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李小飛刀
12日,土耳其、哈薩克、土庫曼、烏茲別克、吉爾吉斯斯坦、亞塞拜然六國領導人在伊斯坦布林突厥語國家合作委員會第八屆峰會上,宣佈 “突厥語國家委員會”改名為“突厥國家組織”。
這是自蘇聯解體以來,中亞地區出現的又一個國家聯盟。
此前,土耳其方面曾表示,土耳其與中亞五國在宗教、語言及習俗上淵源極深,“六個國家,一個民族”,理應仿效阿拉伯聯盟體制,建立一個突厥國家聯盟。
如今,這一想法終於落地。“突厥國家組織”會對地區形勢構成哪些影響?土耳其想借助這個組織實現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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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佈成立“突厥國家組織”同時,成員國發表了一份宣告,稱會上通過了一份由哈薩克創始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發起的“突厥世界2040願景”。
宣告表示,各國決定在打擊恐怖主義、極端主義、分裂主義、種族主義、歧視、仇外心理、仇視伊斯蘭和一切形式的仇恨言論方面開展合作,並在國際舞臺上協調這些領域的努力。宣告指出,將採取必要措施促進相互貿易和投資,旨在為成員國之間創造有利條件。納扎爾巴耶夫在峰會上的影片講話中表示,突厥國家希望與俄羅斯、中國、印度和歐盟等國家和組織保持相互穩定合作關係。
“突厥世界的一體化將促進歐亞大陸的團結,並有助於鞏固歐亞大陸的安全體系。”納扎爾巴耶夫強調,該新組織不針對任何國家,其工作符合《聯合國憲章》的基本目標和原則的聯盟。
“突厥世界多個世紀在偉大絲綢之路的形成發揮了重要作用。首先,在東方和西方關係的廣闊背景下,連線了文化與文明之間。與此同時,還為人類文化的精神和物質財富做出了貢獻。當前,我們看到這一過程在全球歷史演變的新階段重演。” 納扎爾巴耶夫說。
事實上,在該地區成立一個統一的突厥國家聯盟的提法肇始已久。
1991年,在土耳其召開的歐亞大陸新格局研討會上,蘇聯的突厥語國家、土耳其,以及歐美的約80名代表,圍繞建立何種形式的突厥聯盟展開討論,一位亞塞拜然學者認為,突厥聯盟應仿效歐共體,成為主權國家的聯盟。
1992年,由土耳其牽頭,哈薩克、吉爾吉斯斯坦、土庫曼和亞塞拜然等六國召開了第一屆“突厥語國家首腦峰會”。
1994年召開的第二屆峰會確定中心議題為“確認突厥語國家走向一體化”。
2009年,“突厥語國家首腦峰會”決定升格為突厥語國家合作委員會,每年召開峰會,與此同時還舉行突厥語國家合作委員會的外長、教育部長會議。理事會下設元首理事會、外長理事會、元老理事會和高官理事會等合作機制,以及突厥世界研究中心、突厥科學院、突厥圖書館、突厥博物館等文化機構。
而此次“突厥國家組織”的成立,毫無疑問是前述一系列政治程序導向的一個重大節點。納扎爾巴耶夫表示,(“突厥國家組織”的成立標誌著)突厥世界的發展歷史開始了新的時代。經過多個世紀,突厥國家再次在世界歷史上復興了突厥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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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位專家對“補壹刀”表示,“突厥國家組織”的成立既與近年來相關地區形勢複雜變化、共同作用相關,也受到“泛突厥主義”的多年影響。
比如,此次突厥語國家合作委員會峰會上的兩個觀察員國:匈牙利和土庫曼,就是兩個有標誌性意義的國家。
匈牙利作為歐洲國家似乎與突厥語國家八竿子打不上關係,但實際上淵源頗深。
相關資料顯示,匈牙利歷史上一直有匈牙利人與突厥人屬同一血統的說法。1839年,正是匈牙利學者首次用“圖蘭”一詞來稱呼伊朗以外的中亞地區,並用“圖蘭人”來稱謂操突厥語的各民族和蒙古人,以及芬蘭人、匈牙利人等,稱突厥語為“圖蘭語”,還提出了“突厥民族”、“突厥主義”和“泛突厥主義”的概念。
