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著名詞人納蘭性德,非常擅寫愛情詞。他有一首《畫堂春》,當中“一生一代一雙人”非常有名,不過卻是照搬了唐朝詩人駱賓王詩中的句子。
這首《畫堂春》,不但化用了前代詩人的名句,並且詞中還連續用了三個典故,講述了一對男女愛而不得的悲傷故事。
因為詞的主題是悲傷愛情這個永恆的經典,敘事也哀感頑豔,所以就讓人附會出了一段納蘭與“表妹”悽美的愛情故事。傳說,納蘭性德少年時代就與“表妹”葉赫那拉氏相戀。
可是葉赫那拉氏卻被康熙納入了後宮,並封為了惠妃。納蘭性德因為思念表妹,寫下了許多相思之作,這首《畫堂春》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惠妃早在納蘭性德16歲之前,就已經進宮給康熙生下了一名皇子。清代的野史筆記《永憲錄》認為,她其實是納蘭性德的姑母,而正史中卻並未明確她與納蘭性德家族的關係。
所以,納蘭性德到底有沒有這樣一位“表妹”,或者是“姑母”呢?他們之間,又是否真的存在過人們口中的“愛情”呢?這些都已經無從考證了。
因此也有人認為,這個所謂的“表妹”,其實是根本就不存在。納蘭性德的這首詞,有很大的可能,是在悼念她的亡妻。
那麼,納蘭性德這首《畫堂春》到底寫了什麼,為何會讓一些人讀後捕風捉影、浮想聯翩呢?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這首詞。
《畫堂春》賞析
《畫堂春》——清·納蘭性德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白話翻譯:
本來是一生一世,一對可以比翼雙飛的痴情人。怎麼能如此殘忍地讓他們分別在兩地,黯然銷魂呢?
他們彼此之間日夜相思,還在夢中相望,可是卻永遠也無法親近。試問老天爺,你讓這個春天來到人間,到底又是為了誰人呢?
傳說中,裴航向樊夫人求問姻緣,結果很容易就在“藍橋”那個地方,就找到了他一生摯愛的雲英。可是后羿歷經千難萬險,才得到長生藥。嫦娥卻偷偷吃掉了它,獨自去飛天。
如果老天爺允許的話,那麼請讓我乘坐“星槎”,到天河之畔去與她團圓吧。讓我們彼此忘記過往那些,貧賤夫妻的辛酸,相愛相守過一生。
這首《畫堂春》,開頭的第一句“一生一代一雙人”,出自唐代詩人駱賓王的《代女道士王靈妃贈道士李榮》: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
一生,是指一個人生命中從開始直到結束的幾十年時間;一代,則是指的一個時代,它代表著在同一個年齡段,有著共同歷經的一群人的記憶。
在人生有限的幾十年時間裡,在他們那一代人的回憶當中,只有這麼“一雙”璧人,他們是彼此相愛,無可替代的神仙眷侶。將一生、一代和一雙疊加使用,讀來讓人感覺非常震撼。
他們是那麼地相愛,所有的人也都非常看好他們。可是為什麼,還是有人忍心要把他們拆散呢?更加殘忍的是,還讓他們日夜相望,就是不能親近。
於是納蘭性德就發出了一個非常大的感嘆,他說:老天爺,如果兩個相愛的人都不能在一起的話,你為什麼又要創造這個美好的春天?
春天裡,春暖花開,風和日麗,這是一個讓人感覺到幸福的季節。可是在春天裡,失去了愛人的人,永遠是不會感受到溫暖與幸福的。
詞下半闋非常經典,因為納蘭性德在這裡連續用了三個典故,藉此來暗示他自己和心中愛人之間發生的具體事由。
第一個典故,出自唐傳奇。故事中說,有一個叫裴航的秀才,某一天途經藍橋的時候。因為非常口渴,所以向一位織麻布的老嫗討水喝,結果老嫗喚來一位叫雲英的美女給裴航送水。
雲英一出場,就讓裴航驚為天人。於是裴航對雲英一見鍾情,並且想要娶她為妻。但是,這門親事,並不是裴航提出來,別人就會輕易答應。
老嫗知道後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讓裴航用玉石製成的杵和臼,將一顆仙藥搗一百天,再去找她。裴航果然買了玉製的杵和臼來搗仙藥,最終在玉兔的幫助下,達成了願望。
第二個典故,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嫦娥奔月”的故事。后羿歷盡千辛萬苦,才向西王母求來仙丹,但是后羿他不忍心拋下妻子嫦娥獨自飛昇,就沒有服用仙丹。
后羿把仙丹藏在了家中,哪知嫦娥偷偷盜走了這顆仙丹,然後獨自服用,最後自己一個人飛到了月宮中,將后羿留在了人間。
第三個典故,出自《荊楚歲時記》。故事是講漢武帝派張騫出使大夏(今阿富汗一帶),張騫來到一條大河的源頭。在當地人的指引下,乘坐一種叫“星槎”的飛船,飛到了月亮上。
然後張騫看到,在那裡有很多的城池樓閣。城外的銀河邊上,有一個年輕男人,牽著一頭牛在喝水。張騫問他:這裡是什麼地方?對方答:你可以回去問嚴君平。
這個嚴君平,是蜀地的一個算命先生。後來張騫回到了人間,就在蜀地找到了嚴君平,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了對方。
嚴君平掐指一算,就算出在某年某月某日,有人抵達過牛郎織女星的附近。這裡暗示張騫見到的飲牛人就是“牛郎”,“牛郎”飲牛的地方,就叫“飲牛津”。
裴航本來是一個想修仙的人,而且他的運氣還很好,一下子就找到一個與他志同道合的神仙眷侶。后羿也想成仙,可是他只有一顆仙丹,結果嫦娥就背叛了他,獨自去飛昇。
相愛的人不能夠在一起,多半也和他們彼此的心意“不相通”有關。但是他的那個她,究竟是怎麼想的呢?納蘭性德是並不知道的。
所以,納蘭性德想像張騫一樣,乘飛船親自到天上的“飲牛津”這個地方,去問上一問。問自己愛人,願不願意,忘記貧窮曾經帶給彼此的煩惱,與他永遠廝守在一起。
結語
納蘭性德這首《畫堂春》,如果只有詞的上半闋的話,那麼看上去只是他讀了別人家的愛情故事,發出了“天為誰春”的感嘆而已。
但是詞的下半闋,納蘭性德又轉換了敘事的視角,讓讀者可以明顯地意識到,他其實是在寫自己的愛情故事。
裴航和后羿二人都想求仙,可是二人的結局是明顯相反的。因為裴航和雲英順利地修成了神仙眷侶,可是后羿卻和嫦娥天各一方。
這樣的情況,分明就是在暗示,納蘭性德與詞中的愛人分開了。於是他才會幻想著能乘坐飛船,到銀河邊的“飲牛津”去找到她,與她團圓。
由於詞的上半闋中“爭教兩處銷魂”,似乎是在暗示,他們是被人拆散的。所以就有人腦補出了一段,他與“表妹”愛而不得,“表妹”被皇帝納為妃子的悲劇愛情故事。
據說,最有可能是納蘭性德“表妹”的人,是康熙的惠妃。不過,有的野史卻認為惠妃應當是納蘭性德的姑媽。康熙九年,惠妃就已經為康熙生了一位皇子。
如果說惠妃是詞中人的話,那麼她與納蘭相戀的時間可能早於十六歲。但是古代人早婚,早戀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個人認為納蘭性德的這首詞,更像是為了悼念亡妻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