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6月的一天,內蒙赤峰縣安慶溝鄉的老金夫妻倆拿著掃帚,正堂前屋後的打掃衛生,當老金妻子掃到女兒的房間時,忽然大叫著:“老金,你快來。”老金丟下手裡的掃帚,聞聲跑到女兒的房間,只見自己媳婦的手裡正端著一把步槍。
這不正是鄉里民兵排丟的那支三八步槍嗎?“你從哪找到的?”老金連忙質問媳婦,“我進來掃地的時候它就放在那裡”,老金一下犯了難,這可如何是好?
民兵訓練丟槍支,豬圈草堆藏武器
這支三八步槍是最近鄉里民兵訓練不小心搞丟的,這天訓練結束後,民兵幹部老徐讓民兵們將槍放進屋子裡,由於這幾天民兵訓練比較頻繁,老徐前幾天便沒有收槍,所有的訓練任務結束後,才命令收槍。
這天晚上,老徐來放槍支的房間裡清點數目,數了一遍,老徐心中的弦一下繃緊起來,怎麼會少一支槍,老徐連忙將槍一把把排好再數一遍,發現還是少了一杆,在當時雖然槍支管理並沒有那麼嚴格,但是丟槍是一件性質極其惡劣的事情,一支槍所產生的後果無法想象。
老徐立即向鄉里彙報了此事,鄉黨委書記馬克明連夜趕到了民兵訓練基地,看著一臉無辜的老徐,馬克明將他劈天蓋地地批評了一頓,然後立即讓人去通知全鄉的百姓開大會,如果有人因為這支槍受到傷害,後果將不堪設想,想到這裡,馬克明的拳頭又攥緊了幾分。
“鄉親們,我是鄉里的黨委書記馬克明,今天把大家叫到這裡的目的,主要是和大家說一件事。”馬克明站在臺上將丟槍的事情告訴了大家。
“如果有人偷了這支槍,我希望他能主動交出來,否則等到我們發現,就會將他交給法律來審判,如果有人發現偷槍的人,也一定要檢舉揭發。”馬克明試圖用語言來逼迫這把槍主動現身。
老金也坐在臺下,聽到丟槍這件事,原本還抱著看戲的態度,看是哪個倒黴蛋將被逮到,沒想到開完會回家便在閨女的房間裡發現了這把槍,可自己確實沒有偷過槍啊。
“老金,你說咱們現在怎麼辦。”妻子將槍遞到老金眼前問道,老金摸了摸腦袋,“要不咱們把它藏在豬圈裡的草堆裡吧,等到這段風聲過去了,這把槍也就自己生鏽最後變成廢鐵了。”
妻子顯然是不認可老金的餿主意:“那假如期間這把槍在草堆裡被人家發現了,咋辦?”老金媳婦想的沒錯,到時候可真變成,黃泥巴糊在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要不咱們把槍交給馬克明吧。”妻子試探性地問道。
“不行,絕對不能交,馬克明剛在村裡開完大會,我現在去交槍,這不就證明槍是我偷的了嗎?槍絕對不能交出去。”老金連連搖頭,此時老金女兒翠花回來了,看著母親手裡端著一把槍,站在原地愣住了。
“這槍突然出現在你房間裡的,不是咱們偷的。”心情煩躁的老金此時對女兒也沒了好脾氣,語氣略顯生氣,一家人一時拿不定主意,老金先將槍藏在豬圈裡,繼續去想其他辦法。
第二天一早,老金媳婦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槍還是要交出去,但是不能說它說是在翠花的房間裡發現的:“我就告訴馬克明,這把槍是在咱家豬圈的草堆裡發現的,這樣一來,人家肯定以為是小偷為了毀掉證據,故意甩在咱們家的。”老金也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只能同意。
當天上午老金媳婦便帶著這把槍來到了鄉鎮府,看著婦人手裡端著的長槍,正是那把三八步槍,馬克明問道:“這槍你從哪裡找到的?”老金媳婦早已準備好措辭:“我今天早上起來掃豬圈,突然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拿出來一看竟然是這把丟了的槍。”
“我家老金讓我把槍交給鄉鎮府,說鎮府一定會還咱們一個清白的。”說著老金媳婦臉上露出了一臉無辜的表情,馬克明又問:“那你這兩天看沒看到可疑的人在你家附近?”“沒見過,要是見到了,早就跟政府報告了。”
