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成化年間的一天,民間百姓喜氣洋洋地站在街上看著熱鬧,大街小巷炮聲連連,小孩子們在街上追逐打鬧,撿著地上的炮衣玩,好不歡樂。
不一會兒街上的百姓紛紛避讓開來,只見一身穿紅袍的新郎官策馬在前,身後跟著接親的大紅轎,正鑼鼓聲天的朝著北邊行進而去。
新郎官不是別人,正是府上有名的貴公子李萬寧,轎子裡坐著的新娘子是何人百姓們不清楚,但見策馬在前的李萬寧笑意盈盈,想必新娘子定是貌若天仙,且身份也很不一般。
接親隊伍一路敲鑼打鼓地來到李府前停下,喜婆美滋滋地迎上前掀開轎簾笑道:“新娘子,快下轎吧,莫要過了吉時。”
哪知這喜婆呼喚新娘好幾聲,轎子上的新娘都毫無反應,喜婆有些納悶,便上前拍了拍新娘,示意該下轎了,卻不成想,這一拍,新娘子竟是身子一歪,倒在了一旁。
喜婆大吃一驚,趕忙掀起新娘子的蓋頭一瞧,嚇得驚叫出聲,一下子蹲坐在地,口中不停喃喃道:“死人了,死人了!”
誰能想到李家大公子李萬寧成婚當日竟會出這檔子事,為此四周百姓議論紛紛,不一會兒知府秦川帶領一眾衙役和仵作前來,簡單詢問過案發經過後,便讓仵作查驗一番。
新娘子平躺在地,雙手交疊,面色蒼白異常,口唇確實發黑發紫,明顯是中毒之兆,秦川盯著新娘好一會兒,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新娘身上別無他物,任何線索都沒有,秦川隨衙役查詢一番後無果,便扭頭看向一旁呆愣的新郎官李萬寧,“在此之前,你可見過新娘?”
李萬寧點頭道:“見過,剛剛上轎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李萬寧說著便掩面哭了起來。
新娘子秦川見過,是府上數一數二的才女劉春雪,且說追求劉春雪的富家公子不少,其中更是有官宦二代,隨便在裡面挑幾個都比李萬寧這個紈絝子弟要強,但不知為何,劉春雪竟是口口聲聲說非李萬寧不嫁,而李萬寧這個花心大少竟也是鬼使神差的收了心,一心要娶劉春雪為妻。
可如今,好好的一個新娘,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中毒身亡了呢?
秦川正想著,另一邊劉家人聞訊也趕了過來,一個小丫鬟哭唧唧的撲倒在新娘子身邊大喊道:“小姐,你怎麼這麼命苦啊!成婚大日卻被奸人所害,你叫奴婢該如何是好?”
小丫鬟說著,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著面前的李萬寧說道:“你這個小人!我家小姐那麼喜歡你,你為何要毒害她!”
秦川聽著話不禁蹙眉問道:“小姑娘,何出此言?”
小丫鬟聽到秦川問話,這才狠狠的瞪了李萬寧一眼,扭頭朝著秦川就跪了下去:“秦大人,小蘭知道大人你一向剛正不阿,如今我家小姐被毒害,此事定與李公子脫不了關係!因為在昨夜他跟我家小姐還見了面,奴婢在門外甚至還聽到了他們二人爭吵的聲音。”
“你胡說!昨日我分明在家待著,又怎會去找劉春雪,我們又何曾吵過架?”李萬寧怒目瞪著小蘭,而小蘭卻絲毫不畏懼地回望過去。
秦川看著二人說話的語氣,二人都不像在說謊,但一個說去了,一個說沒去,兩個人的話雖然只差一個字,意思卻相差甚遠,所以定有其中一個人說了謊。
秦川看向丫鬟小蘭問道:“你說李公子昨日曾去找過你家小姐,可有證據?”
小蘭斬釘截鐵地點頭道:“當然,我們劉府上下都可以證明,所日李公子不僅來找過我家小姐,還留下了這個。”
小蘭說著,便從口袋中掏出一物,竟是一塊系在腰間的玉佩,秦川接過玉佩來回瞧了瞧,一個李字正刻在玉佩的背面,十分顯眼,秦川拿著玉佩看向李萬寧問道:“李公子,這玉佩可是你的東西?”
