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在《送孟東野序》一文中說:“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人之於言也亦然。”這就是我國古代文學理論中所說的不平則鳴,與司馬遷的發憤著書說有相通之處。文人在遇到不平之事時,鬱悶和憤慨積於胸中,就會將不平之氣發而為聲,透過詩文抒發出來。
而中國古典文學從詩騷以來就在藝術手法上形成了比興的傳統,抒情較為含蓄,多采用寄情於景、託物言志等手法。因此,我們可以看到詩詞中有許多詠物之作。
這些作品不僅是在描摹物象,更是在寄託作者的志趣和情感。文人所詠之物,以花中四君子梅蘭竹菊最為常見,因為它們最能代表君子的品格。本文就為大家介紹宋代詞人晁補之的一首詠梅詞。雖為詠梅,但全詞沒有寫一個梅字,卻寫出了梅的神韻。
鹽角兒·亳社觀梅
宋·晁補之
開時似雪。謝時似雪。花中奇絕。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徹。
佔溪風,留溪月。堪羞損、山桃如血。直饒更、疏疏淡淡,終有一般情別。
提到晁補之,可能有很多人都不甚瞭解。其實,他也是年輕時就才華橫溢的大才子。十九歲時,他隨父親遊宦杭州,遊覽了錢塘的山川風物,感其盛麗秀異,就寫下了《七述》一書。
當時,蘇軾正在杭州擔任通判,也曾想為杭州美景作賦。但是,當他看了晁補之的《七述》之後,就讚歎道:“吾可以擱筆矣!”就此,晁補之就與蘇軾結下了師徒之緣,後來成了著名的“蘇門四學士”之一。
千里馬也需要伯樂,而蘇軾就是晁補之的伯樂,在他的才華還未見重於世時,就先看到了他未來能跑多遠:“其文博辯雋偉,絕人遠甚,必顯於世”。
蘇軾的眼光是獨到而準確的,晁補之以其格調豪爽的詞作、凝練曉暢的語言,實現了蘇軾“必顯於世”的預言,成了北宋時期著名的文學家。
然而,正所謂“文章憎命達”,晁補之的仕途卻是坎坷不平,屢遭打擊。不過,如果不是經受了太多不平之事,他又怎能發出鏗鏘的不平之鳴呢?文章與功名,或許只能有一項顯於世吧。
晁補之處於北宋王朝由盛轉衰之際,空有一番抱負,非但不能施展才能,還屢遭貶謫。這首《鹽角兒·亳社觀梅》就作於他被貶為亳州通判之後。
詞人在社廟旁的溪水邊看到了幾株白梅,聯想到自身的際遇,就有感而發,寫下這首詠梅詞,透過讚美白梅非凡的神韻和高潔的品格,表達了自身的志趣和情操。
詞的上闋直寫梅花的顏色和香韻,描摹出了梅的神韻和風骨。白梅開放的時候,就像枝頭落滿了白雪,凋謝的時候又像雪花紛紛飄散。“質本潔來還潔去”,由生到死,都不減冰清玉潔的本質,為百花中所少有。它的香氣不在花蕊,也不在花萼,而是從骨子裡飄逸出來的。詞人用了復沓的句式,起到了強調和突出的作用,格調明快豪爽,讓人讀之頓生豪壯之氣。
詞的下闋又將桃花和白梅作比,進一步從側面襯托出了白梅的獨特神韻。它盛開在溪水邊的風中,綻放在明月的清輝之下,與清風明月為伴,不像桃花那樣去向人邀寵獻媚,讓桃花羞紅了臉面。儘管白梅花影稀疏、清香淺淡,終究還是與其他媚俗之花不同,別有一番情致。
整首詞沒有寫一個梅字,但寫出了梅的神韻和品格,也讓我們感到了詞人如白梅一般的人格。晁補之就像他詞中的白梅一樣,是有風骨的,兩袖清風、自在明月,決不與小人同流合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