馬克明衝著老金媳婦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好,立了一件大功,放心政府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就這樣老金媳婦興沖沖地離開了鄉鎮府,但是馬克明並沒有因為丟失的槍重新回來便放下了疑心,不管怎樣,一定要找到那個偷槍的人,以防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神眼馬玉林,雙眼勘現場
但是案子怎麼破呢?馬克明是書記,不是偵探,頭一次面對這種事情的他毫無頭緒,而民兵幹部老徐是個只會帶兵的人,此次丟槍他又是主要責任人,馬克明不放心將這個任務再交給他。
但是老徐此時也在為丟槍的事情而發愁,突然老徐想到了一個人,“對,就找他。”老徐口中的他是一個名叫馬玉林的,家住赤峰縣安慶溝鄉盧家營子村,雖然今年他已經五十二歲了,卻是這一帶有名的偵察員,被當地人稱為“神眼”。
馬玉林的“神眼”是在小時候練成的,當時的他年僅十二歲,靠著給地主家放羊為生,放羊的時候沒事幹,就喜歡觀察羊群,羊的肥胖大小,羊走路留下的蹄印等都在他的觀察範圍內,時間久了,只要掃幾眼羊群,便知道有沒有丟羊。
假如羊丟了的話,他就會看著腳下的泥巴路,地面上雜亂無章的腳印,在馬玉林的眼中卻是井然有序,很快辨認出丟失的那隻羊腳印後,就順藤摸瓜,順著腳印找到迷路的羊羔,很多鄉親都得過他的幫助。
伴隨著年齡的長大,馬玉林的本事也不再僅僅侷限於羊,開始觀察其他動物,如牛,豬,馬等,直到後來,開始觀察起人,在丟槍案發生前,他已經多次協助赤峰市公安局破獲了多起盜竊案件。
老徐立刻動身去請他來幫忙,正在田間幹活的馬玉林得知老徐前來的目的後,爽快地答應了,聽到老徐順利請到神眼馬玉林,馬克明趕忙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想親眼看看,這位赫赫有名的“神眼”是如何破案的。
破案的第一件事便是重回案發現場,馬玉林顧不上休息,讓老徐帶自己來到三八步槍找到的地方,老金家豬圈,“老金,咱們這次來想看看小偷藏槍的地方,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你領著咱們看一下吧。”馬克明對著老金說道。
而老金的心裡已經打起了怵,馬克明和老徐怎麼突然來自己家了,而且這一行人雖然馬克明的官最大,但明顯是以中間那個一身農民打扮的男人為主,老金領著一行人來到自己的豬圈,“就是那個草堆。”老金指了指豬圈的角落,正想帶他們進去時。
“等一下。”馬玉林喊了一句,“怎麼了,老馬?”馬克明滿頭霧水,馬玉林走到豬圈門那裡並不著急進去,而是緩緩蹲下身察看著豬圈門口的地面,眾人不敢打擾,只能耐心等著這位神眼。
看了好一會兒,馬玉林才站起身來,“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馬克明連忙問道,此時老金心裡的弦繃緊到了極致,“沒發現什麼,就是隨便看一看。”馬玉林淡淡地說道,然後走進豬圈,依然是蹲下來,沿著豬圈看了一圈。
此時馬玉林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接下來就是證明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了,“老金,我們能進屋裡看一下嗎?”馬玉林看著老金問道,馬克明心中泛起了嘀咕,不是要勘察現場嗎,去人家屋裡看什麼?
老金怕自己的拒絕引來眾人的懷疑,連忙說道:“可以進,可以進,正好進屋喝口水。”接著一行人離開豬圈直奔主屋而去,“老金,家裡除了你們夫妻倆還有誰啊?”馬玉林漫不經心地問著。
憑腳印推斷案情,看訓練發現犯人
“還有個閨女,不過前兩天讓我給罵生氣了,去隔壁村她姑姑家待著呢?”老金答道,馬玉林點了點頭,走進屋裡四處觀察著,不過還是主要看向地面,“你女兒的房間是哪間呀。”馬玉林突然問向老金。
老金心中一緊,難道被他發現了什麼?老金強裝鎮定,用手指了指女兒的屋子,“那一間就是”,說完馬玉林便推門而入,用同樣的目光審視著這間屋子,“這屋子平時就她一個人住嗎?”
“嗯,我和她媽很少來她屋裡,加上她還沒有說親,所以就她一個人住著呢。”老金如實回答著,馬玉林笑著點了點頭,“馬克明,徐幹部,咱們可以回去了。”回去?馬克明問道:“老馬,你是不是發現犯人的痕跡了?”
