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眉道長外出辦事回來,連夜往道觀裡趕,路過一戶人家時,突然聽到有胎兒淒厲的哭聲,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側耳細聽起來。
胎兒的哭聲既悲傷又恐懼,不停地叫著爹,又叫娘。聽著聽著,一眉道長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胎兒如此不安,做母親的竟然一無所知,還睡得那麼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一眉道長正想跳上牆去,看看屋裡的情形,突然,從牆裡躍出了一個黑影,跳到了牆外。
一眉道長一驚,趕緊躲到了一邊,看著黑影四處張望了一下,向著東邊走去。
一眉道長想了想,遠遠地跟在了黑影后面。
走到有亮光的地方時,一眉道長髮現黑影也是一個道士。看樣子那道士年紀比自己要小一些,穿著也比自己講究,手裡緊緊地抱著一個玉瓶,正急匆匆地走著。一直走到一座朱門白牆的大宅院前才停了下來,伸手敲門。
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開了門,四處巡視了一番,讓道士進去,道士迅速進了門。
藉著大門上高掛的燈籠,一眉道長看清楚了門上的匾額,上面寫著“楊府”。
等管家把大門關上後,一眉道長繞到一邊,輕巧地躍過了圍牆,藉著花草樹木的遮掩,跟上了那個道士。
進了宅院後,那個道士明顯放鬆了下來,低聲和管家說話。只聽見管家問道士說:“潘道長這次去還順利吧?”
潘道士笑道:“怎麼會不順利,用上一點迷香,一家子都睡得死死的,什麼都不知道……”
管家便讚揚潘道士有本事。
潘道士得意道:“還有一個月就大功告成了,到時候拿到了賞錢,一定請楊管家去喝酒。”
楊管家也笑了:“那我可是要去如意樓喝花酒的,不知潘道長可捨得花錢?”
潘道士豪爽地一揮手:“好說,好說,不瞞楊管家,其實貧道也好那一口,咱倆也算是志趣相投了,哈哈哈……”說著,兩人壓低了聲音,拍著肩膀笑了起來。
兩人談笑著,來到了一個院子前,潘道士抱著玉瓶進了院子,管家便守候在院子旁。
一眉道長見院子四周無人圍守,一提氣,又輕巧無聲地跳進了院子裡,躲到了窗子下面,豎起耳朵聽裡面的說話聲。
只聽見潘道士恭恭敬敬地道:“那葛家胎兒的精氣神都取到了,這就給少奶奶腹中的胎兒用上。”
然後便是潘道士做法的聲音,接著一眉道長便聽到了胎兒感到舒服,十分高興的笑聲……
一眉道長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楊府的少奶奶腹中的胎兒先天不足,極有可能活不下來,或者生個有弱症的孩子。
於是潘道士便利用邪術,找和楊府少奶奶的胎兒同時辰懷上的葛家胎兒,把葛家胎兒的精氣神抽取到玉瓶裡,注入給楊府少奶奶腹中的胎兒……
只是這樣一來,楊府少奶奶的這一胎倒是保住了,還會生一個健康聰明的孩子,但葛家的胎兒卻會越來越弱,最終腹死胎中。
難怪那個葛家胎兒會哭得那麼悲傷恐懼,每天晚上都要經受一次被抽精氣神的痛苦,又無人能救他,當然只能哭了。
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一眉道長不急著回道觀去了,他要救葛家的胎兒。
一眉道長從楊府出去後,找了一棵大樹,坐在樹上打了半夜的坐。等天大亮了才躍下樹,找了一條小溪簡單洗漱了一下,然後朝著葛家走去。
