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月,四野十五兵團40、43軍抵達雷州半島,開始了熱火朝天的海上大練兵。
敵海南島保安總司令薛嶽為防止我軍渡海登陸作戰,想方設法加固工事,加強海岸正面防禦,除以海、空軍嚴密封鎖瓊州海峽外,還經常派遣飛機破壞干擾我軍的海練。
1950年2月中旬,敵為防患,嚴禁漁船出海,並集中了 5個師的兵力,向五指山革命根據地瘋狂進行“圍剿”,企圖消滅島上瓊縱我軍接應力量。
敵加緊進攻,瓊崖縱隊處境極為困難,馮白駒司令員便電告華南分局葉書記和15兵團司令員鄧華,葉、鄧研究決定:立即組織偷渡,對瓊縱進行支援,以增加島上我軍接應 力量。
12兵團副司令員兼40軍軍長韓先楚接到通知,沉思良久,立即召集政委袁昇平、第一副軍長解方、政治部主任李伯秋等搭檔過來商議。
俗話說“萬事開頭難”,特別是第一次偷渡危險性極大,弄不好,不僅會全軍覆沒,而且還會影響部隊今後作戰的信心。
所以,第一次偷渡既帶有試驗性質,又是檢驗海練成果的一招。因此,40軍首長們對派多大兵力,何時起航,登陸地點等問題,考慮慎之又慎。
解方皺起了眉頭:“我看,派一個連,兵力太弱,不易成功;若派一個團,根據當前海練情況,條件尚不成熟,時間太緊,準備工作太倉促,也不易。還是派一個營比較合適。”
政委袁昇平和政治部主任李伯秋點頭:“我同意,還是派一個營最恰當。”
韓先楚見大家無異意,便說:“大家看,派哪個營好呢?”
派哪個營?這可是從尖子裡面拔尖子,既要技術好,又要作風過硬。著實一錘定音40軍的首長們傷透了腦筋。
最後又是解方率先打破了沉默:“118師代表四野參加北平入城式,號稱第一師,是佼佼者。我看就從118師選。”
解方將軍(左)在板門店談判中
“我贊成。若從師裡三個團挑,我看352團(前身是3縱7師19團)最合適。該團在東北夏季攻勢時,由於作風頑強,戰果顯赫,被遼東軍區授予‘鐵拳團’錦旗一面。”
袁昇平政委雖然調來40軍沒多久,可早就摸清了各團的“底細”。
“該團1營,老底子是八路軍山東縱隊第四支隊一團,營長陳永康、教導員張仲先也都是山東老八路,作風頑強,指揮果斷,善打硬仗、惡仗。遼瀋戰役打錦州時,曾被授予‘錦州戰刀營’的光榮稱號,讓他們當渡海先鋒,一定能勝任!”
李伯秋主任有點舉賢不避親的意思,誰都知道,抗戰時期,李伯秋曾擔任山東縱隊第四支隊一團政委長達3年,一營何嘗不是他的老部隊呢。
眾人表示同意,便將352團1營定為“渡海先鋒營”。
帶隊的領導幹部非常重要,為加強對先鋒營的領導,韓先楚把目光便集中在老紅軍苟在松身上。
苟在松曾帶隊赴三野取經剛返回部隊,而且他不僅作戰勇敢,指揮多謀善斷,靈活果敢,經驗也非常豐富。
此外,韓先楚又選了兩位作戰勇敢,善打硬仗、惡仗的領導——352團團長羅紹福和瓊崖縱隊偵察科長郭壯強。
郭既有豐富的指揮才能,又熟悉島上敵我情況、當地風土人情,這就組成了最好的領導班子。
