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顧興東嘖了一聲,狹長的眼睛危險的眯起:“底片給還是不給?”
“不給。”趙康說完直接伸手去奪他手裡的照片,顧興東肩膀微動,胳膊抬起直接鉗住他手腕。
趙康手指跟顧興東較著勁,然而不論他怎麼使勁,顧興東始終穩如泰山。
趙康臉都憋紅了。
“不就兩張照片,我給你兩塊錢。”趙康不想服軟,試圖用錢說服他。
顧興東無動於衷:“說了不行。”
趙康氣結。
“二毛三毛,他媽的有人來砸場子!”
趙康扯著脖子朝著裡間喊一嗓子,很快裡面出來兩個年輕小夥子。
一個二十幾歲瘦的跟麻桿似的頭上燙了個菊花頂,一個十七八歲眼睛上卡著兩個啤酒底一樣的大眼鏡。
原本等著照相的小情侶一看情況不對,立馬溜著牆邊出了店門。
“就你小子來砸場子?”瘦猴似的二毛手裡抄著個木頭棒子,隔空虛點向顧興東。
顧興東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給我上啊!”趙康氣急敗壞的開口。
他手腕還鉗在顧興東手裡,被他鐵鉗般的手掌捏著,已經感覺手腕都要斷了。
二毛三毛互看一眼,朝著顧興東就衝了過來。
陳麗姝就站在門邊,看見他們手裡都拿著傢什,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顧興東全然不把他們放在眼裡,長腿一勾一挑,不遠處的一個凳子便朝著兩人飛射出去。
二毛三毛猝不及防,紛紛狼狽的被凳子絆倒在地。
感受到手裡的趙康不老實,顧興東足尖點在他腿窩,膝蓋往他背上一壓。趙康身子一塌,當場跪在地上。
所有的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呵成。
三人當場傻眼。這回是碰上硬茬了。
“同志,哥們兒,咱們有話好好說。是老弟有眼不識泰山。底片照片都給你。免費。”
做生意不是一天兩天了。趙康還是很識時務的。看見情況不對,立馬服軟。
顧興東鬆開手,趙康拍著衣服起身。去到櫃檯後頭,乖乖的將底片和照片都交給顧興東。
“兄弟好身手,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以後過來照相我給你和嫂子免費。”趙康畢恭畢敬的說。
他雖然這麼說,顧興東卻並不會差他那幾個照相錢。將一塊錢放到櫃檯上,才帶著陳麗姝出了店門。
“大哥,咱們好像得罪不該得罪的人了。”三毛推了推啤酒瓶底,湊到近前開口說道。
趙康皺眉:“怎麼說?”
三毛:“你們剛沒看見,他那軍裝上可是有四個兜。”
因為取消軍銜制,促進軍民團結,軍官只能透過軍裝上衣兜兒的多少來判斷。
當時一心想著要回照片,哪裡注意那麼多。趙康當即氣的拍了三毛腦袋一下:“你怎麼不早說?”
三毛委屈:“我常年在後頭洗照片一年也見不上一個軍官,能想起來已經很不錯了。”
趙康順著玻璃窗看著走遠的兩人,也只能暗自嘆息一聲。
陳麗姝一路將顧興東送到火車站,眼看著他上了火車,才依依不捨的揮手同他告別。
看著漸行漸遠的綠皮火車,陳麗姝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它帶走了。空落落的。
一個人獨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難得來一次鎮上,這幾天陪顧興東,和周斌訂好的頭花都還沒做。從火車站出來之後,陳麗姝便去了青山服裝廠。
劉曉婷見她過來還挺高興,目光不經意的掃過她身後,沒有看見那抹高大的身影,眼睛裡隱隱帶著一絲失落,狀似不經意的開口詢問道:“這兩次都沒看見你小叔,你一個人拿這麼多會不會太沉?”
