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49年8月4日，程潛、陳明仁領銜釋出起義通電，宣佈接受中共中央和毛主席提出的《國內和平協定》。5日，解放軍進駐長沙，長沙和平解放。

程、陳兩位將軍的大義之舉，深受毛主席的高度讚揚。而作為策動程潛將軍、代其起草給毛主席的“起義備忘錄”，以及親赴陳明仁進軍住所傳達毛主席指示的程星齡先生，自然也是功不可沒。

毛主席沒有忘記他一師的小同學

8月下旬，毛主席專電邀請程潛、陳明仁等人到北京參加全國政協會議。9月7日晚，程潛、陳明仁等人抵達北京，隨行而來的有特邀代表程星齡。為了彰顯重視，毛主席率領100多名黨政軍領導、各民主黨派和各界著名人士到火車站迎接，這是非常罕見的隆重歡迎儀式。據說，毛主席親自到火車站迎接，除了這次外，僅還有一次是迎接宋慶齡先生。

毛主席接到眾人後，立即在中南海舉辦晚宴，給大家接風洗塵。宴會散去後，毛主席派人將程潛等人送到北京飯店住下。全國政協開會的前一天，程潛到中南海去拜訪主席，回去之後，他很高興地對程星齡說：“星齡呀！你的大同學要單獨見見你這個小同學哩！”

程星齡有些疑惑地問：“頌公，哪個大同學啊？”

程潛說：“當然是毛主席呀！”

原來這次去拜訪毛主席時，程潛簡要地向主席談了一點兒程星齡的情況。實際上，毛主席早已從中共湖南地下黨、章士釗等處，瞭解到程星齡為長沙起義做了不少工作。這樣的大功臣，毛主席怎麼會忘記呢？

在即將舉行全國政協會議和開國大典之際，程星齡萬萬沒想到毛主席會單獨接見他，還稱他為“小同學”。這份被看重和關懷之情，著實讓他感到“受寵若驚”了。

為何要稱呼“小同學”呢？原來他和毛主席是湖南省第一師範的先後同學。當年，毛主席25歲，是第8班4級；而他17歲，是第15班1級。毛主席是高班，他是低班。雖說兩人沒什麼交集，但毛主席的名氣他早已知曉。那個時候，毛主席在一師被楊昌濟等老師視為“柱天大木”、“當代英才”，可以說，毛主席就是程星齡的“偶像”。

程星齡對毛主席的敬仰之情很深，為此，他還保留著民國六年十月的《湖南省立第一師範學校同學錄》，雖說時間長了，紙張有些微黃、還帶些破損，但不影響閱讀。

接著，他熟練的翻到了第10頁，對程潛說：“頌公，您看，這頁的最後一個名字，就是毛主席。”話落，他又翻到了第26頁，指著自己的名字說：“我的在這兒。”

程星齡對著《同學錄》又找到了楊昌濟、徐特立兩位老師的名字，隨後，他對程潛說：“我這次來帶著這本《同學錄》，本來是想帶給毛主席看看，但又怕沒機會，更忌高攀之嫌。不曾想，毛主席還惦念著我這個小同學。頌公，您說，我去見毛主席的時候，能不能把這本珍藏帶去呢？”

圖 | 徐特立

程潛忙說：“帶去，一定要帶去，都儲存了幾十年了。這東西也體現了你對毛主席的敬愛。”

就這樣，程星齡在程潛的鼓勵下，帶著那本珍貴的《同學錄》朝著毛主席的菊香書屋走去。

據程星齡回憶說：

我曾在國民黨擔任過一些職務，經常出入國民黨軍政大員的住所，也去過蔣介石的辦公室和家裡。哪家不是富麗堂皇？哪家不是豪華奢侈？而新中國的創始人，黨的主席毛澤東的會客室和辦公室，相當地簡單樸素，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毛主席見程星齡來，立即放下了手裡的檔案，大步迎上去，邊握手，邊問候：“小同學，你今天就在我這兒吃中飯，我們好好談一談。”

被毛主席的大手握著的那一刻，程星齡感覺好似暖流入心，他非常激動地說：“主席，在一師的時候，您是我敬仰的人。今天我帶來了一本珍藏已久的《同學錄》，請您看看。”

主席感覺頗有驚喜：“啊？給我瞧瞧。”

接下來，毛主席一邊翻看，一邊講述他對上面的一些人還有印象，對一些人感情很深。當他翻看到周世釗時，很有感觸地說：“小同學，你在長沙與惇元（周世釗的號）有來往吧，最近我還收到了他和老新民學會會員和老師聯名給我發來的賀電哩。我和他關係不錯，上學那會兒還睡一個被窩哩。”

圖 | 周世釗

程星齡說：“惇元兄在一師任教，現在是代理校長。我雖與他交往不多，但他的道德文章寫得很絕，深得眾望。”