為加強火力,他們給該營加強配屬了八二炮、六零炮和輕重機 槍,處處都想得十分周全和妥帖……
郭壯強
最後研究出徵日期,韓軍長先徵求解副軍長的意見,因解方不僅胸懷全域性,深謀遠慮,而且心細。解的日記幾乎每天都記錄渡海作戰和海練情況,就連海風、海潮、海流都有記載。
解方根據風向、水流、潮汐三者執行規律,慎重地提出3月4日至6日,這三天最為合適。
韓先楚拿起電話,進一步詢問“土氣象臺”——軍部偵察科科長鄭需凡。鄭科長回答:“根據我們預測,3月5日左右,有流西的大流,風向也好,這對船隻繞過海峽正面,在島的西側登陸最為有利。”
問了兩個人,韓先楚還是不放心,又徵詢身邊形影不離的漁民顧問鄭光民,鄭非常肯定地回答:“根據經驗,我看3月5 日最好。”
徵得三方面意見,最後才拍板把日期定下來。繼而,報兵團批准。
118師參謀長苟在松受領任務後,深感身上的擔子很重,渡海作戰是破天荒頭一次,任務非同一般,尤其是在沒有海戰經驗的情況下,帶隊渡海作戰,並取得海戰經驗,這是帶有試驗性的,摸著石頭過河,馬虎不得,稍有批漏,後果不堪設想。
苟在松
於是,他叫上羅團長等趕至1營營部,同營長陳永康、教導員張仲先一起研究渡海事宜。
首先分析敵情,他們認為,島上敵軍雖是殘兵敗將,但是,現在薛嶽已下令用軍艦、飛機嚴密封鎖海面,不準民船出海,我們在沒有任何防衛的條件下,用木帆船硬闖瓊州海峽,尤其是白天,假若遇上敵人飛機、軍艦,與敵人周旋更加困難。
唯一的辦法是夜間偷渡,避開敵機、軍艦的威脅,嚴密組織航行,加強通訊聯絡,只要各項準備工作做得縝密周全,指揮正確,就一定能圓滿完成任務!
根據上述情況,在研究船隊編制時,為以防萬一,苟參謀長提議設三艘指揮船,這樣,假若被敵擊毀一隻,仍能指揮:
教導員張仲先政治工作強,膽大心細,作風嚴謹,文武雙全,他所乘的指揮船可作全隊基準船,負責掌握航向、航速,進行導航。
一營教導員、後擔任廣州軍區政委的張仲先中將
營長陳永康有勇有謀,機動靈活,很能打仗,留在身邊協助指揮,居中。
團長羅紹福善打硬仗惡仗,指揮有方,他所乘指揮船殿後。
講明分工情況,大家都同意,認為這樣設定較安全。
再研究通訊聯絡等事項,他們規定電臺負責與上級聯絡,船隊白天用旗語或喊話,夜晚用手電聯絡。為保持隊形,每隻船尾都懸掛紅燈,便於識別。
另外,為防止戰鬥船隻損壞,他們還把維修用的木板、槻子、棉花、白麵等都考慮到了……準備工作仔細、周全。
1950年3月5日下午,在燈樓角椰樹林裡召開了誓師大會。軍、師、團首長都來送行,韓先楚在隊前手擎一面繡著“登陸作戰先鋒隊”的鮮紅戰旗,向全體勇士授旗高聲說:
“我將登陸先鋒隊的紅旗交給你們,要你們將它插上海南島,和瓊崖縱隊勝利會師,這是艱鉅的尖刀任務,你們能完成嗎?”
一營出發前接過“登陸作戰先鋒隊”的鮮紅戰旗
全體勇士高喊:“請首長放心,我們堅決完成任務!”聲音鏗鏘洪亮,迴盪在雷州半島的晴空。
陳永康營長莊嚴地敬禮,接過紅旗,並在神聖的國旗下,帶領全 營宣誓:“不怕流血犧牲,有進無退,打到海南島,為人民立新功!”