陳麗姝以為她是關心自己,笑道:“我小叔要在隊上幹活走不開。我每次過來也要請假的。”
要不是怕太扎眼,陳麗姝真想直接去隊上辦停工。反正現在都是按勞所得,她不上工,大家還能多分點糧食,肯定沒人說什麼。
可惜現在情況不允許。雖然私底下寬鬆許多,可投機倒把還是犯罪。一切要到明年才能把投機倒把罪正式取消。
因為只有一個人,這次陳麗姝照例只拿二十斤。算上上次她跟陳滿囤過來拿的五十斤,也能用一陣子了。
同劉曉婷揮手告別,陳麗姝才拿著那二十斤的碎布頭回村。
到家的時候才是半下午,她把布頭整理好,開始用縫紉機跑起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做好了幾十個,只等著往裡放皮筋收口就行了。
眼看時間不早,李秀蘭他們也要下工回來,陳麗姝收拾好東西開始去準備晚飯。
晚飯比較簡單,高粱米飯,紅燒蘿蔔,外加一盤用香油拌的鹹菜。
吃過飯,將廚房收拾妥當,張芹和李秀蘭還有做完作業的顧興萍全都圍過來一起做活。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麗姝忙的像個陀螺。白天上工,晚上抽空踩縫紉機,等家裡人都睡下了,她還要再看兩個小時的書。
另一頭,顧興東剛一歸隊就向上級打了結婚報告。這速度一度讓吳錚和其它幾個相熟的戰友驚掉下巴。
“不會吧?鐵樹也有開花的時候?”一次食堂吃飯,吳錚欠兮兮的開口。
“遇見真愛了唄。你小子不也是回去一次就把終身大事給定了。”二營營長周良不以為意。
“那能一樣嗎?”吳錚叼著饅頭三兩口嚥下去:“我這是人見人愛。他整天冰著個臉。人家姑娘膽子小的恐怕都要被他嚇哭了。”
吳錚越說越來勁,挑著眉毛朝對面幾人看一眼,放下筷子挺直腰身,輕咳一聲學著顧興東的樣子:“你們現在是老虎團的兵,將來是要執行特殊任務的,身體素質不行,那就是在拿命開玩笑……繞著操場跑二十圈,誰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完成,誰就別吃飯!”
吳錚說的興起,看對面大家一個勁兒眨眼睛,有兩個甚至就差沒把臉埋飯缸子裡了,納悶道:“你們都怎麼了?眼睛抽筋了?”
周良拍了下吳錚的肩膀:“這幫傢伙肯定遭受老顧的荼毒留下後遺症了。見你學得太像……”
038
周良說著,敏銳地察覺到周身空氣有些不太對勁,前後一聯絡,後脊一僵,立馬變了口風:“老吳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好歹老顧是你頂頭上司。你這樣拿他開涮太不地道。那什麼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周良說著收了碗筷,一回身果然看見顧興東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老顧你來了,正好我吃完了,位置留給你。”周良一看情況不對,立馬開溜。
誰不知道顧興東這個一營營長是個黑煞神。訓練不要命。雖然底下怨聲載道,可他自身條件夠硬。誰不服可以隨便挑戰。而且帶兵確實有一套。集訓考核的時候,他們一營成績最突出。甚至獲得了集體三等功。
顧興東見周良走遠,才抬腿坐去吳錚身邊。
“老,老顧。”吳錚機械地擰過脖子,對著他露出一個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
顧興東挑眉:“幾天沒見說話都不利索了,看來是欠連啊。”
吳錚不笑了。
“多吃點。”顧興東說著分給他一個饅頭:“一會兒操場跑二十圈。規定時間內跑不完,晚飯就別吃了。”
吳錚此刻只想死。
……
時光飛逝,很快到了陳麗姝和周斌約定好交貨的日子。
大半個月的時間,因為有縫紉機,加上家裡人手多,加班加點,一共做了將近四千個頭花。從服裝廠買的碎布頭也告罄了。
因為數量太多路程也有點遠,這天顧興業特意請假陪陳麗姝一起幫她將貨送去鎮上。
到地方的時候周斌依舊已經等在那了。看著陳麗姝和顧興業每個人手上都拎個大包,知道數量少不了。心裡非常高興。
一共是三千七百多個頭花,陳麗姝也沒計較那幾塊錢,直接要了三百七十塊錢。
合作過幾次,周斌對陳麗姝這個合作伙伴非常滿意。人講信用話也不多。自覺以後是個可以長期合作的夥伴。
同周斌告別之後,陳麗姝和顧興業先去買了皮筋,然後才一起去了青山服裝廠。
“你們可算來了。”劉曉婷遠遠地看見兩人便朝她們招手。
“之前那個自稱你嫂子的那個騙子前兩天過來買碎布頭,我壓根沒搭理他。她纏著說給我加錢我也沒同意。這些全都給你們留著呢。”
劉曉婷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顧興業高大的身影,頓時心裡如同小鹿亂撞。臉頰也止不住泛紅。
陳麗姝看著她腳邊滿滿一大袋子碎布頭,怕不是有六七十斤。又聽她說全都留給自己,便笑著道:“真是謝謝劉姐關照了。”
“我今年才二十四,也沒比你大幾歲,叫姐太客氣了。你叫我名字曉婷就行。”
陳麗姝從善如流,開口叫了一句曉婷。
劉曉婷頓時臉上露出笑來,指著袋子道:“一共六十五斤。”
陳麗姝直接給了七塊錢。
