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杏壇》原創連載
第六十章 典故
剛才趙老師說的董業利,這其中是有個典故的。
董業利是學校的一位老教師,教歷史的,上課從不看教本,往往是伴隨著鐘聲急步踏上講臺,把手中的書啪的向講桌上一摔,高聲大喝:上課——,如同兩軍對壘時主帥把手中令旗一揮,接著響徹雲霄:給我衝!
董老師吆喝完了上課,就把右褲腿角向上提溜一下,把右腳抬起來蹬在講桌接進桌面的一根牚子上,然後大手一揮雄壯渾厚:上節課我們講到……
直接就是單田芳的“上回書我們說到……
然後無論是大事件還是小問題均引經據典評古論今,或瞋目切齒或和柔溫順,或火石電光或踏雪無痕,或冰清玉潔或婀娜嫵媚,或疾風驟雨或萬籟俱寂,或海闊天空或絲絲入扣,或彈雨硝雲或四海波靜,或天文地理或毛舉細務,或廣袤無垠或彈丸之土……
縱橫十萬裡、上下五千年,只聽得學生們如痴如醉銷魂蕩魄。這哪裡是上課,分明是一位評書表演藝術家在舞臺上運籌帷幄。
說到評書,又稱說書,或是評詞,是我國的一種傳統曲藝形式,始於春秋時代,到宋代開始流行於我國華北、東北、西北一帶。
到清末民初時演出形式得以固定,說書人表演時一般穿長衫,或站或坐於桌後,其所用的道具也非常簡單,就是我們常用的摺扇再加一塊醒木。
一種可敲擊桌面的小木塊中,一般在表演開始時或中間停歇時使用,目的是提醒聽眾安靜或是吸引聽眾的注意力。
到了20世紀四五十年代,說書人表演時無論服裝還是道具均又簡化,大多不再專穿長衫,也不再用桌椅、摺扇及醒木,而是直接站著表演。
評書的內容以長篇大書為主,大多為歷史朝代更迭及英雄征戰和俠義故事,其傳統表演時一般先念一段定場詩,或是說一段小故事或是講一個小笑話,然後再進入正式表演。
正式表演時,以敘述故事並評論故事中的人、情、事、理為主,在敘述故事時,常用的技巧是使用關子或是釦子。
關子就是矛盾衝突尖銳或情節緊張、生動的部分,抓住關子就能使聽眾莫測人物命運和故事結果,這樣就會產生懸念,此稱之為賣關子。
而釦子是指在最緊要、最熱鬧時突然停頓的地方。無論關子還是釦子目的是吸引聽眾,把製造懸念,並引起人對下一段情節的關切。
說書人說到關鍵處或精彩部分,常常會使用串列埠。
串列埠就是大量或是排比或是重疊的句式,目的是強化表演效果。
而說書人要做到必須具備多方面的素養,沒有臺下的十年功是不會有臺的一分鐘的,就像《西江月》所描述的那樣:世間生意甚多,惟有說書難習。
記得我小時候,電視機應該是有的,可這屬於麟角鳳毛,而麟角鳳毛怎麼會跑到我們這一旮旯,直到八幾年鎮政府才有了我們鎮子上的第一臺電視機。
那時候,一般比較寬裕些的家庭會有兩樣大型家用電器:手電筒和半導體收音機。
不用說,咱家裡肯定有的。
那個平時對時間沒有印象,但是對下午五點半這個時間卻相當的敏感、相當的期盼、相當的珍視,一想到這個時間就異常的興奮,渾身就有些不自然的飄飄然,胳膊腿就有些不自覺的舞呀蹈呀的,腦子也有些不自主的抽筋。
因為,下午五點半是《岳飛傳》,劉蘭芳的《岳飛傳》……
一到這個點兒,早早就靜靜地在收音機前候著,心裡撲騰撲騰的只等著那短暫的“嘀”的一聲(收音機半點的訊號),在氣貫長虹、高亢嘹亮、英姿颯爽、意氣風發、豪邁無邊中,智勇雙全、大義凜然、憂國憂民、顧全大局、苟利國家生死已豈因禍福避趨之的民族大英雄——岳飛便飄然而至……
如果有一天,不是不小心,而是因老師放學完或是務必為家中的那寶貝老牛割草等我這種未成的人類無法抗拒因素造成不能收聽,那絕對不是抓耳撓腮,也絕對不是熱鍋上的螞蟻,而是砍耳削腮,而是沸鍋裡已經開始煮的螞蟻……
以至於若是在教室裡那屁股像是紮上萬根刺,一刻不停地在凳子上來回移動,一聽到老師放學便真正飛一樣向家奔……
如若是去為老牛割草,那鐮是少不了剁在手上的,也顧不得疼,隨手薅一縷茅草纏上,再依舊急速起來……
回到家忙完了該乾的活計,接下來首做不是吃飯,而往往是在老孃“吃飯了”的吆喝聲中再狂奔而去,去幹啥啊?當然是去問問那些聽了的小夥伴們,今回說了些啥?嶽元帥咋樣了……
如果問不清楚,那能吃得下飯嗎?那能睡得著覺嗎?