臨開船,基準船上雷州半島的兩個水手因害怕,跳海跑了,船上只剩下瓊縱舵手。教導員怕此時上報會耽誤全隊起航時間,正一籌莫展時,海練隊長付世俊上船檢査,得知水手逃走,舵手不夠,便對張說:“教導員,讓我留在船上吧?”時間緊迫,張只得同意,遂下令起航。
東風徐徐,進軍號聲清脆瞭亮,在軍樂隊雄壯的樂曲中,軍、師、團首長和各界代表同勇士們一一握手告別。加強營號稱800勇士(實有799人),紛紛跨上14只英雄戰船。
當年有人說勇士們是拎著腦袋上的船,這話不假,他們是冒著生命危險,堅定地跨上了戰船,乘風破浪向南疾進……
夜幕降臨,茫茫大海,波浪翻滾,海風吹飽篷帆,由於蓬滿船快,苟在松發現船隻隊形有些鬆散,不利於集中火力,便讓陳營長髮令。
營長挺身船尾,用手電筒給各船發出訊號:“各船注意保持隊形,向我靠攏!”隨後,又命令電臺臺長李伯泉向軍指揮所發報:“風向好,船行快。'‘韓軍長接報非常高興,命回電: “祝賀你們,仍按原計劃前進!”
午夜12時,又第二次發報:“前進80裡,進入主流海區。”
天有不測風雲,海風逐漸減弱。不一會兒,風全停了,船也停下,紋絲不動。
俗話說:“帆船有風賽過龍,無風不如蟲。有風行一天,無風行一年。”這有被敵艦發現的危險,也是事先所未估計到的。
各級指揮員心急火燎,他們深知,晚登陸一分鐘,後果就不堪設想。
苟參謀長緊皺濃眉急問領航員、船老大:“風為什麼會停呢?”
船老大答:“海南的風,可能是被五指山擋住了。”
又問:“那什麼時候才能來風?”
船老大觀察了星相,又讓戰士提桶深處海水,嚐嚐,咂咂嘴說:“海風,明天兩三點鐘還會來。” 口氣十分肯定。
此時,苟參謀長開啟手電,檢視海圖和羅盤,經測算,這裡離登陸點還有70裡。這樣,天亮前登陸的計劃,已經不可能實現了。那麼,瓊崖縱隊的接應也將錯過時機!將來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強行登陸。
想到此,他與陳永康、郭壯強商量,按已定方案,組織部隊搖櫓、划槳前進。
陳永康下令:“各連克服困難,搖櫓強行”!苟在松則又一次命李臺長向軍指揮所發報:“風停。”
韓副司令接到電報,心急如焚,坐臥不安,心中牽掛著生死與共的戰友。先鋒營深陷海洋,生死難料。按他的指揮風格,一貫是指揮靠前。像這種危機,若在陸地,他早就跑上火線了。現在他急得只能將手帕伸出窗外試風,一會兒,又拿起電話詢問“土氣象臺”。
基準船上,作風嚴謹的教導員張仲先接到命令,放下望遠鏡,立即組織搖櫓強行前進。但每隻船隻有一兩柄櫓,這可怎麼辦?
戰鬥英雄侯志誠迅即操起一支舊櫓搖起來,機靈的王忠和幾個戰士想起艙裡有撐船的竹竿和修船用的木板,立刻跳進艙裡拿來,並高喊:“同志們,有槳了,大家快來幫忙!”
戰士們喜出望外,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用刺刀劈開木板,鋸斷竹竿,釘的釘,綁的綁,做成十幾根槳,奮力划起。
機槍射手沒搶到,便用鐵鍬划水,有的用槍托劃,還有的 乾脆用雙手像鴨子似的划水。
大家又是搖,又是劃的,船又開始前進了,但由於划水姿勢各一,動作參差不齊,船行很慢……
這時,來自瀏陽的一排長,想起家鄉賽龍舟、擊鼓喊號子的情景,忙對大家說:“同志們,都要聽我的口號劃,一二、一二!”