“沒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咱們回去再想其他辦法吧。”說完率先推門而出,馬克明和老徐也走了,回到民兵訓練基地,馬克明拽著馬玉林來到無人處,“老馬,你肯定發現了什麼,和我說說吧,我或許能幫的上你。”
馬玉林這才將自己發現的線索說了出來,“我最開始在豬圈入口和附近的地面都察看了一圈,但是我只發現了三個人的腳印,而隨後我又在主屋裡看了下,也只有三個人的腳印,按照老金家的人口,應該就是他家三個人的。”
“這算什麼線索,難道你想說是老金偷的槍?”這個懷疑馬克明曾經有過,但是很快被自己否定了,老金是個土生土長的農民,冒著這麼大風險偷槍又還槍,沒有任何意義。
誰知馬玉林卻笑了笑:“不,我懷疑老金家裡還有第四個人,我在老金閨女的房間裡發現了第四個腳印,我推斷這個偷槍的人就是那第四個人,但是我在豬圈沒有看到這個腳印,所以老金應該撒了慌。”
“老金無意間在女兒的房間裡發現了這把槍,但是他怕自己把槍換回來會被賊喊捉賊,所以就編造了槍是在豬圈裡找到的謊言。”馬玉林將自己的推斷和盤托出,馬克明聽完後若有所思,“那你打算怎麼樣找到這第四個人?”馬克明心裡已經相信馬玉林的推斷了。
“按照腳印我只能大概推斷出這是個青年人的腳印,是誰我還沒有想到,但是我已經有了大概的確定範圍,我懷疑是民兵排的人。”“你說是民兵裡自己有人偷了槍,然後藏在了老金家裡?”馬克明又暈了,怎麼會有人偷自己的槍。
馬玉林沒有繼續解釋下去,而是告訴馬克明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在馬玉林的吩咐下,馬克明命令老徐集結民兵,自己要對這次丟槍事件作一次訓話,老徐吹響集結號,幾十名民兵迅速在訓練場集結完畢。
但是馬克明並沒有上臺講話,而是讓老徐帶著他們像平時一樣開展了訓練,馬玉林就站在一旁,雙眼如鷹隼一般掃視著每一名民兵的臉旁,腳步和腳印,突然他的眼睛停在了一個人的身上,看了好一會,他心中有了答案。
“馬克明,站在民兵前面,帶著他們訓練的那個人是誰?”馬玉林指著訓練場問馬克明,馬克明看了眼他指的方向。
“那人是老徐的侄子姓黃,是民兵排的隊長,平時表現很好,也是鄉里的模範,老馬你不會想說偷槍的人是他吧?”馬克明看著馬玉林。
馬克明將老徐叫到辦公室,馬玉林也說:“馬克明,老馬,你們是不是找到犯人是誰了?”馬克明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事實:“老徐,老馬說偷槍的那個人是你的侄子,黃隊長。”
侄子一直是老徐的驕傲,怎麼會幹出這種事情,老徐愣在了當地:“這不可能。老馬,你是不是搞錯了,我侄子不可能偷槍的。”馬玉林從板凳上站起身來,走到老徐面前:“老徐,你先冷靜一下,黃隊長有沒有偷槍,讓馬克明出面試一下吧。”
“神眼”尋槍記,傳奇馬玉林
馬玉林與馬克明兩人已經計劃好,由馬克明出面找黃隊長談話,馬克明將黃隊長叫到辦公室,老徐和馬玉林都暫時迴避了,黃隊長推開門,一眼便看見了桌子上放了一支三八步槍,頓時心裡一緊。
看著黃隊長這副表情,馬克明已經心知肚明瞭,看來老馬沒有冤枉人,“黃隊長,這把槍你認識吧。”馬克明率先開口,“這是咱們隊裡的槍吧,好像就是前幾天丟的那支。”黃隊長眼神躲閃著。
“在老金家裡發現的,還是在老金閨女屋裡找到的,你說會是誰偷的呢?”“難道是老金偷的?”黃隊長還在掩飾著,馬克明站起身指著他“小偷就是你吧,黃隊長,我們在他閨女屋裡發現了你的腳印,你再不交代,真等著組織來發落你嗎?”馬克明語氣突然加重。
黃隊長腦門冒出了冷汗,他連忙擺擺手:“書記,這槍不是我偷的,我咋敢偷槍呢?這槍是我落在翠花屋裡的,是我大意了,我怕組織追查我,就一直沒敢說實情。”站在門外的馬玉林和老徐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老徐憤怒地推開門,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侄子,黃隊長低下頭,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原來老徐侄子和老金家閨女翠花兩人私底下互表好感,很快便在一起約會了,那天晚上黃隊長剛剛結束訓練便直接來到翠花屋裡,槍也背在身上。
約完會後,黃隊長離開了,但是那把槍卻遺忘在了翠花的屋裡,第二天翠花也沒有發現,直到老金夫妻倆打掃衛生才發現這把槍,所有的謎底在馬玉林推斷下,一一破解。
黃隊長因為丟槍被撤銷了職務,而馬玉林經此一案,更加名聲大噪,神眼“尋槍記”的故事也一直流傳在赤峰這片土地上。
1959年,53歲的馬玉林被赤峰市公安局聘請為追蹤員,從此被吸收到市公安局刑警隊,當了一名刑偵隊員,每個月都可以拿到公安局發放的三十三元五角的工資。
同年,馬玉林幫助公安局破獲了一起供銷社盜竊案。此後,全國不少地方都請他參與過調查。馬玉林因此慢慢從一個放羊老頭,變成了我國頂尖的追蹤專家。後來還有人將他的故事著成了長篇文學《神眼》,讓更多的人知曉赤峰曾經有位“神眼”馬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