劉曉婷說什麼都沒要那五毛錢,硬是塞回到陳麗姝懷裡:“你放心,這些碎布頭我以後都留給你。”
陳麗姝再次道一聲謝,才同顧興業拿著袋子回家去了。
“媽,大嫂,小妹這是這段時間大家做頭花賺的錢,前幾次沒給結,我尋思攢到一起發一次。”
吃過晚飯,陳麗姝回到自己房間把賬本和錢一併拿出來。開始給大家分錢。
自從她和周斌合作,一共製作了近七千個頭花。雖然後來有了縫紉機,但分成依舊是原來的三分錢。
李秀蘭得了三十一塊錢。顧興萍三十三塊錢。張芹相對多一些,三十八塊錢。
才一個多月的時間,每人都賺了三十多塊錢。別說三個女人,家裡的男人也挺震驚。
“看來我得加把勁兒,晚上多編點筐拿去收購站賣。不然以後怕人家說我靠媳婦養了。”顧興國開玩笑的同張芹說。
張芹臉一紅:“媳婦養怎麼了。我現在能賺錢了。過兩天鄉里有大集,給你們爺四個扯布做身新衣服。”
“哦,好哦,我要有新衣服穿嘍。”顧紅才三歲的小丫頭,頭上紅頭繩扎著兩個羊角辮。身上穿著陳麗姝給她用碎布拼出來的花罩衣。聽說有新衣服穿,大大的眼睛眯成月牙狀,咧嘴露出一排米粒般的小白牙。
大家看著她可愛的模樣,都不禁露出寵溺的笑。
唯有一旁的顧興民和劉月敏兩口子。看著大家分得那麼多錢,心裡又妒又氣。可當初自己選擇的路,這會兒再想張嘴,哪有那麼容易。
分完錢,陳麗姝又拿著錢回了一趟孃家。
吳春梅正在給陳麗姿餵奶,看見她進來驚了一下。
“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陳麗媛和陳麗妃正趴桌子上學習,這會兒也抬頭望過來。
陳麗姝笑:“沒什麼事。今天頭花賣了,正好過來給媽結賬。”
吳春梅這才長舒口氣:“嚇我一跳,我還尋思興東才走沒多久,你跟婆家鬧彆扭了。”
“怎麼可能。”陳麗姝笑著將五十塊錢拿出來,遞給吳春梅。
“怎麼這麼多?”
“前幾次的都算在一起了。等以後也一樣,一個月結一次。”
吳春梅收了錢,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問道:“興東走了之後有沒有來信?你們夫妻倆兩地分居,就是要多溝通感情。你別一天到晚忙著掙錢,也多寫信聯絡聯絡。”
這半個月一直忙著趕製頭花,吳春梅不提她還真把寫信這茬給忘了。想著走之前某人還特意叮囑讓她寫信來著。陳麗姝連忙點頭應是。
“我知道了嗎。回去我就寫。”
陳麗姝又陪著吳春梅說一會兒話,才問道:“我爸去哪兒了?”
吳春梅的眼神明顯躲了一下。
“爸去大伯家了。”陳麗媛抬頭,語氣裡帶著一絲氣憤和無奈。
“去大伯家做什麼?”
“家裡條件好點了,我跟你爸尋思反正兔子野雞也都是山上捕的。那頭終歸有你奶在,就給送過去兩隻。”
吳春梅接過話道。
“哪裡是兩隻。送了一次之後,奶和大伯見天的跟爸鬧。現在爸每次打了東西回來,都要先給那頭送去。明明家裡都捨不得吃。他們想吃怎麼不自己去山上捕?”
陳麗媛想起來就一肚子氣。
039
“你奶那麼大歲數了能吃幾年。以前家裡條件不好。再說我肚子不爭氣生了你們幾個,都沒給老陳家生個孫子,外面都傳我生了個‘七仙女’……”
吳春梅說著說著眼眶一紅。
因為這件事,她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陳家,讓陳滿囤絕戶了。所以兩口子在陳老太和陳滿倉跟前一直都抬不起頭。
陳麗姝無奈:“媽,上頭下來搞宣傳的不是都說了,生男生女都一樣。女子也頂半邊天。”
吳春梅噙在眼裡的淚水無聲地滑落:“怎麼能一樣?都說養兒能防老。你們早晚都要嫁人,我跟你爸老了以後怎麼辦?”
陳麗姝:“我給你和我爸養老。”
陳麗媛抬頭:“我不嫁人,我也給爸媽養老。”
吳春梅不以為意:“你那都是孩子話。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我跟你爸上誰家都名不正言不順。”
“媽,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跟我爸這麼討好我奶跟我大伯他們,他們對你們的態度有一點改變了嗎?其實你自己心裡也清楚,不但沒變,他們反而還變本加厲得寸進尺了對不對?與其想著討好別人,不如想著怎麼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陳麗姝看了一眼下頭的幾個妹妹,前世老五陳麗如就是招贅的。而且夫妻倆生活得不錯,並且也很孝順。
想至此,陳麗姝開口勸道:“媽,你和我爸要是覺得以後住誰家都不自在,不如就在幾個妹妹裡選個合適的招個女婿上門。若是家裡條件好了,不愁尋不到可心的姑爺。”
吳春梅聽見陳麗姝的話也不哭了。心裡真個開始認真地琢磨起來。
她今年已經四十歲了。再想生應該是不可能了。招個女婿上門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以前一直想著自己生,兩口子根本沒考慮過這件事。這會兒是越琢磨越覺得這件事可行。
陳麗姝見她神色就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眼見天色已經黑了,也不多坐,起身離開。
她前腳剛走沒多久,陳滿囤耷拉著個腦袋從外面進來。
“這是怎麼了?”