這個辦法很好,戰士們彎著腰排在船幫,劃得整齊統一,船速加快了。戰士們很高興,有的挽起袖子,有的乾脆脫掉上衣,在排長指揮下,憋足了勁兒地劃,船像長了翅膀似的撥浪前進。
船速加快,勇士們非常高興。平靜的海面露出晨曦,離登陸點還有60裡,太陽也從東方海面冒出頭,天漸漸亮了。
透過薄薄的晨霧, 苟參謀長舉起望遠鏡,只見遠遠的天邊隱隱約約出現山巒的模樣,他對照海圖判斷,又找郭壯強辨認。郭自1938年就在這一帶打游擊,不僅對地形地貌熟悉,就連當地的人情世故都非常清楚。
郭觀察後對參謀長說:“沒錯,前面小山包就是俄曼嶺,離我們登陸點白馬井不遠了。”戰士們得知快到了,心情振奮,更加勇猛地搖櫓划槳……
此時,嚴整的隊形有些鬆散,縱深拖長。陳營長心想:假若與敵艦遭遇,火力難以集中,更難相互配合,那將非常危險。所以,他再次下達命令:“各船注意,向基準船看齊,保持戰鬥隊形!”
各船接到命令,調整隊形,船速慢的奮力往前趕,快的更加意氣風發。為爭搶“登陸第一船",大家你追我趕,善做鼓動工作的教導員張仲先站在船頭高喊:“同志們加油啊,爭做登陸第一船,為人民立新功!”
船隊繼續航行,天漸漸亮了,苟參謀長邊看地圖邊考慮:天已大亮,按原計劃,要在拂曉前,由瓊崖縱隊接應在白馬井一帶登陸。現 在俄曼嶺離白馬井、排埠還很遠,已經錯過接應時間,也不知道接應部隊是否能按時到達指定地點……
如果在海上繼續航行,可能遭遇敵軍艦、飛機的阻截襲擊,將冒很大風險;
但是假若就地登陸,這裡敵人守備力量強,登陸後又要突破敵人幾道防線,在沒有島上部隊接應,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強行登陸,必然會遭受重大傷亡,會破壞整個作戰計劃,影響任務完成……
經再三考慮,權衡利弊,苟參謀長最後還是下決心,力排眾議繼續航行,駛至白馬井、排埠登陸。
這時陳永康也建議:“現在已錯過接應時間,不管發生什麼變化,有多大困難,我們都必須按原部署,仍在白馬井 登陸!”羅、郭等均表同意。
渡海先鋒營向白馬井繼續航行,敵防守部隊是蔣軍第4軍59師175 團的一個連,發現我船隊後,驚慌失措,盲目火力射擊。
不久有四架敵機飛來。沙場經驗豐富的苟參謀長靜聽槍聲分析判斷:是敵人進行火力偵察,我船在敵有效射程之外,不宜過早暴露行蹤,否則會吃虧。所以下令準備戰鬥,不予還擊。
而敵人則認為我是大批登陸,逐級上報,蔣軍175團一面派一個營增援,一面發報向薛嶽告急。薛嶽忙亂中,急命沿岸部隊就地嚴加防範,只派海、空軍出動增援。6日日出時分,敵機、軍艦方四處巡弋……
6 日9點多鐘,盤踞在新盈港的敵人,只派出十幾只木帆船,分三路向我駛來,事後得知:是該縣副縣長兼縣大隊長在船上。就在此時,薛嶽又派來四架飛機……
情況突變,戰鬥即將打響,我軍處於敵海陸空三面夾擊的危險關頭,這對指揮員是一個嚴峻考驗。
蔣軍海南島保安司令——薛嶽
但身經百戰的苟參謀長卻臨危不懼,沉著思考,認為敵船對我威脅不大,當前主要威脅是敵機,為設法儘量減少損失,不能硬拼,只能鬥智。
趁對面敵船尚分辨不清是我船還是民船,未敢開槍之際,苟在松急命張仲先保持鎮定,沒有命令不準開槍,繼續前進,儘量和敵船攪在一起。
張教導員領會意圖,急命戰士進艙隱蔽,他和一位水手身披漁網偽裝,注意觀察敵情,繼續前進。
敵船越來越近,彼此都能看清臉面,氣氛異常緊張。沉著的張仲先及時抓住戰機,趁敵分辨不清時,命舵手轉向,從右側插入敵船隊,接著其餘船隻跟著插進。