1848年歐洲革命失敗後, 一些匈牙利流亡者來到奧斯曼帝國,部分人改宗伊斯蘭教。匈牙利猶太裔學者萬伯裡來到奧斯曼帝國以後,專門研究中亞和突厥的歷史。他的學說成為近代泛突厥主義思潮的源頭。
1873年,沙皇俄國吞併克里米亞,原為奧斯曼帝國藩屬的韃靼汗國覆滅。韃靼人從奧斯曼帝國的突厥研究中得到啟發,孕育出強烈的突厥民族意識。有學者告訴“補壹刀”,泛突厥主義在土耳其及東亞地區曾流行一時,但在20世紀受到了三股力量的限制。
一是,土耳其共和國創立後,“國父”凱末爾奉行世俗主義,明確反對建立“大突厥國家”的主張,還逮捕並處決了一批泛突厥主義骨幹分子。
二是,冷戰開始後,蘇聯加強了對境內泛突厥主義思潮的控制。
三是,自左宗棠收復新疆後,中央政權對我國西北地區的總體掌控。
但是,蘇聯解體後,中亞地區出現了政治和意識形態真空,國家發展道路面臨不確定性。同時,土耳其藉助外向型經濟實現騰飛,政治上日益獨立於北約,思想上泛突厥主義復燃,“突厥國家”這個概念成為土耳其透過軟實力擴大在中亞地區影響力的工具。
如果說匈牙利象徵著過去,而土庫曼則標示著現在。作為一直以來的中立國,土庫曼被說服作為觀察員國與會,是一個標誌性事件,說明近年來的國際局勢對地區國家的影響。
專家分析,近年來大國競爭日趨激烈,逆全球化泛起,地區國家為進一步加強聯絡以平衡大國影響力,出於“不把雞蛋放到一個籃子裡”的考慮,加快了推進“突厥國家組織”的步伐。
近年來,俄羅斯加強了與中亞地區的安全合作,但2020年納卡衝突也給地區國家一個震撼性印象:亞塞拜然憑藉土耳其支援恢復了對領土的控制,土耳其的無人機打得“蘇式裝備”毫無還手之力,其形象空前提高,讓地區國家在傳統大國之外找到了一種平衡力量。衝突結束後,地區國家紛紛加強了與土耳其的軍事合作,購買了土製無人機。
阿富汗北方聯盟與中亞五國有文化上的親近關係,美軍撤出阿富汗讓五國感受到壓力,也試圖透過地區外大國的力量在全球格局多元化背景下實現地緣政治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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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亞地區國家中不少是歐亞經濟聯盟和獨聯體集體安全條約組織成員,俄羅斯一直以來對土耳其在地區內的影響力抱以警惕態度。突厥國家組織宣佈成立後,俄羅斯媒體做了大範圍報道。
俄《真理報》援引歐亞一體化援助基金亞洲軍事文化中心副主任烏蘇瓦利耶夫的評述稱,埃爾多安此舉只是“政治遊戲”,耍弄政治術語和誤導人們是政客們尋求擴大影響範圍和搶佔全球經濟工具。成立突厥國家組織是希望讓獨聯體國家離俄羅斯。
俄國家戰略研究所專家蘇萊曼諾夫稱,土耳其計劃透過建立“突厥國家組織”,試圖將前蘇聯國家重新定位為自己的方向。所有這些都符合泛突厥主義的教義:許多國家,一個突厥民族。
俄《論據與事實》週報則評述稱,該組織的成立對俄是個威脅。該報援引土耳其專家的話稱,安卡拉需要在與俄羅斯接壤的國家中擴大影響力,以便讓土耳其在與克里姆林宮的談判中獲得強有力的地位。未來土耳其在中亞影響力的加強不會給俄羅斯帶來任何好處。
可以預料,俄土之間的競爭會在這裡加深,矛盾會越來越大。有專家認為,蘇聯解體後,中亞五國分別建立了民族國家,生成了獨立的國家利益,這是對泛突厥主義統一性的制約,突厥國家組織目前並沒有打破這一均衡,未來走向還有待觀察。
此外,多年來地區國家已經與周邊大國在政治經濟安全等領域形成了穩定互動,2003年的“顏色革命”都沒有在地區內掀起更大風浪,其他國家想要在一段時間內顛覆傳統大國影響力的可能性不高。但同時,打西邊來的泛突厥主義是否會進一步影響地區世俗化、干擾地區安全,是需要我們加以留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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