吳春梅關心地問。其實不問她心裡也清楚,肯定是在那頭又挨陳老太的罵了。
陳滿囤看一眼已經上炕眯著的幾個小的,嘆一口氣:“還能咋樣,咱媽還是想要錢。”
不給錢就一直罵,什麼難聽罵什麼。兔子野雞還得照常給。
吳春梅聽見他這話又是一陣自責。自己沒給孩子他爹生個兒子,所以婆婆才會一心想要錢幫襯大房一家。一直認為他們賺多少錢都是老陳家大孫子的。
陳滿囤脫了鞋上炕。
“先前麗姝回來了。”
想到陳麗姝的話,吳春梅便將她的話複述一遍。
陳滿囤聽見吳春梅的話,躺在炕上盯著房梁兀自想了半晌。
“離咱這不遠的躍進大隊的支書家裡好像就是仨閨女,人家條件好,兒子多的人家搶著去入贅。咋樣,他們家現在孫子都抱倆了。日子過的別提多紅火。”
吳春梅是心動了。忍不住在他耳邊舉例子。
陳滿囤聽著覺得招贅這件事還真是個好辦法。以前是覺得都是姑娘生活沒奔頭。甚至覺得在村裡都低別人一頭。
這回一想到自己也能招姑爺回來,心裡好像隱隱燃了一團火。
“沒有梧桐樹招不來金鳳凰。打明個兒起咱們加把勁兒,早點把房子蓋起來。媽那頭我再跟她好好說說。”
……
陳麗姝回到家裡,坐在桌邊拿出信紙開始認認真真給顧興東寫信。
興東:
一別半月有餘,甚是想念。你在部隊一定很忙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一定要注意身體照顧好自己。
家裡一切安好,勿念。
等待你的回信。
此致
敬禮!
妻:陳麗姝
陳麗姝把信寫完之後,想到上次顧興東回來的時候,她做的蘑菇炒肉似乎挺喜歡吃的。眼下天氣熱起來,陳麗姝決定做點容易存放的蘑菇肉醬給顧興東一起郵寄過去。
第二日一早陳麗姝便把自己的打算同李秀蘭說了。李秀蘭很是贊同。張芹也答應幫忙留意採些蘑菇。
這天下工,三個女人竟然採了大半籃子的蘑菇。陳麗姝又去供銷社買二斤肉。
“見天地看見你來買肉,你家裡哪裡來的錢?”
偏巧不巧,今天進店裡正好碰見劉寡婦竟然也來買東西。
陳麗姝當即冷笑一聲:“劉嬸管的可真寬。”
“一共二斤高高的。”
售貨員是村支書的女兒,名叫張小菊。跟陳麗姝同歲,倆人以前是同學。張小菊為人和善,圓圓的臉上長著一雙笑眼。跟陳麗姝關係不錯。
張小菊隔著櫃檯將稱好的肉遞給陳麗姝。
陳麗姝將手裡的一塊五毛錢遞給她。
劉寡婦一看她竟然付的是現金,眼睛立馬瞪圓了。
這時候的人手裡大多沒錢。平時來供銷社買東西都是賒賬。只等一年到頭生產隊發錢之後再過來供銷社清賬。
有的人家勞力少在生產隊吃飯的人多。一年到頭很可能還倒找生產隊錢。
她陳麗姝不但動不動就買肉,而且還付現金。劉寡婦不大的老鼠眼立馬不懷好意地轉起來。
“我看你見天往鎮上跑,不定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然你咋解釋你天天吃肉的事!”
眼看著又有人進來買東西,劉寡婦高聲嚷嚷起來。
分明只買了幾次,到她嘴裡竟成了天天吃肉。
“我好像也看見過兩次她來買肉。”進來買火柴和煤油的一個婦人和同來的另一個婦人小聲交流道。
“咱們一年也吃不上兩次肉。供銷社這點肉怕是都讓她包圓了吧。”
張小菊見大家都盯著陳麗姝看,笑著幫她解圍:“幾位嬸子都要買點什麼?”
兩個婦人果然被轉移注意力。
唯獨劉寡婦不依不饒:“顧家老三常年在外邊,就剩你這年輕貌美的小媳婦。別是勾搭了什麼人,拿著不乾不淨換來的錢買肉吃吧?”
