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今天要說的這個于謙呢,是一位古人,這位古人可不是尋常人物,不是愛好抽菸喝酒燙頭的相聲皇后哈,他是一位千古流芳的民族英雄!是大明朝的社稷之臣!
“社稷之臣”是什麼概念呢?不是所有的大臣都能稱為社稷之臣。首先,是長期執掌朝政,始終影響全國局勢的重臣;其次,得是“以民為本”的忠良之臣;第三,得有扶危定傾、治國安邦的卓絕才能;最後,還得有流芳百世的高尚節操。這四樣都得佔全了,才稱得上是一個社稷之臣!
回頭看看幾千年歷史,能配得上這個稱呼的沒幾個人。然而,明朝景泰年間兵部尚書于謙,就是這麼一個難能可貴的社稷之臣!
于謙,字廷益,浙江錢塘(今浙江杭州)人。于謙出身於官宦世家,先祖做官的歷史可以上溯至唐朝。于謙的父親名仁,字彥昭,於彥昭是一位有崇高理想和道德追求的讀書人,在他看來,當時的官場上充斥著太多的汙穢與不堪,實在難以與之同流合汙。所以於彥昭始終沒有踏上仕途,只是隱居鄉間,將一身才學傳於兒子。
據說,于謙出生前的那個晚上,於彥昭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老神仙跟他說:“我一生為了大宋奔走,但卻不能拯救大宋於水火,實為我文天祥一生之憾事。大明朝再過幾十個春秋,必定會有亡國之憂,我不忍心看到華夏再有此等遺憾,所以,我打算轉世投胎,來做你們於家的子嗣,以待他日拯救大明於水火。”於彥昭聽了這話,大吃一驚,趕快道謝,說不敢當、不敢當。但神仙說完話,轉眼就不見了。於彥昭醒來不久,就聽到後院傳來嬰兒啼哭之聲,于謙出生了。於是,於彥昭給孩子起名叫“謙”,“以志夢中遜謝之意”,就是說對於文天祥的盛意,於彥昭的心裡還一直惴惴受之不安。
于謙到底是不是文天祥轉世,我們不得而知,但是于謙本人的確志向高遠,十分仰慕那些憂國憂民的愛國志士、英雄豪傑。據說整個於家都是文天祥的粉絲,家中一直掛著文天祥的畫像。于謙二十歲出頭就考上了進士,二十五歲時就被任命為中央監察機關的監察御史,後來在山西、河南等地當巡撫。于謙為官非常剛正清廉,深得民眾愛戴,被山西、河南的百姓譽為“清官”“青天”。當巡撫的人得回京述職呀,有人就對他說:“你到京城來,即使不帶些送禮的銀子,至少也應該帶點兒土特產打點關係吧?”于謙抬起兩袖,回答說:“我帶的只有清風而已。”
為了表達心聲,于謙還特意寫了一首《入京》詩:“絹帕麻菇(蘑菇)與線香,本資民用反為殃。清風兩袖朝天去,免得閭閻話短長。”這首詩在當時遠近傳誦,成為美談。“兩袖清風”這個成語,就是來自於謙的這首詩。于謙所處的時代,正是明邊防逐漸削弱、蒙古瓦剌部落不斷南下的時期。明宣宗去世後,年幼的英宗繼位,太皇太后張氏監國。張氏賢明通達,對於貪官汙吏、奸佞小人,打擊的態度十分堅決,對於清廉官員則予以提拔保護。由於太皇太后治國有道,大明朝也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然而好景不長,十餘年後,張氏和幾位老臣相繼去世,英宗長大成人,寵信宦官王振。朝政自此一片混亂。這個王振,是歷代奸臣中的一個奇葩。他本是蔚州(今河北蔚縣)一個落第秀才,略通經書,在一傢俬塾裡當教書先生。因才學拙劣,屢試不中,王振就生了歪念,他動了什麼歪腦子呢?把自己給閹割了!然後入宮,當了一個大齡太監。王振入宮的目的,當然不是報效國家,而是謀取功名利祿。王振此人,生性狡黠,最會察言觀色,所以宣宗一直都很喜歡他,還讓他服侍太子,也就是後來的英宗皇帝。張太后在時,王振因為貪腐,經常被太后叫去責罵,一度還差點兒掉腦袋,太后一死,就沒人制得住他了。英宗皇帝對王振更是言聽計從。
正統十四年(1449),北方蒙古族瓦剌首領也先兵分四路,大舉進攻明境。也先本人親率一支軍隊進攻大同,大同參將吳浩率兵抵禦,不幸戰死於貓兒莊。敗報傳到北京,王振便極力鼓動英宗御駕親征
