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影堂
鄱陽柴埠龍安寺裡有個影堂(供奉祖先畫像的房間),裡面供奉的是一個高姓女子。年代久遠,已經不知道是哪個高家,也不知道是何時設定。廟裡只是依照慣例上香供奉。
紹熙三年,廟裡由一個叫常安的僧人主持,他看到高氏畫像很美,就起了妄念,每天暗暗祈禱:“娘子如果有靈,就請垂顧!”這樣祈禱了幾十天。
一天黃昏,有個身穿白衣的婦人站在大殿角落裡,看到常安後,婦人說道:“你認識我嗎?”常安回答:“不認識,請問您是哪位?”婦人說:“不要問那麼多,我今晚上走錯路到了這裡,還沒有地方住。”常安說:“住的地方不難,只是怕不合夫人意。”婦人說:“能容一人住就可以,沒有那麼高的要求。”
常安把婦人領到自己的臥室,婦人說:“我佔了你的床,你怎麼辦?”常安訕訕答道:“我不敢說。”當時房間裡沒點燈,二人同寢。五更時婦人離去,約定晚上再聚。這樣來往了半個月,常安開始懷疑婦人的由來,聚會的時候都沒點燈,他沒看清對方的模樣。
一天晚上,常安早早點上燈,婦人到來問道:“今晚怎麼有燈?”常安說:“剛才看經書了。”婦人讓他熄燈,常安仔細端詳了一陣,然後才把燈吹滅。他看婦人有些面熟,就問對方的名字住址,婦人不答。常安說:“莫非是高夫人嗎?”婦人說:“你這何必呢?我本來是個行為端正的人,因為你不斷祈禱,動心犯錯。今天被你認出來,就不會再來了。可能也就這些緣分。”說完不見了,再也沒出現過。
石人
湖城西三十里有個嚴尚書墓,乃是明朝工部尚書嚴震直的葬地。墓地臨河,前面站立兩個石人,幾匹石馬,當地人稱作嚴家墳。有個漁婦住在船裡,某天丈夫出門,一個青年登船求宿。漁婦不忍拒絕,從此和這青年有了私情。
青年很高大,身體冰冷且重。某天晚上到來的時候,小船晃了幾下。漁婦笑著說:“你怎麼這麼重?像個石頭人。”青年聞聽變了臉色,砰的一聲倒落岸邊淺水裡。點燈細看,真的是個石人。早晨,漁婦暗自去嚴家墳檢視,墓前的石人少了一個。後來,她生下幾塊圓石子,再沒有其他異常,安然無恙度過餘生。
香屯女子
德興香屯人陳百四陳百五是孿生兄弟,父母雙亡,兄弟倆相依為命。紹熙四年六月,弟弟在門口乘涼,一個女子徑自闖入。弟弟詰問,女子說:“我和丈夫吵架,所以跑了出來。”弟弟看女子很美,就拉著同宿。女子並不拒絕,很高興地答應了。
到了五更,女子說:“我一夜沒回去,丈夫必然到處尋找,我回去看看,明晚再來。”弟弟囑咐她不要爽約。
晚上,女子果然又來了。這樣來往半個月,弟弟虛弱憔悴,已經下不了床。哥哥找來張法師醫治,張法師不但擅長符咒,還精通醫術。他診脈後說:“你弟弟不是有病,是被妖物蠱惑了。今晚你和他換床住,我在你手心畫一道符,妖物來的時候,痛擊它的臉頰,定會原形畢露。”
哥哥照張法師說的和弟弟換了住處。當晚二更,一個穿黃衣服的女子直接進來,脫了衣服放在椅子上,然後上床準備躺下。哥哥對著女子的臉狠狠扇了一巴掌,女子發出類似嬰兒的尖叫,一下不見了。再看椅子上的衣服,是一張虎皮。
詹氏雷硯
鄱城有個姓詹的人開了一家小飯店,淳熙末年被雷火擊斷了秤桿,詳細情況我在夷堅壬志裡已經講過。後來,詹某家又發生了一件奇異的事,那是在秤桿折斷三天後,詹氏婦看到一個騎著鯉魚的神人從窗縫飛進來,厲聲呼喊詹氏,婦人驚慌得站不住,只是連聲回應道:“在這裡,在這裡。”