“劉嬸你可真逗。”陳麗姝已經被她氣笑了:“我不乾不淨,你有真憑實據嗎?隨意造謠汙衊別人,是還想進公安局?”
040
聽她提到公安局,劉寡婦身體下意識瑟縮一下。
“不要自己幹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就把別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齷齪。你明碼標價‘賣肉’這事,要我給你細數一下都誰翻過你家院牆嗎?”
劉寡婦沒想到她竟然一點情面不顧要把她的事全都抖落出來,當即大驚失色:“你,你胡說八道!”
在場的其他人全都支稜起耳朵等著她繼續往下說。陳麗姝卻閉嘴了。
見劉寡婦老實了,陳麗姝拿著肉轉身離開前再次開口道:“我男人顧興東是軍人,每個月都有津貼。別說我只是割二斤肉。只要我高興,就是去買頭豬吃我也買得!”
這話不但說給劉寡婦,也說給在場的其它人。
大夥這才想起來,人家顧老三不但是軍人,還是軍官呢。每個月的津貼絕對少不了。人家陳麗姝沒說大話。別說肉了,想買豬人家肯定也買得起。
陳麗姝不再理會他們,拿著肉回家。
吃過晚飯,她開始著手製作蘑菇肉醬。
先將胡蘿蔔蘑菇和肉洗乾淨。蘑菇胡蘿蔔都切丁。肉剁成肉糜。再將各種調料備好。
熱鍋冷油,等油熱了放蔥蒜翻炒再加蘑菇,胡蘿蔔,最後加肉糜和調料黃豆醬。出鍋放在盆子裡晾涼。
家裡有李秀蘭攢的罐頭瓶子。陳麗姝洗乾淨,一共裝了三個罐頭瓶子。額外還剩下小半盆。
剩下的那部分留著明天做麵條吃。其餘的三瓶陳麗姝拿出兩瓶,同她給顧興東寫的信一起放在一個兜子裡交給顧興萍。讓她明天上學的時候幫忙郵給顧興東。
剩下的一瓶陳麗姝準備送去知青點給徐寧。正好再將那本已經看完的散文集還給她。
知青點就在打米點院裡。當初知青下鄉村幹部做主,將打米點中的兩間房騰出來給知青住。一間男宿舍,一間女宿舍。
一溜土胚房的牆面上白色的石灰寫著醒目的標語:廣闊天地,插隊落戶,練紅心。幹革命。
徐寧正在院子裡洗衣服,一抬頭看她過來,忙起身迎出來:“麗姝,你怎麼過來了?”
陳麗姝見她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將手裡的罐頭瓶子遞過去:“我聽說你上工的時候貧血暈倒了。這是我做的蘑菇肉醬。吃飯的時候放點,味道不錯。”
知青和隊上的其它成員一樣,糧食也是按勞所得。其它城裡來的,或多或少家裡會給寄些東西做補貼。徐寧家裡孩子多,賺錢的人少,她自己還要勒緊褲腰帶省下吃的給家裡郵過去。營養跟不上,身體一直不太好。
“謝謝。”徐寧抿了抿唇角,接過罐頭瓶子。
陳麗姝笑:“跟我客氣什麼?那你還幫助我學習呢,我是不是天天都要跟你說謝謝?”
徐寧聽見她的話立馬搖頭:“我們是好朋友,這是我應該做的。”
陳麗姝就那樣看著她笑。徐寧便也跟著笑起來。
“對了,聽說今年有個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落在咱們村,支書說初中以上學歷的都可以報名。你說我要不要報名?”徐寧同陳麗姝商量道。
她家裡雖然條件不好,卻一直供她唸完了高中。
之所以問陳麗姝,是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她覺得陳麗姝是個非常有主見而且很穩妥的一個人。所以就想徵求她的意見。
工農兵大學生?
陳麗姝前世只知道徐寧考上大學回省城了。沒想到中間還有這一段。
“徐寧,你相信嗎?經過這段艱難歲月,國家現在急需要人才,恢復高考是必然趨勢。所謂的工農兵大學生和正規大學畢業的學生的含金量是沒法比的。只要你再堅持一下,我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恢復高考。”
工農兵大學生現在聽著好聽,但她知道,恢復高考之後,工農兵大學生文憑根本不值一看。尤其八十年代後,人家根本不認那東西。
聽見她說會恢復高考,徐寧的面上出現短暫的迷茫:“真的能恢復嗎?”