這樣,敵我混在一起,敵機分不清敵我,無法投彈掃射,又怕油料耗盡,盤旋一會兒便飛走了。
此時,敵船可能也誤認為我船是他們從涸洲島撤回的船,沒有開槍……
敵船始終沒有開槍,我船距離海岸越來越近,岸上敵人沉不住氣了,便盲目射擊,槍彈、炮彈在我船隊四周爆炸,激起丈八高的水柱。
苟參謀長仍命令各船:“甲板上只留穿便衣的哨兵和船工,其他人員一律在艙裡隱蔽,武器瞄準敵人,嚴陣以待,以防萬一。”
岸上,敵炮打得更加瘋狂,船隊四周掀起巨浪,戰船左右顛簸,重機槍子彈嘶鳴,將篷帆射穿無數孔洞,子彈落在甲板上叮咚作響。
勇士們面對敵人火力仍十分鎮靜,按照命令,搖櫓的、掌舵的、領航的各司其職,緊跟1號船,繞過海灣,朝登陸點白馬井迅猛前進。
就在這時,站在船頭指揮的陳永康營長從望遠鏡裡看到,敵船為給敵機指示目標,突然在船上掛起紅旗。他連忙高喊:“各連注意,敵船掛起紅旗,我們也掛上紅旗,迷惑敵機。”
不久,敵又換上白旗。陳營長喊:“敵換白旗,我們趕快換白旗!”
指揮員與敵人鬥智鬥勇,敵機無法辨別,油料將盡,又急於飛回,便盲目投彈掃射,竟將他們的帆船炸沉一隻。
勇士們見狀非常高興,高喊:“打得好!”敵船被炸得驚慌失措,紛紛向岸邊靠攏。
這時,飛回敵機集中向我船隊攻擊。我3連有一隻船被擊中,船上戰士英勇犧牲。另有一隻船桅杆被炸斷,船艙漏水,勇士們便冒著敵機的狂轟濫炸,淘水的淘水,堵漏的堵漏,仍划船前進……
距離岸邊一海里時,敵透過空中偵察,發現我軍登陸意圖,便從海、陸、空三個方向發射火力,阻我船隊前進,苟參謀長審時度勢,下達命令:“各船儘快脫離深水區,加速向岸邊靠攏。”
勇士們經過一夜加半天的航行,已經十分疲憊,但臨近海岸卻非常高興,更加鬥志昂揚,按照指令,冒著敵猛烈的阻擊繼續前進。敵機又一個勁地俯衝投彈掃射,船隊的後面又來兩艘兵艦瘋狂發射炮彈。
霎時,“嗖嗖”的子彈,打得海面直翻白花,炸彈、炮彈落在船隊四周,掀起丈八高的水柱,條條大魚從海里躥出,海面飄起一層死魚。
船工心慌,扔下舵柄不管,鑽進艙裡躲起來。一排副付世俊是山東煙臺人, 經驗,見狀直接接過舵柄,不顧敵機轟炸掃射,沉著堅定地掌著舵,鼓勵大家說:“同志們,立功的時候到了,狠狠地打,我保證把大家送上岸!”
船隊邊打邊進,突然,一顆子彈射穿了英雄的胸膛,付世俊鮮血染紅了甲板……這位英雄從長白山麓,一直打到南海邊,屢立戰功。這次為拯救島上受苦受難的300萬同胞,在最後一仗的海戰中英勇犧牲。
勇士們含著熱淚移開英雄的遺體,水手侯志誠迅速接過舵柄,為替副排長報仇,同志們瘋狂 地向敵人射擊
船隊距岸邊只有200多米,已經可以看到海底泥沙,教導員張仲先當機立斷,下令拋錨,掛起望遠鏡,高舉駁殼槍高喊:“同志們,涉水搶灘!”
司號員小趙聽到命令,吹響進軍號,剛要吹第二聲,卻被敵人的子彈射中,但他倒在甲板上仍忍痛吹號。
霎時,海面上 處處露著人頭,有的舉著槍,有的借揹包浮力前進。
3排副魏文棟首先跳下海,在火力掩護下,帶領8、9班的勇士向灘頭猛衝。2號船的戰士在指導員帶領下也紛紛跳入水中。衝在最前面的是9班長、劉玉學、張業先、徐建中,他們冒著火力,向沙灘猛衝。機槍射手則將機槍架在竹筒救生圈上射擊,
苟參謀長命炮火支援。後邊船隻所有火器:重機槍、六零炮一齊射擊…… 其中一發炮彈命中,敵地堡的重機槍變成啞巴,苟在松高興地喊:“打得好,猛打!”