神人說:“我有雷硯一隻掉到你家,趕快還我。”詹氏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只得隨口答應。神人離開前,再次叮囑:“如果撿到,一定還我,千萬不要忘卻。”神人的聲音和普通人一樣,但是除了詹氏,家裡人都沒聽到。她也沒敢和家裡人說。
第二天一早,詹某在門口撿到一塊紫色的小石頭,光潤可愛。他拿到屋裡,詹氏才說了昨天的事。夫妻二人合計後,把小石塊收藏起來,並買了香燭紙錢,尋訪有雷神像的廟宇。
有人告訴他們永寧寺戒壇院有雷神的塑像,詹氏來到戒壇院,看到塑像騎著一條鯉魚,正是自己看到的。於是把小石塊兒放到香案上,點香跪拜。一炷香還沒燒完,石塊兒不見了。
付子淵虎夢
建昌付夢泉,字子淵,是陸象山先生的徒弟。他中舉後做了教授,將要卸任的時候做了一個怪夢。夢裡正在講學,忽然聽到門外有人喊:“付子淵,你看到老虎了嗎?”付子淵沒回答,那個聲音又說:“看見一個老虎嚇死你,死了一個女。”這句話反覆說了四遍。付子淵不知道說的什麼意思,不由發怒,站起來找說話的人打架,一下子醒了過來。
第二天,他把這個夢告訴學生們,有個狡猾諂媚的人說:“這是個吉夢,女屬陰,說了四遍女死,預示先生陽氣旺盛,有可能升官。”付子淵有些高興,點點頭。
不久,有個福建人帶著老虎來此地表演,付子淵讓那人進官學中演出。老虎進了官學卻病了,幾天後死掉。半個月後,付子淵全家得了痢疾,四個女兒相繼死去。這件事是衡山秀才周模說的,他當時就在官學中,是付子淵的學生。(這個故事挺瘮人的,那個聲音不知道是什麼回事。)
閻大翁
閻大翁是鄱陽人,販鹽致富,家財萬貫。夫妻兩個樂善好施,周圍的寺廟都得到他們的施捨,對安國寺出力尤其多。大雄寶殿落成的時候,長老不忘閻大翁夫婦,命工匠塑了老夫妻的小像,放在佛龕前,和羅漢一樣供奉。長老死後,僧人照常供奉,據說非常靈驗。
到了淳熙末年,江東副將趙某住在安國寺,他兒子五歲,由老乳母帶著在寺廟各處玩耍。來到大殿看到閻大翁的塑像,孩子往上吐唾沫,並且拍打辱罵,乳母也管不了他。
當天夜裡,孩子忽然得病,右手五指蜷縮不能伸展,不斷叫痛。父母喊他也不回應。醫生到了後,沒敢下藥。過了一會兒,孩子說道:“不要讓閻公閻婆打我。”孩子侮辱塑像的時候,並不知道塑像的姓氏,乳母反應過來,稟報主母。全家人帶著香燭紙錢到閻大翁像前道歉。剛回來,孩子就清醒痊癒了。閻翁塑像的香火更盛了。
孫福異禽
紹興丁丑年秋天,鄱陽城裡有隻怪鳥落在毛家巷一戶人家的屋頂上。它的羽毛紋理有點像水鴨子,黑色夾雜著白色,但是嘴很長,腿很高。眼睛圓而紅,尾巴像公雞,但是呈扇狀散開。
這隻怪鳥在房頂上站了四五天,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落下的。有人用石頭,彈丸打過去,都沒打中,怪鳥並不害怕,照舊一動不動。又有人用弓箭射它,怪鳥這才瞪起眼睛,搖晃脖子,張開翅膀做出要搏鬥的樣子,但好像被綁在屋頂一樣,挪動不了腳步。圍觀的人很多,都嘖嘖稱奇。
城裡的百姓孫福是個跛腳,平常喜歡說大話。他對大家說:“我上去打死它。”眾人慫恿,孫福就拿著斧子順梯子往上爬。怪鳥也支稜起羽毛,準備要和他搏鬥。剛爬到房簷,孫福失足墜落,跌到地上。妻子把他扶回家,怪鳥大叫幾聲,不見了。孫福回家不久就死了,最後也沒人知道那是隻什麼鳥。
(以上幾個故事,除了石人出自《香飲樓賓談》,其餘都出自《夷堅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