葛家是菜農,一大早就忙的忙下地,忙的忙做飯,沒有一個清閒的人,連挺著大肚子的葛家媳婦吳氏都在幹活。
只是吳氏神情萎頓,有氣無力的,顯得很沒有精神。
一眉道長給葛家人見禮,請葛家給他口水喝。
葛家人對一眉道長十分和善熱情,不僅端水給一眉道長喝,還邀請一眉道長進屋吃早飯。
一眉道長想了想,欣然同意了,進了屋,一邊幫著燒火,一邊和葛家婆媳拉家長。
見一眉道長多看了吳氏幾眼,葛家婆婆便絮叨起來:“說來奇怪,我媳婦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了,懷相都還好,可就是懷這個不同。前面幾個月沒事,倒是後面這幾個月越來越沒有精神了……可把我愁壞了……”
吳氏也無精打采地道:“也不知怎麼的,每到晚上我就心慌,第二天醒來就覺得異常疲憊,肚子裡的孩子也越來越不對勁……找了郎中來看,都說休息一下就好了,可我休息了好幾天也沒用……”
一眉道長張了張嘴,想告訴葛家婆媳楊家請潘道士用邪術的事,但轉念一想,算了,別嚇壞了他們,於是笑著說道:“貧道學了一點粗淺的道術,就幫你們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葛家婆媳十分高興,葛家阿翁和兒子知道了也是十分感激一眉道長。
吃了早飯後,一眉道長便四處勘查,然後告訴葛家,是有邪祟作怪。不過不要緊,他會在房子四周佈下陣法,不讓邪祟再作怪。
把事情都做好了,一眉道長便向葛家告辭了。葛家人對一眉道長感激不盡,送出去了好遠才回去。
一眉道長更覺得葛家人厚道了,下定了決心要幫葛家人把胎兒救回來。
一眉道長想起梅山上有一種藥,對恢復人的精氣神極有幫助,如果能找到藥給吳氏服下,不僅吳氏腹內的胎兒能恢復精氣神,就是吳氏也能恢復康健。
不過那種藥很難找,不是短時間內能找到的。但自己在葛家佈置的陣法卻只擋得住潘道士一陣子,時間一長就不行了。
思來想去,一眉道長決定去楊家一趟,讓楊家不要再打葛家胎兒的主意了,他會替楊家的胎兒也找一份藥,保證楊家也能得一個健康聰明的孩子。
一眉道長來到了楊家,求見楊家老爺,誰知因為穿著寒酸,卻吃了一個閉門羹。
一眉道長又好笑又好氣,只得站在楊家大門外等著楊家老爺出來。
等了一大上午,一眉道長才看見楊老爺出門,趕緊攔住了楊老爺的轎子,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楊老爺談。
見是一個穿著寒酸的老道士,楊老爺連轎子都沒下,只是微微掀了轎簾,露出了小半邊臉,極不耐煩地道:“有何事快講,我沒有時間。”
一眉道長微嘆了一口氣,說道:“府上少奶奶腹中的胎兒怕是有些不妥……”
聽到一眉道長這樣一說,楊老爺這才命人打起轎簾,趕緊走下轎來。
楊家三代單傳,府裡上上下下無不對少奶奶腹中這一胎寄予了厚望,聽到一眉道長這樣講,由不得楊老爺不緊張。
楊老爺把一眉道長叫到一邊,問一眉道長胎兒有何不妥。
一眉道長道:“府上請潘道士利用邪術吸取葛家媳婦腹中胎兒的精氣神,這是不道德的事,會受到天譴的。還請楊老爺趕緊收手,貧道會到梅山去尋來藥草,給少奶奶服下,保證府上能得到一個健康聰明的孩子。”
聽了一眉道長的話,楊老爺既驚慌又懷疑,想了半天才說,回去告訴潘道長,讓他停手。
一眉道長見楊老爺已經答應了自己會停手,就放心地趕往梅山去了。
楊老爺本來要出門辦事的,聽了一眉道長的話,事也不辦了,急忙回去找來潘道士,問他怎麼辦?
潘道士一聽楊老爺的話就著了急,如果聽一眉道長的話停了手,等著吃一眉道長送來的藥,那到時候算誰的功勞?楊家還會不會賞給自己那麼多銀子?
要知道,潘道士認為自己一定會得到一大筆賞銀,到處都賒了賬,還等著銀子還賬呢!