過了一分多鐘,陳永康遠遠地看見最前面的8、9班已經佔領敵人幾處防禦工事,一面鮮豔的紅旗在風中疾飄。=高喊:“咱們部隊登陸了!”隨即同郭壯強一起跳下海。
苟參謀長馬上命令電臺向韓軍長髮報。不幸的是,船被擊沉,報務員老吳的腿被打斷,機器和人一起沉入水中,電池箱也被擊穿。同志們馬上潛水撈出馬達和電池箱,抬著老吳,勇猛地往灘頭衝。
因電臺浸水不能發報,渡海先鋒營與軍指揮所中斷了聯絡。
4號船聽到參謀長火力支援的命令,英雄炮手趙連有,見部隊正涉水邊打邊向岸上衝,此時遠處有座一千多公尺的小山,山上約有一個營的敵人黑壓壓地往下壓。
為阻敵,小趙雙手抱起炮筒,放在特製的木盤上,打出第一炮,彈著點近了10公尺,他重新調整,放到45 密位,又打第二炮,炮彈在敵群中炸開,敵人倒下一片。
英雄炮手趙連有
指導員高 喊:“打得好,照方抓藥,狠狠地 打!”趙連有越打越興奮,連打50發,命中49發。
1連、3連的戰士們, 僅用三分鐘就衝過200米的淺灘,一舉突破薛嶽吹噓的牢不可破的“伯陵防線”,這時,教導員看錶正好13時40分,他記下了這光榮偉大的時刻!
戰士們直撲上岸,五班班長郭成高喊:“準備好刺刀手榴彈,打擊敵人的反撲。”手負傷的機槍手孫國仁上岸後端起機槍猛掃,重機槍手張振玉瞄準敵群“嘩嘩”一梭子掃過去,敵人紛紛倒地,上岸的戰士趁著煙霧,衝進敵陣。
在熾熱的戰鬥中,苟在松忽聽敵背後響起激烈槍聲,他判斷是接應部隊來了。
苟參謀長原擔心接應部隊不能按時到達。其實,瓊崖縱隊司令員兼政委馮白駒一接到15兵團司令員鄧華電報“第40軍一個加強營,定於3月初起航”,就馬上召集瓊縱黨政領導人開會,研究和部署接應工作。最後決定:由第一總隊負責接應,為加強領導,還讓政治部主任陳青山帶一部電臺,到一總隊協助指揮。
受命後,陳青山帶機關人員和一部電臺,迅速趕到第一總隊駐地,向總隊長陳求光、副政委辜漢東和政治部主任黃 岐山傳達了馮白駒司令員的指示。
經研究決定:由第7團兩個營插入澄邁一帶活動,迷惑敵人;第8團一個營插向儋縣、臨高交界地域,控制制高點;第9團全部、8團兩個菅、7團一個營負責接應。
另外,陳青山還召開西區地委、西區行署會議,進一步深入動員各縣、各鄉的支前組織,做好準備,全力以赴迎接渡海部隊。
為避免被敵人發現行蹤,他們先進入五指山隱蔽,然後才從根據地出發,晝夜兼程,衝過敵人層層嚴密封鎖,翻越險峻的白沙縣黎母嶺。
瓊崖縱隊政治部主任陳青山
瓊崖縱隊很多戰士是赤腳行軍,腳被山石和荊藤劃破,鮮血直流,疼痛難忍。幾位女戰士挑著給養,揹著行軍鍋,挎著紅十字藥包緊跟,走得滿頭大汗。任務緊急,顧不得休息,只能咬緊牙關勇敢地向海邊挺進。
3月1日下午,陳青山又接來電:“第40軍一個加強營定於3月 5日起航,預定在白馬井一帶登陸,望及時趕去接應。”見報,即進行部署,命部隊迅速向白馬井移動。
陳青山、陳求光和林明率領第8、第9團從駐地連夜出發。為了不暴露行蹤,他們夜晚行軍,白天休息。挺進中,突然下起雨來,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們只能憑著多年打游擊的經驗,沿著崎嶇的山區小路冒雨疾進,不時有人滑倒,但沒人掉隊。
瓊崖縱隊接應部隊急行軍三個夜晚,穿過敵人重重封鎖,前進130公里,便到達超頭市南山距白馬井約15裡的豐猛村……
夜晚,陳青山又接第40軍來電:第118師352團加強營799人,在師參謀長苟在松帶領下渡海,預計6日拂曉到達排埠。
6日拂曉,排埠海面風平浪靜,茫茫海面只有海鷗飛翔,沒有敵機和軍艦的影子,海灘十分寧靜。由於渡海先鋒營已錯過登陸時間,看不到一隻船的影子,又與先鋒營無法聯絡,天已放亮,怎麼辦?