王振讀過書,所以他不但比普通太監奸猾,還有點兒建功立業的妄想。王振完全不懂軍事,他以為只要英宗率領大軍親征,就能把瓦剌兵嚇跑。英宗也幻想自己可以像明成祖那樣數入漠北建立赫赫軍功,他聽了王振的話,認為眼下就是大顯身手的好機會,便決定御駕親征!兵部尚書鄺埜和侍郎于謙“力言六師不宜輕出”,吏部尚書王直也率群臣上疏勸諫,但英宗受了王振甜言蜜語的蠱惑,一意孤行。英宗將年僅兩歲的皇子朱見深立為太子,令異母皇弟朱祁鈺留守北京,然後親率五十萬大軍,帶領英國公張輔、成國公朱勇、兵部尚書鄺埜、戶部尚書王佐等百餘名官員,向著大同方向進發。五十萬大軍的隊伍,軍政事務都由大太監王振專斷。還沒等到達大同,糧草補給已經跟不上了,再加上連日風雨,軍心浮動,軍紀混亂,不斷有士兵死亡,殭屍鋪滿了道路。兵部尚書鄺埜與戶部尚書王佐多次進諫,要求撤兵,王振大怒,罰他二人在草叢中跪到天黑。也先老謀深算,看到英宗親征,他決定誘敵深入,率部北撤。王振看到瓦剌軍北撤,來勁兒了!北上追擊!
兵部尚書鄺埜認為不妥,一路上沒有看到半個瓦剌兵的蹤影,必定有詐,於是反覆勸阻,王振不聽。直到第二天中午,鎮守大同的宦官郭敬看出王振完全不瞭解追擊的風險,才秘密向王振彙報了前幾場戰鬥的慘烈,王振聽完害怕了,下令部隊取道紫荊關回京。為什麼要走紫荊關呢?因為這樣就可以經過王振的家鄉蔚州,王振打算借這個機會向家鄉父老擺擺威風。然而部隊走了四十里之後,王振忽然想起,大隊人馬經過蔚州,一定會損壞他家鄉的田園莊稼,於是又改變主意,火速傳令,大軍改道,向宣府(今河北宣化)方向行進。行軍路線屢變,士兵們疲憊不堪。沒等明軍進入宣府,瓦剌大軍已經追襲而來。明軍且戰且退,行至土木堡時,王振命士兵就地宿營。兵部尚書鄺埜一再要求英宗入居庸關,以保安全,王振就是不準。鄺埜被逼無奈,隻身闖入英宗行殿,請求英宗速行。王振見狀,怒不可遏,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命令士兵把鄺埜拖了出去。第二天,瓦剌大軍便包圍了土木堡,切斷了明軍的水源供應。飢渴難忍的軍士一哄而起,人馬失序,瓦剌軍趁機進攻。明軍倉促應戰,一敗塗地。兵部尚書鄺埜、戶部尚書王佐等六十六名大臣相繼為國戰死,王振也死於亂軍之中。
英宗看到突圍無望,索性跳下馬來,面朝南方坐下,等待瓦剌兵的到來。瓦剌軍官看到他的鎧甲與常人不同,便將他送去見也先的弟弟賽刊王。英宗見到賽刊王,便問他:“你是誰?你是也先?還是伯顏帖木兒?還是賽刊王?”這個語氣非常自大,賽刊王感覺此人來頭不小,立刻報告給了也先,也先讓明朝的使者去辨認,這才知道自己擄獲了明朝的皇帝!奇貨可居!也先大喜過望,命手下好吃好喝地招待英宗,將他軟禁起來。這就是著名的土木堡之變。皇帝被俘的訊息傳到北京,文武百官在殿廷上抱頭痛哭。太后收羅珍寶綢緞,準備贖回英宗。郕王朱祁鈺強作鎮定,召集朝臣,商量對策。
翰林院侍講徐珵自詡對天文、地理、兵法、水利、陰陽五行都有研究,見郕王向文武百官問計,便站出來宣稱自己夜觀星象,發現京城將有大難,只有都城南遷,朝廷才能倖存。大家聽他這麼一說,都有點兒動搖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此刻,時任兵部左侍郎的于謙挺身而出,厲聲痛斥道:“京師天下根本,宗廟、社稷、陵寢、百官、萬姓、帑藏、倉儲鹹在,若一動則大勢盡去,宋南渡之事可鑑也。珵妄言當斬!”什麼意思呢?就是說:提議南遷的人應當斬首!京師是天下根本,只要一動便大勢去矣,你們難道不知道宋朝南渡的結局嗎?于謙正氣凜然,吏部尚書王直、內閣學士陳循也出面附議,郕王當即委任於謙為兵部尚書,命他全權處理軍民抗戰,保衛京師。