李萬寧低垂著頭,好一會兒這才點頭支支吾吾的說道:“是...是我的。”
“我記得前幾日在街頭巧遇李公子的時候,這玉佩還在你腰間繫著,這麼說這真是你昨晚去劉春雪家留下來的?”秦川深邃的眸子觀察著李萬寧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秦川知道,那表情十分的不自然,其中定有貓膩。
可李萬寧卻說:“秦大人,昨天我真沒去找過劉春雪,這玉佩更不是我給她的。”
秦川挑眉問道:“那你可有證據證明你昨晚一直呆在家裡?”
“我...”李萬寧支吾著,雙眸時不時地瞟向一旁的老管家李伯,李伯亦是雙眸微閃,但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秦川冷哼一聲道:“昨日清晨大雨,李公子若是沒出門鞋上定然不會沾染泥汙,不知李公子可否移步屋內,讓本官看看你的鞋底,以證你的清白?”
李萬寧尷尬笑著點了點頭,下一瞬卻是朝著李管家遞去了一個眼神,李管家會意悄悄退去。
待秦川等人進了屋發現,李萬寧床前的鞋竟是乾乾淨淨,鞋面沒有塵土,鞋底更是一塵不染,秦川見狀不禁笑道:“看來李公子昨日不僅沒有出門,一天都躺在床榻之上啊。”
說罷,秦川意味深長的望了李萬寧一眼,李萬寧見秦川揹著手走出門外,不禁鬆了一口氣,卻不成想,秦川竟是朝著丫鬟們幹活的地方走了過去,恰好這時有一小丫鬟端著木盆倒水,那水泥濘不堪,倒完之後木盆裡還殘留著很多泥渣。
秦川順著望過去,見木盆中的鞋大小和剛剛看到的差不多,便攔住小丫鬟問道:“這鞋可是你們大少爺的?”
小丫鬟見面前之人一身官服,也不敢說謊,連忙點頭說道:“這正是大少爺的鞋,剛剛李管家才送來的。”小丫鬟說著,不禁喃喃道,“也不知道大少爺昨天去哪兒了,這鞋髒得很”
秦川眯了眯眼,扭頭看向姍姍來遲的李萬寧冷哼道:“好啊李公子,銷燬證據,妄圖逃過官府的審查,來人吶,把李萬寧給我捉起來,本官要好好審問一番!”
出門之際,秦川瞧見仵作正準備往新娘子身上蓋白布,秦川下意識地往那邊望了一眼,不知為何,秦川好似看到劉春雪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不過那微笑轉瞬即逝,秦川再望過去的時候,仵作已然將白布蓋在了劉春雪的面上。
秦川蹙眉搖了搖頭,感覺自己大概是眼花看錯了,便沒有多想,跟著一眾衙役回到了府衙之中。
李萬寧跪坐在堂下,面對秦川的問話矢口否認,甚至一言不發,一連審了好幾天都沒有任何線索,秦川見李萬寧這般,不禁怒拍驚堂木喝道:“李萬寧,本官念在你是李家公子沒有對你動刑,可若你再不說實話的話,那就休怪本官無情了。”
然而李萬寧仍然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說,秦川一怒之下道:“來人吶,上刑!”
李萬寧縱使再不肯說,可這麼一個嬌生慣養的貴公子,定是挨不了幾下,果不其然,板子還沒到十個,李萬寧就疼得齜牙咧嘴,一邊叫著一邊說道:“我說,我說,我都說。”
原來,李萬寧那日夜裡果真沒有在家,但他也沒有去劉春雪家中,而是去了舊情人那裡敘舊,舊情人乃是青樓中的女子,李萬寧擔心自己與其來往之事被父親知道,這才一直不肯說昨日的去處。
秦川蹙眉道:“既然你沒有去劉春雪那裡,那你的玉佩又怎會在劉家?”
李萬寧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那玉佩明明是我給婉兒的定情之物,又怎麼會跑到劉春雪那裡...”
“這麼說來,你心中另有所屬,並不喜歡那劉春雪,那為何你卻心甘情願的娶她為妻?”秦川繼續問道。
李萬寧嘆了口氣說道:“大人,說來也是奇怪,我與那劉春雪先前並沒有見過,但她卻執意要嫁給我,我一開始並不同意,但她卻說我們兩個若是成婚,日後她不會干涉我的生活,還能繼續和婉兒在一起,所以我才同意的,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她...她怎麼就死了啊。”
此時秦川心中也是詫異萬分,既然李萬寧昨日並沒有去找過劉春雪,那為何劉家上下都說李萬寧去過呢?還一口咬定李萬寧就是兇手,而在此之前劉春雪又是為何執意要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呢?