剛才又不小心給同志們普及了一下關於評書的知識,肚子裡有貨沒辦法,憋不住的自動向外跳啊!
評書知識普及完了,就接著說那個典故吧!
董老師的課完全不是一門技術,而是實實在在的是一門藝術,若是放到現在那成為縣級名師、市級名師、省級名師肯定是板上釘釘,甚至成為國家名師、世界名師不說是伸手可得,但估計也不是什麼難事。
因為,董老師把課不但上成了藝術,而且無論是學生的喜愛程度(那絕對是頂呱呱的百分之百的喜愛),還是學生的學科成績、學科素質都是斐然。
但時代不行,一位縣教委的領導曾經聽過他的課,一句“瞎胡鬧,這是上課嗎?”便把他所有的可能獲得的“名”給砸死了,而且是終生制的。
所謂“時勢造英雄”,這句話他媽的有時候還是真準!
董老師平時也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看個書,再就是和幾個知己湊著喝個小酒。
對於看書董老師是極為認真的,總是拿支鉛筆在書上圈圈劃劃,或是在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地作著記錄。
對於喝酒工作董老師同樣也是極認真的,他本人酒風正,當然也有那個實力,五十來度的高度白酒進肚直接是不咋(zhā)不那地(沒什麼事)。
所以,在酒桌上他從來都是眼裡揉不得沙子,誰也別想草雞(要滑)。
往往在正式喝酒開始前,他會提前打預防針,他那句挺精典:都是自借(家)弟兄,咱啥也不說了——都在酒上,誰要是不喝誰就是X子(指男性的生殖器)!好,我們腚眼子裡插鑰匙(開始)!
那天中午,幾個人沒事就商量著再湊湊,商量好了就去叫董老師。
實在不湊巧,董老師昨天下午回了趟老家被狗咬著了,無論幾個人怎麼勸就是撤著不去。
幾個人裡年級稍大些的於老師一下急了:董哥,咱幾個在一塊啥時候少了誰?今回你要是不去,以後我們幾個就散夥,永遠別再湊了!
就是,董哥,哪怕你去了只看著我們不喝酒也行啊!幾個人也苦苦相勸著。
話都到這份上,董老師能不去嗎!
董老師不喝酒自然就把主陪位置給讓了出來,誰坐?當然是老於。
都是自借(家)弟兄,咱啥也不說了——都在酒上,誰要是不喝誰就是X子(指男性的生殖器)!好,我們腚眼子裡插鑰匙(開始)!
看來我們國人的智慧財產權意識就是淡薄,坐了主陪位置的老於直接套用了人家董老師的原版。
老於說完,幾個人端著酒杯齊刷刷地瞪著董老師。
董老師著急起來:我不能喝的,會出人命的,這你們知道的!
誰要是不喝誰就是——
X子!
董哥,接受大名吧!
幾個人分成了兩撥,一撥喊上句,一撥喊下句,喊完就轟然大笑起來!
操!惡作劇,惡作劇!今回,被你這幫小子們操弄了!到了這時董老師才明白過來。
董哥,這是報應!
董哥,這也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今天時候到了!
……
幾個人一起壞壞地笑了起來,平時在酒場上被董老師習慣性調侃小子們終於扳回了一城。
從此後,就誕生了酒桌上勸酒的專用歇後語:誰要是不幹誰就是董業利——( )。
這括號裡的答案我想你是會填的,肯定會的。
這條歇後語在我們這兒不僅流傳甚廣,而且,在勸酒時老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