為 避免暴露目標,陳青山當機立斷,命令部隊撤出陣地,到附近地區隱蔽待命。
第9團伍團長將部隊帶到新地村樹林中隱蔽,只讓連長帶通訊員小王和一個班瞭望警戒……
許久,坐在樹杈上的小王,透過茂密的樹葉看到遠處海面上出現模糊的船影,一隻、兩隻、三隻……他高興地大聲喊:“來啦,大軍的船到啦,你們快看!”
9連連長吳長興不會爬樹,摔下五六次,還是往上爬。爬上樹,舉起望遠鏡,只見茫茫海上來了十幾只船,他高呼:“同志們,我們日夜盼望的老大哥來啦!”大家高興得跳躍、歡 呼!連長忙命小王跑步去樹林,將部隊帶來。
小王將部隊帶到,伍團長興奮地說:“同志們,快,跑步迎接老大哥去。”戰士們從敵人背後猛衝猛打,這就是苟參謀長所聽到的敵背後的槍聲……
伍團長命小王取出兩面聯絡旗,向對面山岡晃動,對面山岡也舉旗回應。
霎時雙方勝利會師的雄壯號聲迴旋在山谷中……
先鋒營在白馬井登陸,薛嶽惱羞成怒,大發雷霆,開會追查責任,結果海、空、陸三軍相互指責,爭吵不休,薛嶽只能不了了之, 調部隊追擊。
勝利會師後,瓊縱參加革命13年的女衛生員、老紅軍黃彩霞,激動得掏出手帕忙給戰士擦汗,含著熱淚,緊握3班長劉德友的手說:“你們來了,我們總算熬出頭了!”
黃彩霞與劉德友握手
一總隊政治部主任黃岐山,見渡海先鋒營的戰友渾身被海水打溼,並得知許多傷號和彈藥仍在船上,忙讓8、9團派一部分人,冒著敵機的狂轟濫炸,勇敢地衝過海灘,將傷員和彈藥,從船上搬回。
為了防止敵人主力堵截,保障大部隊渡海的接應力量,避免不必要的消耗,黃主任和苟參謀 長商量,帶領雙方部隊衝破敵59師的封鎖,向革命根據地轉移。
少頃,一股敵人尾隨追來,陳永康為照顧負傷的報務員和損傷的電臺,落在後面。他見敵人追近,機靈地用駁殼槍掃倒前面的敵人,接著投出手榴彈,又炸倒一片,敵人便停止了追 擊,電臺人員才轉危為安。
7日上午,部隊到達豐猛村,瓊縱政治部副主任陳青山前來迎接,他雙眼閃動著喜悅的淚花,緊跑幾步擁抱苟在松說:“我們盼了23年,總算把你們盼來啦。”
苟參謀長像見到久別重逢的親兄弟一樣,非常激動,緊緊握住他的手說:“你們艱苦鬥爭23年,實在太辛苦了!”