陳麗姝對著她堅定地點頭:“你相信我。牛奶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這是蘇聯電影《列寧在十月》中瓦西里的一句臺詞,它在中國家喻戶曉,深入人心,後來被引申出很多意思。
徐寧聽明白了。陳麗姝如此篤定,她一定是知道什麼只是不方便說。
想了想點頭:“我聽你的。以後咱們一起學習,一起進步。如果能恢復高考,還要一起考大學。”
夕陽西下,餘暉灑在兩個年輕漂亮的女子的笑顏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
第二天,陳麗姝照常去上工。顧興萍則在上學時,順道幫她將東西和信郵給遠在省城的顧興東。
顧興東收到東西和信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他剛剛結束一場實戰訓練。還來不及回宿舍換身衣服,就被教導員魏剛叫住。
“老顧,你回來的正好,有你家裡頭的信。還寄了東西過來。我放你辦公桌上……”
“多謝。”
“了。”
魏剛看著已經一陣風是從他面前刮過的顧興東,三兩步躥上樓梯的臺階消失在拐角處。慢半拍地把最後一個字補全。
“還有東西了?什麼東西?”
隨後跟進來的吳錚還有周良看向魏剛,後者點頭:“兩大罐頭瓶子肉醬。”
吳錚和周良對視一眼,三兩步向樓上追過去:“老顧,有啥好吃的你可別吃獨食!”
魏剛看著兩人消失的身影,原地站了一會兒,一轉身也跟著過去了。
顧興東回到自己辦公室,果然看見桌子上面放著一個碎布拼接的兜子。一看樣式就知道是陳麗姝親手縫製的。
顧興東三兩步走到桌邊,開啟兜子之後先去看的是最上面那封信。
開啟一看內容竟然連半頁紙都沒滿,劍眉輕蹙。
當看見甚是想念那幾個字時,眼底漾出笑意。心滿意足的將信收好,又將目光落在那兩個瓶上。
剛剛擰開蓋子便覺得一陣蘑菇和肉的香味竄進鼻腔。
“好香。”隨後跟過來的吳錚和周良湊到近前,探頭朝瓶子裡看一眼:“有肉!”
倆人頓時兩眼放光。
041
“正好食堂要開飯了,走,咱倆先幫老顧嚐嚐味道。”倆人大剌剌的一人捧著一罐頭瓶子,剛出門口撞見隨後進來的魏剛,直接勾著脖子把人帶走了。
顧興東看著人走了,先去床底下拿著盆子洗了個戰鬥澡,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然後才往食堂走去。
半路上碰見陸續吃完計程車兵,好幾個見到他破天荒地上前打招呼:“營長,你家的肉醬真好吃。”
顧興東聞言臉一黑。他就說這幫兔崽子平時看見他就像老鼠見到貓似的恨不得繞路走。今天怎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感情是因為這個。
“老顧,快快來坐,飯菜都給你打好了。嘿嘿。”
吳錚在座位上朝他招手,旁邊儼然是已經空了的罐頭瓶子。
“老顧,下次讓咱嬸多做點,這麼一點都不夠塞牙縫的。”
顧興東坐下後掀開眼皮瞥他一眼,丟過來一句:“那你牙縫可真夠大的。”
“咱嬸兒做的這肉醬真香。我比平時都多吃倆饅頭。”周良真誠地誇讚道。
顧興東:“我媳婦做的。”
“媳,媳婦?”另一側顧興東手下的一個連長李衛民聽見這話差點沒咬到舌頭。他們營長真結婚了!
乖乖,這可是他們營長親口承認的勁爆訊息。三兩口扒拉了碗裡的飯,李衛民急切地要去同其它戰士分享。
經過他的大肆宣傳,大家都知道了他們有個做肉醬很好吃的嫂子。
……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幫大,你就是這麼對你孃的?”陳老太看著面前垂頭耷腦任她如何罵就是不鬆口的陳滿囤,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撿根燒火棍狠狠抽他兩下。
“媽,家裡日子是真緊。我跟孩子他媽已經想好了,往後選個合適的招個女婿進門。最近雨水多,家裡房子一直在漏水,我總得攢點錢蓋個房子。”
陳滿囤終於鼓起勇氣抬頭說道。
一聽他想蓋房子,陳老太和陳滿倉一家全都變了顏色。
“你娘我生了你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沒享過一天福。你就想著你那幾個小崽子?你喪良心!”陳老太跳將起來,真個去尋燒火棍。
“二弟,不是我做大哥的說你。那羊肉還能貼狗肉身上?招來的女婿能有親侄子對你實心實意?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陳來。你有錢不如幫幫你大侄,正好他也想蓋房子,等以後老了還是得指望一家人。”
陳老太已經尋了棍子出來:“你手裡有多少錢都交出來,等寶柱蓋房子給他用。他給你們兩口子養老送終。”
“媽,你就別逼我了。家裡還有事,我先走了。”陳滿囤一咬牙,抬腿就走。
“你個王八羔子,敗家的癟犢子……”陳老太一邊罵一邊朝他揮棍子,陳滿囤雖然走得快,身上還是捱了兩下。
……
天氣漸漸熱起來,有好些人已經開始穿半袖了。陳麗姝也將上次顧興東回來兩人去鎮上買的那兩塊布料翻出來。
因為是準備平時穿,並不想在村裡太扎眼,陳麗姝選出杏黃色那塊給自己裁剪了一個普通樣式的半袖。
目光落在那塊粉色碎花的布料上,覺得倒是可以做條裙子。
等她用粉筆把量好的尺寸畫出來又裁剪好,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終於把衣服做好了。
顧興萍看著她試穿的那條裙子,眼睛都直了。
“三嫂,你這裙子也太好看了。你這面板也太白了。你穿這裙子好像仙女下凡。”
“哪有那麼誇張。”陳麗姝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做裙子的時候只是在細節上多花了點心思。領口做成了類似於旗袍帶盤扣的那種,袖子是七分的荷葉袖,下襬長度在膝蓋附近。
陳麗姝個子不算矮,一米六五左右,穿上這條裙子正好將她小腿緊緻修長的優點展示出來。昏黃的燈光下看著她那雙白皙的腿好像會發光。
陳麗姝看著顧興萍的雙眼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轉頭將裙子換下來,遞到她手上:“小妹試試?”
