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懺悔,哀悼。
三天前,在法國盧爾德市,120名教會高層人員、神職人員集體跪地,為一場曾被隱瞞、掩蓋的犯罪而道歉。
在他們面前,名為“哭泣的孩童”的照片緩緩拉開,沉重的畫面昭示著受害者們遭受過的恐怖與痛楚。
70年,21.6萬名受害者,下跪懺悔的背後,是一場多達3000人參與的、系統性的犯罪。
把孩童視作玩物,教會里的成年人們互相配合遮掩,日夜不停,用最噁心、最下流的手段對孩子們進行侵犯。
這種有組織的、極大規模的犯罪,竟然一直被掩蓋了幾十年。
一切始於一份報告。一個月前,法國“教會性虐待獨立委員會”公佈了一份約2500頁的調查報告。
報告中提到,法國天主教會神職人員70年來對21.6萬未成年人實施過性侵犯,另有超過11萬名未成年人,遭教會其他工作人員性侵。
33萬名受害者,被掩蓋的70年。
訊息一出,舉世譁然。
天主教會人員性侵孩童,放眼歐洲、美、澳,這幾乎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
在過去幾十年中,天主教會一直面臨著大量兒童性虐待指控。
2004年美國的調查中就提到過,有4000多名美國羅馬天主教神父面臨性虐待指控,案件涉及10000多名兒童。
到2009年人們發現,在20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性虐待和心理虐待在愛爾蘭的天主教工業學校和孤兒院中“相當流行”。
2年前,澳大利亞調查發現,幾十年來數以萬計的兒童在澳大利亞種種機構中遭到性虐待,包括且不限於教堂、學校和體育俱樂部。
但在今年的調查問世之前沒有人能想象到,原來僅在法國,就有多達30萬的受害者。
長達2500頁的調查報告中提到,性侵的絕大多數受害者是男孩,年齡在10至13歲之間。
這還只是被揭示出來的部分,沒人知道在這之下,還有多少醜陋的事情沒能得到曝光。
受害者協會的成員之一Olivier13 歲那年,在法國南部被一個天主教假日營地的負責人侵犯。
他說,在受到性虐待之前,他一直認為神父是一個善良的人,一個永遠不會傷害自己的、有愛心的人。
但骯髒的侵犯行為改變了一切。
他無法忘記自己的遭遇,“隨著年齡增長,當時的經歷就像是身體和心靈中一個不斷增長的囊腫。”
名為Mary的受害者提到,11歲那年,自己被父母送到教堂接受洗禮,在那裡,她受到了來自修女的虐待。
回憶起當時受到的侵害,她說侵害者幾乎是肆無忌憚,他們很清楚,自己的行為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而在向父母講述時,家人們卻完全不相信修女會做出這種事。
接下來的一年,她不得不繼續忍受一次次的侵犯。
很多受害者被長期侵犯影響了一生。正如調查中提到的那樣,約有60%的受虐待男性和女性,在成年後的情感或親密生活中遇到了重大問題。
那些無法擺脫的罪惡化作了最可怖的噩夢,持續一生無法消散。
而直到最近,我們依然可以看到無數類似的例子。
兩年前,美國前紅衣主教McCarrick因虐待指控而被免職。
他是數百名被指控70年來對兒童進行性虐待的神職人員之一,受害者提出自己在70年代時遭到他的侵犯,其他指控中提到McCarrick強迫他們在新澤西的海濱別墅與他同睡,以及還是未成年人時就遭到了他的毆打。
但88歲的他卻表示,自己並不記得所謂的虐待行為。
難以取證和量罪是這類事件共通的特點。去年,澳大利亞紅衣主教George Pell的虐待兒童罪被推翻,他本人因此被釋放出獄。
他曾是教皇最高階的顧問之一,是有史以來因此類罪行入獄的最資深的天主教徒,他的釋放似乎意味著教會在虐待兒童一事上的清白。
90年代犯下的一項性侵罪和四項猥褻罪,最終被證明“不存在”。沒有人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釋放後他說,不公正行為已經得到了“糾正”,不會對起訴自己的人產生惡意。
“我不希望我的無罪釋放增加這麼多人的痛苦。雖然人們遭受的傷害和痛苦,已經足夠多了。”
可受害者的痛苦,永遠都不會減少。
當然,也有成功的指控。法國神父Preynat去年因在70~90年代對數十名兒童進行性虐待而被判處五年監禁。
在審判期間,他告訴法庭不明白自己的罪行有多嚴重:“考慮到孩子們的年齡,我花了一段時間才知道這是錯誤的,並應該受到譴責。”
遺憾的是,雖然有人得到了懲罰,但調查評估中的大多數案件被認為已經過去太久,無法根據現行法律對加害者進行起訴。
況且,在長達70年的時間跨度上,很多侵害者、受害者也早已離世。
惡魔們從未得到應有的制裁。而那些遭遇了不幸,被侵害的陰影困擾一輩子的受害者們,也只能向命運屈服。
為什麼70多年來教會內部一直沒能改變?下跪懺悔又能多大程度上彌補受害人?此時此刻在全球各地,這樣的侵犯是不是還在一遍遍地重複?
當神職人員虛偽的面具被粉碎,全世界人們的疑問排山倒海般湧來,或許這股力量,也將形成某種程度的衝擊。
打破這個“公開的骯髒秘密”,我們才能看到改變的希望。
比起下跪和懺悔,改變,才是真正有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