這個時期,朝野中還有一部分王振的殘餘勢力。都御使陳鑑向郕王進言,歷數王振之罪,強烈要求將招致土木堡之變的罪魁禍首王振抄家滅族,廷臣們也紛紛附和。郕王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下令擇時改議,諸位廷臣堅決不從。王振的死黨、錦衣衛都指揮使馬順見郕王猶豫不決,便站出來叱斥百官,給事中王竑見馬順還在裝腔作勢,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抓住馬順拳打腳踢,憤怒的廷臣們一擁而上,竟將馬順當場打死。混亂之中,王振另外兩名死黨毛貴、王長隨也被群毆致死。眼看血濺朝堂,郕王大驚失色,想要回避。于謙奮力擠站到郕王身邊護駕,一邊安撫群臣,一邊勸導郕王,郕王也回過神兒來,順應于謙的勸誡,宣佈馬順等人罪該誅死,群臣無罪。百官拜謝後陸續離開。這是明朝歷史上唯一的一起惡性朝堂鬥毆事件,史稱“午門血案”。如果不是于謙急中生智,後果不堪設想,于謙退出左掖門的時候,朝服的袍袖都被眾人撕裂了。吏部尚書王直握著于謙的手嘆道:“國家正是倚仗您的時候。今天這樣的情況,即使是一百個王直也處理不了啊!”從此,舉朝文武都十分倚重於謙,于謙也毅然以社稷安危為己任。
在當時的情況下,想要不被瓦剌挾持,大明皇室只有兩種選擇:一、立年幼的太子為君,郕王朱祁鈺攝政。這種選擇在和平時期是可以的,但在瞬息萬變的戰爭時期,實在是弊多利少。二、另立王為君。當時朝中唯有郕王朱祁鈺攝政,宗室中也沒有其他可供選擇的人物了。另立新君的重大舉措,唯有太后可以主持。在這個生死關頭,于謙再次提出“社稷為重,君為輕”的口號,大義凜然地請皇太后把皇位交給郕王,這樣一來,瓦剌手中的英宗就完全失去了政治價值。郕王朱祁鈺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皇帝,還試圖推辭。
于謙告訴他,他們這是為了國家,為了防止瓦剌用英宗進行要挾,不是為了個人的私利。郕王只得臨危受命,在眾人的擁護下登基為帝,即明代宗,改年號為景泰,遙尊明英宗為太上皇。此時明朝最有戰鬥力的精銳部隊都已在土木堡失陷,剩下計程車卒盡是些老弱病殘,人數還不到十萬。為了穩定民心,于謙調了河南、山東和南京等地的軍隊入京,人心遂稍稍安定。原鎮守大同的副將石亨[1]在土木堡之戰中戰敗,單騎逃回,被貶官下獄。于謙認為戰敗的主要責任並不在他身上,不但將其釋放,還委任以京師總兵官的重任。此外,于謙又請名將指揮京城的火器部隊、騎兵部隊,鎮守重要關口,並嚴懲了一批貪生怕死、翫忽職守的將校。當時有數百萬石糧食儲備在通州,因無法快速運到北京,有人擔心被瓦剌軍奪走,建議一把火燒掉,于謙不同意。他立刻組織官民力量緊急運糧,不但官府徵用五百輛大車日夜不停地運輸,還動員百姓及官兵家屬、親友自備車輛運糧,運費由官府支付,凡是能運到北京二十石糧食的百姓,都可以額外再得到一兩銀子的獎勵。這個政策得到了百姓的大力支援,重賞之下,運糧任務很快就完成了。于謙又大筆一揮,為官兵預支半年工資和軍餉,官兵們自然歡呼雀躍,士氣大振。經過一個多月的整軍備戰,北京城內兵精糧足,軍民一心,于謙親自整飭兵備,部署要害,為北京保衛戰做準備。也先得到英宗皇帝作為人質,十分得意,兵分三路,自居庸關、紫荊關一路南下,直逼北京,勢如虎狼。于謙毫不示弱,調遣諸將帶領二十二萬將士,在九門外擺開陣勢:都督陶瑾鎮守安定門,廣寧伯劉安鎮守東直門,武進伯朱瑛鎮守朝陽門,都督劉聚鎮守西直門,鎮遠侯顧興祖鎮守阜成門,都指揮李端鎮守正陽門,都督劉得新鎮守崇文門,都指揮湯節鎮守宣武門,于謙自己和石亨率領副總兵範廣、武興在德勝門外列陣,準備抵擋也先。
部分文字來自《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