顧興萍眼睛一亮。當即高興地脫下衣服將裙子換上。
她身量與陳麗姝相仿,只是沒有陳麗姝發育的那麼好。胸小,屁股也沒有陳麗姝挺翹。不過上身之後效果也非常好。
顧興萍一穿上就稀罕的捨不得脫下來了,在房間裡轉了好幾圈。
“大嫂,你看我穿好看吧?”見張芹笑著點頭,又去拿桌上的鏡子,前前後後都要看一遍。
“小妹要是喜歡你就穿著吧。”陳麗姝見她要脫,笑著開口說道。
女孩子都喜歡穿衣打扮,她自然也不例外。可顧興東不在家,本來就有人閒言碎語。加上想到剛剛顧興萍看她的目光,她還是少給自己惹麻煩的好。
顧興萍見她竟要把裙子送給自己,心裡高興卻還是推拒道:“三嫂你穿著那麼好看。我現在也賺錢了,等我跟媽說一聲要了布票三嫂你再給我做一條。這個你留著穿吧。”
陳麗姝見她這麼說,便笑著把裙子接過來。
姑嫂三個又說一會兒話才各自回屋睡去。
第二天,一家人一大早去上工,照常先去大隊院裡等著大隊長孫玉柱安排工作。
“眼見著天熱起來,地裡的莊稼……”
“玉柱你等會兒,我老太太有話說。”孫玉柱剛開口就被人打斷,眼見人群裡一個小腳老太太陰沉著臉走出來。
陳麗姝一看見陳老太,心裡咯噔一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陳老太上前掃了一眼眾人開口說道:“我要舉報我那二兒子陳滿囤。他挖社會主義牆角。不顧集體利益,上山打了野雞兔子不交給隊上,自己拿去鎮上換錢。”
陳滿囤和吳春梅做夢也沒想到,揭發舉報他們的竟然是自己的親媽陳老太。
看著眾人望過來的目光,兩個人的臉霎時白成一張紙。
陳麗姝也沒想到陳老太會把事情做的這麼絕。但此刻已經沒有時間細想旁的。耳邊聽著陳老太的話,陳麗姝腦海裡開始飛快地想著對策。
042
側頭看見不遠處的陳麗婉,村裡像她這麼大的小孩子都會來隊上幫忙,撿點豬糞牛糞啥的也能換點工分。
陳麗姝悄悄走到她身邊附身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末了問道:“四妹能辦到不?”
“大姐放心,我保證能辦好。”陳麗婉點頭保證。
見她去了,陳麗姝才走到陳滿囤夫妻倆身邊。
“麗姝,這可咋辦啊,你奶,你奶她這是想要咱家的命啊。”吳春梅一看見閨女,心裡害怕得要命,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陳滿囤也沒比她好多少。
“早知道就不幹這事了,這下可咋辦啊!”
聽著前頭陳老太還在數落他的‘罪狀’,陳滿囤此刻腸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道前兩天你奶朝我要錢我就給她好了,我……”
“爸!”陳麗姝看他慌亂的樣子,不自覺語氣加重兩分。陳滿囤無助地抬頭。
“爸,媽,現在想別的都沒用。還是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再說。還有,你們聽我的,今天不管我奶說啥你們倆都別承認,咬死了就是她想要錢家裡沒有,她急了才會胡說的。”
“這,這能行麼?我這心突突的我覺得我都要站不住了。”吳春梅一邊哭一邊小聲說。
“能不能行現在也得行。不然你倆真想被抓?那小妹他們怎麼辦?”