毛主席繼續翻看《同學錄》，當他找到程星齡的名字時，他開玩笑地說：“小同學呀，你的名字被我找到了。程潛先生字‘頌雲’，而你字‘不雲’，我呢，叫‘潤之’。這樣說，若是你‘不雲’，天上沒雲就沒雨，那我怎能‘潤之’，滋養不到土地呀！”

程星齡先是愣了片刻，隨即道：“主席，您比我早生於韶山仙境，我晚生於醴陵山鄉。您先我入一師數年，已借得洞庭雲雨，滋潤著一師。我這沒雲水的人，也靠了您的滋潤，才有今日啊！”

毛主席聽後，笑著說：“恭維我的多了，我就可能會暈頭轉向的，搞不好會下冰雹的。”

程星齡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後，他被主席的住所簡陋的陳設吸引了目光。他忍不住對毛主席說：“主席，我這小同學感覺您這辦公室，連幅字畫，連盆鮮花都沒有，與這‘菊香書屋’名不符了吧！”

毛主席聽後，爽朗一笑：“我剛來這兒，鮮花簇擁，像個小花園。但你說這樣行嗎？我們共產黨打天下，為的是勞苦百姓翻身，不是圖自己享受的。到我這裡來的人很多，以後還會有工人、農民代表，他們來了，要看看我，看看我住的地方。若是我這裡擺了那麼多漂亮的花，那他們也會上行下效，養成這種風氣就不好了。”

此番嘮家常的談話，給程星齡的感觸頗深。往後，他對毛主席的敬仰之情更加深刻了。

毛主席給一師的小同學安排工作

新中國成立後的一天，毛主席又單獨約見了程星齡。當毛主席問及他的這個小同學對今後的工作安排有何打算時？程星齡表示，自己什麼都行，全聽主席的。

這就使得毛主席犯了難。之前，毛主席同樣的問題，問過陳明仁將軍，他的回覆和程星齡一模一樣。後來，主席就說，必須說點兒意見，陳明仁將軍只好說，“我是軍人，還是想在軍事上為國家盡點力量。”於是，毛主席就派他仍舊帶部隊，並把他的第一兵團改編為人民解放軍第二十一兵團，讓他當司令員。

圖 | 毛主席和陳明仁在天壇合影

現在毛主席讓程星齡也必須說點兒意見。程星齡表示，他對工作安排，真沒什麼意見。但他早就有個心願，那就是想加入中國共產黨，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

毛主席覺得程星齡的條件，早就夠了。早年間，程星齡作為國民黨的左派，與李大釗一起積極投身於對抗軍閥張作霖的戰鬥中，險些喪命。之後，抗日戰爭爆發，他積極擁護聯共抗日，對蔣介石提出的“反共”主張，始終堅持抗爭到底。這期間，他曾親赴解放區，受到了朱總司令、劉伯承將軍等人的熱烈歡迎。

圖 | 張作霖

再後來，他出任國民黨福建省政府秘書長，他經常向省主席介紹他在解放區的所見所聞，高度讚揚毛主席帶領的八路軍堅持抗日的精神。在他的遊說之下，省主席幫助了不少處於危險的共產黨人……

可以說，程星齡早已是黨外的“布林什維克”了，他起到了許多共產黨所不能起到的作用。

毛主席高瞻遠矚，他認為程星齡加入“民革”，更為有益。“民革”是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由何香凝、李濟深等一些國民黨內的進步元老，在1948年1月成立的革命組織。該組織反對蔣介石的內戰獨裁，與共產黨緊密合作，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和新中國的建立，作了不少貢獻。中國共產黨和民革、民盟、民建、農工、民進、九三等各民主黨派是友好關係。此外，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要長期共存、互相監督。

圖 | 何香凝

程星齡對毛主席的建議，很是認可。他說：“主席，您提出要我暫緩參加共產黨，先參加民革，我會認真考慮的。但我參加共產黨的決心早已經確定的了，希望主席在適當的時候，也不要忘記啊！”

毛主席點點頭，表示同意。爾後，程星齡聽從主席的話，於1950年參加了民革，並在其中擔任要職。

毛主席邀小同學等人同遊天壇、十三陵

剛到北平那會兒，毛主席設宴款待程潛等人，席間，毛主席對大家說：“你們還沒去過天壇，我們明天逛一逛。”毛主席邀請程星齡、程潛等前往遊覽，並囑咐秘書約請陳毅、粟裕、羅瑞卿和張元濟、陳叔通、陳明仁等作陪。

第二天，毛主席帶領眾人前去天壇。在程星齡的眼裡，毛主席特別地親近，絲毫沒有領導的架子，而且處處尊敬他們，一路上興致勃勃，談笑風生，合影留念。

合影時，程星齡是晚輩，自覺地往後躲，或者站得遠遠地。但陳毅、粟裕等將領一個勁兒把他拉進去。陳毅還對程星齡開玩笑說：“你躲啥子嘛，蔣介石、毛人鳳、白崇禧，這些要抓你殺你的人都不怕，怎麼還怕和我們一起照個相！”當時，程星齡既激動又謙遜地說：“我既是晚輩，又沒什麼貢獻，怎麼好與長輩、你們這些開國元勳一塊合影呢？”