想到自己欠的那一屁股賬,潘道士的眼珠子轉了轉,故作憂慮道:“楊老爺只怕是被那個道士給騙了。如果貧道真的停了手 ,而那個道士又一直沒拿藥來,那少奶奶腹中的胎兒豈不危險?”
“可那個一眉道長說了,如果再不停手,只怕會受到天譴。”楊老爺皺著眉頭道。
“那個一眉道長一定是在危言聳聽。”潘道士義憤填膺地道,“若真的會遭什麼天譴,為何貧道做了這幾個月了,什麼事都沒有?”
楊老爺點點頭:“說得極是。”
“不過,楊老爺,那個一眉道長留不得了。”潘道士眼裡閃著狠毒,咬著牙道,“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事,只怕他四處去宣揚,這可對你們楊家不利啊!”
“那道長模樣忠厚,言辭懇切,不像那種會四處說人短長的人。”楊老爺遲疑道。
“其實,貧道倒不是怕他在陽間宣揚,”潘道長冷笑道,“怕就怕他去告訴陰間的鬼差啊!”
“這話怎麼說?”楊老爺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那一眉道長是能通陰陽的人,而少奶奶腹中的胎兒實際上是不能活過九個月的。貧道把葛家胎兒的精氣神輸送給了少奶奶腹中的胎兒,其實也就是把葛家胎兒的壽命也都轉給了少奶奶腹中的胎兒……而這,是必須瞞過陰差的。”潘道士告訴楊老爺道。
“那……那以後,孩子生下來後……”楊老爺急了。
“楊老爺放心,只要少奶奶平安生下了孩子,陰差就會拿孩子沒有辦法了。”潘道士很有把握地道,“孩子一定會長命百歲,順遂一生的。”
楊老爺這才舒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那就派人去把那個多管閒事的道士給殺了。”
“一般的人可不是一眉道長的對手,咱們得找一個這樣的人……”潘道士狠毒又狡詐地告訴楊老爺道……
卻說一眉道長日夜兼程,趕往梅山,正在尋找藥的時候,突然看到幾個男子在追趕一個村姑模樣的女子。
那村姑神情十分慌張,邊跑邊喊“救命”。那幾個男子嘴裡不乾不淨的,淫笑道:“喊救命有什麼用,等哥幾個爽完了,把你賣到青樓去,你再去喊救命吧!哈哈哈……”
村姑更慌亂了,一不小心,跌倒在地,恐懼得大哭起來。
幾個男子見村姑摔倒在地,一擁而上,就要欺辱村姑。
一眉道長急忙飛身過來,一揮拂塵,幾個男子就被甩開了。
見一眉道長的武功如此高強,那幾個男子趕緊大呼小叫地逃跑。
一眉道長不由得搖頭,不知那幾個男子為何會叫得那麼難聽,他根本都還沒碰到他們。
誰知這時,那個村姑突然從地下躍起,手握匕首,朝著一眉道長的後背就狠狠地刺了過去。
等一眉道長髮覺不對,趕緊讓開時,已經遲了,他的後背雖然沒有被刺到,但胳膊被刺了一下,血一下子就染紅了衣袖。
一眉道長顧不得傷口,左手拿著拂塵一揮,向著村姑便掃了過去。
村姑拿起匕首迎戰,和一眉道長鬥了幾個回合,發現自己根本不是一眉道長的對手,虛晃幾招,趕緊逃跑。
一眉道長拂塵一扔,正中村姑的後背。
村姑撲倒在地,匕首脫手飛了出來,被一眉道長伸手接住,指著村姑的脖子,逼問她是誰派來的……
村姑見一眉道長一臉的怒氣,不敢隱瞞,告訴一眉道長她是楊老爺請的殺手,並不停地乞求一眉道長饒了她。
一眉道長心善,教訓了女殺手幾句,就放了她。
女殺手感激涕零,給一眉道長磕了幾個頭才離去。
一眉道長這才坐下來療傷。把血止住後,一眉道長也沒心思找藥了。楊家都派人來殺自己了,肯定是不會停止竊取葛家胎兒的精氣神了。
一眉道長再掐指一算,因為施展了邪術的原因,兩個胎兒都會提前生產。他再不回去挽救葛家胎兒,那葛家的孩子就活不成了。