一時之間,秦川心中疑問重重,這次案件似乎有一團迷霧蒙在上面,秦川相信只要撥開那團迷霧,真相定會浮現。只是...劉家人這麼做,究竟有何目的,為何要陷害李萬寧呢?
想到此,秦川忽然想起劉春雪那抹微笑,秦川忽的眼眸一震,趕忙叫來仵作問了幾個問題,隨後秦川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連忙帶領衙役出了門,直奔劉府而去。
劉府。
原本門前喜慶的紅燈籠,此時此刻竟掛上了淒涼的白燈籠,秦川走進屋內,見大堂改成了靈堂,靈堂正中央擺著一個用上好金絲楠木製作而成的棺槨,此時此刻劉春雪身邊的小丫鬟小蘭跪坐在前默不作聲。
秦川幾人走入堂內,丫鬟小蘭見是幾人來了,連忙站起身迎上前說道:“秦大人。”
秦川微微頷首,不禁朝著那金絲楠木的棺槨望去,下一瞬便說道:“發生如此之事,我十分抱歉,還請節哀。”
小蘭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道:“謝大人關心,不知我們小姐被毒害一事可有眉目了?”
“有一些,但有件事我還需親自確認一下”秦川說著,便朝著那棺槨緩緩靠近。
而小蘭也漸漸往那邊湊了湊,想要擋在棺槨面前,然而卻是被秦川先一步推開了棺槨的蓋子---裡面空無一人。
小蘭見狀不禁臉色大驚,慌忙大叫道:“小姐,小姐怎麼不在了!”
秦川看到這空棺槨,再見小蘭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心中的猜想不禁確定了八分,秦川冷哼一聲問道:“你家小姐呢?本官不信一個死人還能跑了不成?”說著,秦川便要邁步向外走去。
小蘭見大事不好,連忙大喊道:“秦大人來了!秦大人來了!老爺快出來迎接!”
小蘭說著就跑了出去,與此同時一輛馬車也從門前匆匆而去,秦川趕忙帶領一眾衙役追了出去,可那馬車竟是越跑越快,秦川斂眸,彎腰撿起一顆石子朝著馬車方向就扔了過去,徑直打在了馬腿之上,馬吃痛嘶鳴一聲,竟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腳下步子快的衙役趕忙跑了過去,掀簾一看,原本已經毒發身亡的劉春雪,此時竟是好端端地坐在轎子裡。劉春雪見事情瞞不住了,只好下了車。
經過一番詢問,原來這事兒裡還藏著一件陳年舊案。劉春雪並非第一次見李萬寧,在其小的時候還曾與李萬寧玩耍過一段時間。
那個時候劉春雪的兄長劉家寶與李萬寧關係要好,倆人時常約在一起玩耍,然而有一天倆人不知鬧了什麼矛盾,竟是大吵一架,甚至還動起了手,小小的劉春雪親眼看到自己的兄長被李萬寧推下井,兄長因此身亡。
可事後李萬寧對此事矢口否認,而是堅稱劉家寶是失足掉下去的,當時李家在府上地位頗高,再加上與當時的知府乃是親戚關係,說了幾句好話,這案子便以意外身亡匆匆了事。
但別人都能被騙,卻騙不了劉春雪,為此劉春雪記恨李萬寧多年,這才計劃了此次事件,利用假死之象嫁禍於李萬寧,讓李萬寧為當年之事負責,更是給自己的兄長報仇雪恨,可劉春雪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精心設計的一場騙局,竟讓秦川輕易的識破了。
劉春雪仰頭大笑一聲,望著身邊李萬寧,伸出雙臂就撲了上去,她死死地掐著李萬寧的脖頸,雙眸露出來的盡是恨意。
衙役見狀趕忙將二人拉了開來,後來在秦川的審訊之下得知,劉春雪的兄長劉家寶確實是李萬寧推下井的,而當時李萬寧犯下此事的時候年齡尚小,按照明朝律法不當斬,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李萬寧這場遲來的刑罰終究是等到了,但劉春雪為了報復李萬寧,竟出此下策騙官且誣告他人,亦是知法犯法,也受了刑罰。
作者:大福子
案後感言:一場荒誕劇,以二人均受罰為結局。劉春雪這麼做固然有錯,可在強大的劉家人面前,她又不得不這麼做。
小小的年紀目睹親兄長被人謀害,心中難免有恨意,但冤冤相報何時了,劉春雪雖然達到了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但同時也把自己連累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