圖 | 1949年9月19日，毛主席邀請部分國民黨起義將領和民主人士遊覽天壇。後排（右四）程星齡

毛主席看了程星齡一眼，笑著對他說：“你也與蔣介石和國民黨反動派鬥爭了好多年，又協助頌公和子良（陳明仁別名）起義，功勞可不小啊！一起照張相，留個紀念吧！”

儘管陳毅等人一直拉他，毛主席也這樣說了，但每當合影時，程星齡總是站在程潛或陳明仁的後面。行進中，記者要拍照，他就又直接躲在人群之後了。

1954年，程星齡來京，受毛主席的邀請，與程潛、王季範一起，同遊十三陵。

到了十三陵後，毛主席拿了一根大竹竿當柺棍，程潛與王季範都是拿的手杖。毛主席風趣地說：“今天，我們來嚮明成祖討飯來了。”毛主席的這句話直接烘托了遊覽時輕鬆無拘無束的好氣氛。

在主席的提議下，大家在一隻大象的雕像前照了一張相。當時，程星齡還是想躲，但毛主席堅持把他拉到了身邊，就這樣，他才只好站在了毛主席的旁邊，照了一張比較清晰漂亮的照片。

圖 | 1954年4月，毛主席和程潛（右二）、程星齡（右一）、王季範（左一）在北京十三陵合影

在遊覽途中，程星齡發現，毛主席對王季範老先生是非常尊重的。據說，毛主席經常請王老先生到中南海敘談，或者去北京飯店探望。有一次，王季範老先生對毛主席說：“潤之啊！像我們這種對革命沒貢獻的人，住在這樣高階的飯店，實在感到慚愧和不安！”毛主席卻說：“九哥，不說你對我有大恩大德，就是你過去搞了幾十年的教育工作，為國家民族培養出多少人才！這就是非常大的貢獻了。”

看到這種情景，程星齡立即想起了他曾任湖南省人民政府副主席時，發生的一件事。那段時間，毛主席曾多次給他親筆寫信。其中的一封信是一位衡山縣姓王的老人，寫信給毛主席，請求照顧生活。隨後，毛主席便把原信轉給了程星齡，並附加了一些話。大致意思是：此人是我辛亥革命時當新兵的副目（即現在的副班長），1924年在廣州東山時還見過一面，此後就沒有見面了。在我的印象裡，此人是比較老實的。若你們對辛亥革命人員訂有照顧辦法，請按統一的辦法辦理。若沒有統一辦法，請根據他的具體情況，予以照顧。

另一封信是一位姓周的老人，早年做過一些好事，晚年窮困潦倒，靠賣字畫為生。毛主席把周姓老人的信也轉交給了程星齡，請他給予適當的照顧。

信的末尾，主席這樣寫的：“人都要老的，誰也逃不脫這一自然規律。人老了，精神上就不容易自我解脫，再加之生活困難，就更為痛苦了。所以，我們要關係照顧老人，儘量幫助他們解決困苦。”

圖 | 毛主席和程潛

對於毛主席這種“敬老尊賢”的做法，程星齡是頗感動容的。實際上，在程星齡的身邊就有一個絕佳的例子。對於年長的程潛，毛主席始終都稱呼他為“頌公”，在安排“頌公”的工作時，毛主席也非常尊重程潛老先生自己的意願。毛主席曾這樣對程星齡說：“頌公是老前輩，我們做晚輩的，當然應當尊敬。敬老尊賢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我們共產黨更應該將它發揚光大！”

聽毛主席安排，投身“民革”工作

程星齡在民革工作了一段時間後，他仍心心念念加入中國共產黨。不過，後來，他得知，王季範和周世釗向毛主席提出要參加共產黨時，毛主席也是婉言勸他們先參加一個民主黨派，理由是，民主黨派的工作也是黨的工作。做好了民主黨派的工作，也就算是完成了黨交給的任務。由此，程星齡便暫緩了這個想法。

圖 | 程星齡

並不是非要加入共產黨，才能為黨辦事。這個思想一直影響著程星齡。在他耄耋之年，仍然積極地參政議政，鞏固發展愛國統一戰線。1983年，程星齡被選為湖南省政協主席後，更是殫精竭慮，耗盡心力。

1986年1月，他應邀訪問香港，聯絡一些港澳著名實業家組建公司，引進海外資金，拉動湖南經濟的發展。

程星齡始終按照毛主席講得參加民革，並積極從事民主黨派的工作。直到他的年紀越來越大了，他仍舊沒有放棄加入中國共產黨，後來在他生前多次提出申請的情況下，終於在1987年10月，經過中共湖南省委批准，已去世的程星齡被追認為一名中國共產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