一眉道長飛速下山,往葛家趕去。胳膊上的傷因為沒有得到很好的處理,傷口崩開了,血又流了出來。
一眉道長隨便找了一些草藥敷在傷口上,繼續往葛家趕,終於在葛家孩子出生的前兩天趕回了葛家。
這時,葛家媳婦已經躺在床上,臉色蠟黃,昏昏沉沉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腹內的胎兒更是隻剩下了幾口氣,已經是命在旦夕。一眉道長氣得直咬牙。
葛家人見一眉道長來了還是很熱情地招待他。只是因為吳氏和腹內的孩子都不怎麼好,大家都在勉強地笑著,怕一眉道長心裡不舒服。
一眉道長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便安慰葛家人不要著急,有他在,吳氏母子倆都不會有事的。葛家人這才稍稍放了點心。
一眉道長知道楊府少奶奶生產在即,為了讓少奶奶順利生產,潘道士今天晚上一定會來葛家竊取吳氏腹中胎兒的精氣神,他今晚就讓潘道士懂得什麼才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一眉道長再次把葛家佈置了陣法,並且叮囑葛家人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出來,這才守在了陣眼中,靜靜地等著潘道士。
子時的時候,潘道士來了,一腳踏進了陣裡,一眉道長一揮拂塵,潘道士便被困在了陣中,無法動彈。
潘道士大驚,見一眉道長現身走了出來,趕緊向一眉道長求饒,賭咒發誓說以後再也不會做壞事了。
一眉道長冷笑著,連話都不想和潘道士說了,直接一揮拂塵,潘道士就飛到了半空中。一眉道長再一揮拂塵,潘道士手裡抱著的玉瓶就飛到了一眉道長的手上。
接著,一眉道長念動咒語,從潘道士的身上就有一束束的白光飛了出來,進入了玉瓶中……
潘道士知道自己的精氣神被抽取進了玉瓶中,驚慌極了,拼命地掙扎求饒。
一眉道長冷哼道:“吳氏腹中的胎兒在悲慘哭泣時,你饒過他嗎?”說著,加速念動了咒語,潘道士漸漸地不動了……
一會兒玉瓶滿了,一眉道長把玉瓶收好,把完全被抽乾了精氣神,已經死去的潘道士身上灑了一些藥粉。潘道士便成了一灘黃水,滲進了泥土中,一點痕跡也沒有了。
一眉道長把玉瓶裡的精氣神全給吳氏腹中的胎兒輸送了進去,一會兒,吳氏的臉色就紅潤起來,胎兒也活潑了,在她腹中翻起了跟斗,咯咯直笑……
第二天上午,吳氏就生了,生了一個十分健康的兒子。下午的時候,楊家少奶奶也生了一個兒子,只是孩子的身體有些弱,不是很健康。
葛家人對一眉道長是千恩萬謝。
一眉道長笑道:“吳氏這個兒子因禍得福,三年過後,你們再來感謝貧道吧!”
果不其然,三年後,吳氏所生的兒子葛洪被傳是神胎。因為這個孩子雖然才三歲,竟然會周易,懂老莊,還會一些法術……大家都說,這一定是在胎兒之時就開始學習了的,不然沒法解釋啊!
時光荏苒,轉眼十五年過去了,葛洪已經拜一眉道長為師,成了遠近聞名的道士了。而楊家老爺早已被雷擊而死了,如今的楊家是少奶奶所生的兒子當家。
某日,楊少當家的見到了葛洪,覺得十分親切,一定要和葛洪結拜。後來葛洪跟著一眉道長修道成仙之時,楊少當家的給葛洪提供了許多幫助,得到了許多健體丹藥,活到了九十九歲,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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