軍情局”之所以要公開招募特務,正是因為他們送到大陸東南沿海的那些特務,幾乎都是有去無回,這些剛剛被送上岸的特務,基本上一下船就被大陸軍民所抓捕。特務訓練營與多年前的軍事訓練營有很大不同,在這裡,教官不僅要教會他特務技巧,還要不斷對其就進行思想上的洗腦,要讓其死心塌地為國民黨賣命,甚至欺騙他全家十多人已經被解放軍槍斃,以此來讓其對解放軍充滿仇恨,並且死心塌地為國民黨賣命。
1964年9月,接受完訓練的孫水胤接到了上面的任務,開始偽裝成了福建沿海的漁民開始了行動。9月8日,孫水胤和另外一個廈門老鄉乘著夜色,划著竹排出發了,他們二人身上還綁著金條、美元、人民幣以及糧票。由於擔心一上岸就被解放軍抓住,他們二人特意更換了上岸地點,而是偏航轉向朝著集美孫厝進發,由於更換了上岸地點,航程也增加了不少。在他們以及看到不遠處的海岸的時候,忽然旁邊出現了一艘漁船。神經緊繃著的特務二人組下意識以為這艘漁船是來抓自己的,趕緊加快了划船的速度,並向別的地方轉向。可是他們二人不知道的是,這艘漁船上的人正是前解放軍軍官林朝,原本沒有起疑心的他也注意到了這竹排。看著朝著岸邊猛衝的竹排,這位前解放軍軍官很快意識到這上面的人可能是國民黨特務,於是立即掉轉船頭開始猛追。
孫水胤見狀逃不掉,就跳上船,二人用槍抵住了林朝。林朝臨危不懼,在得知孫水胤是集美孫厝人後,便說了幾個人名,而其中就不乏孫水胤的父母。當得知自己的父母都還活著好好的時候,國民黨教官的謊言不攻自破。隨後,面對林朝的吃飯邀請,二人也沒有拒絕,而是欣然前往,最後被林朝偷偷叫來的民兵當場抓捕。孫水胤被捕的訊息一度還登上了《人民日報》,在監獄中,孫水胤覺得自己這一次必死無疑,又想到自己父母都還健在,自己卻因為國民黨的欺騙成為了一名特務,走上了歪路的他後悔不已。可是判決結果卻讓他十分意外,僅僅被判處了三年有期徒刑。在入獄之前,集美的民兵還給他送來了家鄉特產的炒米粉,父親還親自來見了他。在親情的感召下,他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最後也就獲得了寬大處理。
在監獄中,國民黨施加在他腦海中對於共產黨的敵意逐漸被放下,他開始認識到國民黨的可憎,以及為什麼會敗逃到臺灣的歷史必然性。在出獄後,按照慣例,這些特務要被遣返回臺灣。在返臺途中,孫水胤乘坐的帆船先是險些被金門國民黨炮兵所擊沉,最後還被蒙上眼睛給抓了起來。在國民黨的監獄中,孫水胤遭受到了各種非人折磨長達五十天,最終在1980年又被國民黨判處了三年有期徒刑。臺灣對他的態度,讓他徹底對國民黨死了心,多次提出要退出“軍情局”。他四處上訪,並去鬧市區掛牌遊行,逼得“軍情局”只好私下給了他一筆錢打發了。
靠著“軍情局”的這筆遣散費,孫水胤做了一些小生意,雖然生意不錯,但是因為花錢大手大腳,就沒有攢到什麼錢。在九十年代,孫水胤就幾年前無端遭到嚴刑拷打併坐牢的事情起訴臺灣當局,在得到兩百多萬新臺幣補償後,他依舊要求臺灣當局要還自己一個清白,因為他並沒有殺害自己的同夥,但是這個爭論至今也沒有解決。
此時年過六十的他,思鄉之情愈來愈烈,而此時正是兩岸關係有所緩和的時候。孫水胤也就此機會回到了家鄉,並在家鄉蓋了一棟小樓用來日後養老。1998年的時候,69歲的孫水胤在臺北與一名打工的大陸女子結婚,這個女人足足比他小了36歲,不久之後,孫水胤還得了一個兒子。老來得子的孫水胤更想在家鄉定居下來,由於覺得大陸賺錢少,孫水胤老婆繼續在臺北賺錢,而孫水胤則帶著兒子在老家的小樓住了下來。
在2009年,八十歲高齡的孫水胤再次回到臺北,勸說妻子和自己一起回到大陸,而此時大陸的經濟發展已經今非昔比,水平已經不亞於臺北,妻子也就沒有再堅持便隨他一起回到大陸。這位在年輕時選錯了人生道路的遊子,此時也算是終於回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