陳麗姝沉靜地看向兩人。同時心裡告誡自己,這種時候她要是也跟著慌了,那這個家就完了。依照陳滿囤和吳春梅的性子,這次要是被陳老太打趴下,以後就再沒有勇氣站起來了。
“行。我跟你媽都聽你的,打死都不承認。”陳滿囤雖然還有些謊,可關鍵時刻還是比吳春梅好些。
“滿囤兩口子,大娘說的可是真的?”大隊長孫玉柱面容嚴肅的開口詢問道。
眾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集中過來。
陳滿囤兩口子哪裡被這麼多人注視過,努力嚥了口唾沫擺手道:“沒,沒有的事。我們兩口子天天地裡幹活,哪有時間幹這事。”
“你個王八羔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敢扯謊,你白天干活晚上進山下套子。攢夠了夜裡給人送鎮上去。這都是你跟我說的。這會兒怎麼不敢認了。你這個慫貨!”
陳老太急了,指著他的鼻子一邊罵一邊開始抖落。
眾人聽她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估摸著這件事八九不離十是真的了。
“真沒看出來平時老實巴交的兩口子還能幹出這事來。咱們咋沒想到呢。”眾人開始小聲地議論起來。
“挖社會主義牆角,損害集體利益,說,你們兩口子賺了多少錢,都得乖乖地給大夥吐出來。否則就給你們掛牌子拉你們去遊街!”劉寡婦這會兒突然從人群裡竄出來,神情激憤地朝著兩人吐了一口唾沫。
她的兩個兒子一聽能分錢,立馬跟在後頭出來,不由分說的上去就要把陳滿囤兩口子綁了。
前幾年這陣仗見得實在太多了。陳滿囤兩口子嚇得縮著脖子早已經不敢動了。
“你們要幹什麼?有你們什麼事?整天跟個綠豆蠅似的,別哪兒都有你們嗡嗡。誰敢動我爸媽一下試試!”
陳麗姝沉著臉拿著手裡的鐮刀朝著劉寡婦母子三人揮了揮。
這東西不比鋤頭,鐮刀也是刀。閃著曾明瓦亮的寒光,劉寡婦母子三人都有些卻步。
“你個丫頭片子豪橫什麼。你爸媽侵佔集體財產只顧小家不顧大家。大家誰都有權利說。他們必須把得的錢吐出來。”劉寡婦隔著幾步梗著脖子說。
“你們有什麼證據?再說了,抓兩隻兔子就是侵佔集體財產,那大家上山割草挖菜算不算?你這倆兒子下河摸魚算不算?大家先把侵佔的東西吐出來再來算我爸媽的事。”
“麗姝,你這是強詞奪理。”支書張長河走過來,磕了兩下手裡的菸袋鍋子別在腰上。
“集體的東西自然就是要大家用。但現在你奶舉報的是你爸媽捉了山上的獵物拿出去賣。這性質就變了。”
“對,支書說的對。”劉寡婦狗腿的點頭應和著。
“長河叔,這事總不能我奶說啥就是啥吧?我還舉報她殺人了呢,公安就能治她的罪?”
當支書這麼多年,還從沒碰見這麼牙尖嘴利的人。張長河皺著眉頭一時竟有些語塞。
“你個賠錢的掃把星。我說的話憑啥不算數。你爸就是拿兔子去賣了。不但如此,年前還收糧去鎮上賣。他投機倒把不是一回兩回了。”
陳老太氣急,三兩步衝過來指著陳麗姝鼻子罵道。
陳滿囤聽見陳老太的話,頓時嘴裡發苦,心也涼了半截。
看著陳老太艱難的開口:“媽,我是你親生兒子嗎?你非要把我往死裡整?”
“你怎麼可能是我兒子!”陳老太恨聲說:“你就是個白眼狼。不但是白眼狼你還是窩囊廢。要不是有你大哥和寶柱,老陳家在你這就絕戶了!”
這話太扎心,陳滿囤和吳春梅的身子頓時如同秋風中飄零的枯黃的樹葉。眼睛裡都沒了生氣。
“陳家嬸子咱們有事說事。”張長河看不下去,輕咳一聲打圓場道。
陳老太:“現在你們就帶人去搜他家,家裡肯定還有留的兔子野雞呢。抓到了就拉他們兩口子去革委會。”
“那什麼,玉柱還有茂才,你們兩個組織兩個人去滿囤家看看。”張長河聽見陳老太的話,回頭開始組織人去搜查。
陳老太頓時有些得意,朝著陳滿囤兩口子呸一聲:“有錢竟想著搭幫外人。看你們倆以後還敢不敢不聽我的話。”
陳麗姝掃她一眼,眼中寒光一閃而過。扭頭同張長河他們冷聲說道:“你們聽她一面之詞就要去我家搜查,是有上頭下來的檔案還是能代表公安同志執法?如果兩樣都沒有,那我家要是少了什麼東西,你們誰能負責?”
“負什麼責?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難道你是做賊心虛?看要是真搜出東西來,連你一起拉過去遊街!”劉寡婦飛快地接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