渡海先鋒營幹部與瓊縱接應幹部合影,左起∶張仲先、陳求光、陳永康、陳青山、苟在松
先鋒營到達革命根據地,苟在松立即透過瓊縱電臺向韓先楚發報,說明由於登陸時電臺浸水,不能發報,因而中斷聯絡。
兩天兩夜未眠,兩眼紅腫的韓軍長見報,高興地拍案跳起,對解說:“好。老解,我們第一支利箭射中啦!”
3月8日,渡海先鋒營和瓊縱一總隊到達阜龍鄉保家村、芭蕉村一帶,接到地方黨組織送來的情報,說有一個師的敵人,分幾路向我軍包圍過來,企圖消滅我軍。
部隊求戰心切,要求殲滅這股敵人。苟、陳等商量:會師後,雖然士氣高昂,集中力量消滅這股敵人沒問題,但絕不能因小失大,還是儲存力量,準備迎接大部隊登陸要緊。
於是,只留下一總隊掩護主力和群眾撤離。敵人趕到撲了個空,惱羞成怒,把村裡房子全燒了。部隊重新返回,幫村民蓋好房,才繼續前行。
到達革命根據地,鄉親們高興得抬著豬,牽著 牛,挑著小雞、香蕉、地 瓜、甘蔗……有位鄉親,捆起水牛,拿刀正要宰, 9班長看見急忙跑上去奪過刀,不讓宰。
3月10日,第43軍128師383團1營,由徐春芳團長和主任劉慶祥帶領,共1000餘人,分乘22艘帆船,揚帆起錨,向海南島進發。3月11 日,在瓊島以北的赤水港翁田附近海岸勝利登陸。
第43軍先鋒營登陸,薛嶽派兵追殲,但找不到我軍下落,他想:上次解放軍在瓊西北登陸,這次又在瓊東北登陸,好端端的“伯陵防線”竟被捅爛網眼,將來解放軍大舉進攻可怎麼辦?怒氣遷至下屬,拿起電話怒斥:“上島人數不多你們動作要快,猛追,絕不能放過一個。”
3月12日,第40軍、第43軍先鋒營和瓊縱主力勝利會師,在白沙縣召開“歡迎渡海解放大軍”的慶祝大會,四鄉和深山中的黎胞帶著各種各樣的慰問品前來參加大會。
解放軍隊伍步入會場時,鞭炮齊鳴,鑼鼓喧天……有位黎胞,戴著假面具,跳起土風舞,唱著淳樸動聽的黎歌,其他黎胞也載歌載舞,場面十分熱鬧……婦女忙著往解放軍兜裡塞雞蛋、花生、香蕉、地瓜
陳青山主任首先向大家宣佈一個特大喜訊:解放大軍帶來一面鮮豔的五星紅旗!接著將旗交給瓊縱4名戰士,在臺前展開,此時掌聲雷動,口號聲四起:
“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
“中國共產黨萬歲!”
人頭攢動,戰士受紀律約束,只能原地蹺腳看,鄉親均往臺前 擠,都想親眼目睹這面帶來“解放”的大旗!幸福的淚珠模糊了眼睛……
喜訊傳至武漢四野總部,一直放心不下的林總,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特傳令嘉獎,給所有參戰人員記大功一次。這種給全營每一位指戰員記大功的獎勵,在人民軍隊中尚屬首次。
參加完會師慶祝大會後,渡海先鋒營的戰士們不顧疲勞,急行軍五個晝夜,闖過敵三個團的合圍,終於到達五指山老革命根據地。
黎族老大媽幫部隊做飯
熱情的瓊縱戰士,忙著上山砍竹子拔茅草,在村裡插上竹竿,用藤條綁架子,搭上茅草,趕做草房,蓋好讓給大軍住,自己卻分散在樹下休息。先鋒營見此,決定只營、連指揮所住,戰士們在樹下就地而臥。
稍許,瓊縱的戰士送來白米飯、豬肉··而瓊縱的戰士卻以地瓜和野果充飢。先鋒營的戰士見瓊縱戰友有的打赤腳,有的缺衣穿,便趕忙解開揹包,捐衣捐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