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前總統威廉·傑斐遜·克林頓是遺腹子,他還在母親肚子裡時就參加了父親的葬禮,克林頓的母親弗吉妮婭當時只有23歲,她堅強而獨立,葬禮過後三星期,她在給友人的信中寫道:
“我懷孕六個月了,一想到腹中的嬰兒,我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讓整個世界都展現在我的眼前。”
此後,教育程度不高的弗吉妮婭用盡辦法給兒子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她一邊撫育嬰兒,一邊上著夜校,最終拿到了執照,成為收入較高的麻醉護士。
弗吉妮婭是一個熱情奔放的女子,她的一生都在渴望真愛,可惜,無論是克林頓的親生父親、還是給了克林頓姓氏的繼父,對弗吉妮婭都缺少真情,弗吉妮婭一生結過5次婚、先後嫁給4任丈夫,直到最後一次婚姻,她才找到幸福,而此時她卻患上了癌症。
克林頓身上對映著母親的很多影響和痕跡,他曾說:
“母親在三個方面給我樹立了好榜樣。首先,她總是不停地辛勤工作;第二,我們家庭經歷了許多逆境,但她都應付得很好,表現得很堅強;第三,她給我一個十分痛苦的開頭,這對於我參加公眾生活是非常重要的.....遭受失敗,安排明天,重新奮鬥!”
但也有一件事,曾讓克林頓感到對母親十分不理解。
卸任美國總統後,他在個人自傳《我的生活》用八分之一的篇幅描寫了他酗酒、家暴的繼父羅傑·克林頓,似乎是想為自己的醜聞開脫、找到童年陰影對他成長的影響。
克林頓說,他曾親眼看到過繼父對母親嚴重家暴過多次,甚至看到繼父酒後對母親拔槍相向。最後一次,繼父把他母親綁在洗衣機上、衝她的喉嚨揮舞剪刀,16歲的克林頓拿著高爾夫球杆衝了上去,把母親救了出來,帶母親離開了繼父,而讓他意外的是,母親與繼父離婚後不久,又辦了復婚手續、重新回到了那個家。
那麼,是弗吉妮婭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嗎?
幾年後,克林頓即將從大學畢業時,母親對他說的一番話,才讓他明白了母親的一番苦心。
1、五十年後,方知道克林頓生父隱瞞婚史
弗吉妮婭是一個小鎮雜貨店主的女兒,1943年,嚮往護士職業的弗吉妮婭在路易斯安那什裡夫波特一家醫院培訓時認識了高大英俊的比爾·布萊瑟,布萊瑟是個醫療器械推銷員,一看到弗吉妮婭就陷入了熱戀,每次去醫院推銷時都會到病房看望她。
兩個月後,25歲的布萊瑟與20歲的弗吉妮婭在阿肯色州霍普鎮舉辦了婚禮,婚後,布萊瑟應徵入伍,前往歐洲戰場,在義大利的美軍車輛調配場從事工作,修理吉普車和坦克。
二戰結束後,布萊瑟重返霍普鎮,說服妻子弗吉妮婭一起前往芝加哥定居。
他在芝加哥找到了工作:在一家裝置公司當銷售員,不久,他租下一處新居,並買來新傢俱佈置妥當,這才開車從芝加哥返回霍普鎮去接懷孕6個月的妻子,準備在芝加哥迎接他們第一個孩子的出生。
1946年5月17日深夜,布萊瑟在密蘇里西克斯頓附近的60號公路上開車時,轎車的前胎忽然爆胎,由於地面溼滑,高速行駛的轎車一下子翻滾出去,布萊瑟從車上被甩出來、落入一條排水溝中,人們找到他時,他已經溺水身亡。
結婚2年零8個月,他們僅僅共同生活了7個月,布萊瑟給弗吉妮婭留下的最大禮物就是比爾·克林頓。
1946年8月19日,弗吉妮婭在霍普鎮的醫院裡生下了布萊瑟的遺腹子,起名為威廉·傑斐遜·布萊斯三世,為了養活兒子,她把嬰兒交給父母幫忙照料,自己一邊工作一邊去讀夜校,經過一段時間發奮讀書,她考取了麻醉護士的執照,從而獲得了更高的收入。
在兒子四歲的時候,弗吉妮婭嫁給了第二任丈夫、汽車銷售商羅傑·克林頓,她的兒子也因此改名為比爾·克林頓。在比爾·克林頓看來,母親的第二段婚姻非常糟糕,可她似乎缺乏擺脫這段痛苦關係的勇氣。
不管結了多少次婚,弗吉妮婭始終認為布萊瑟才是她的最愛,那段年輕純潔的愛情見證了她的青春和悸動。
直到1993年,克林頓當選美國總統後的第一個父親節,《華盛頓郵報》刊登出一篇很長的調查報告,報道了克林頓生父的故事,70歲的弗吉妮婭才從報紙上得知,布萊瑟在認識她之前曾經結過三次婚、至少有過兩個孩子。
弗吉妮婭和克林頓都深受震動。
布萊瑟的長子叫利昂·裡特澤塔勒,住在北加州,曾經自己經營一家公司,他對《華盛頓郵報》的記者說,1992年大選時,他給克林頓寫過信,但克林頓沒有回信。克林頓這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後來,他去北加州時見了自己的哥哥利昂和嫂子朱莉,出生證明顯示他們倆的父親是同一人。他從利昂那裡得知自己還有個姐姐莎倫·佩迪瓊,比克林頓大兩歲,是另一個女人所生,不過,克林頓與姐姐從沒有見過面。
真相讓已經身患癌症的弗吉妮婭感到很不好受,從過往經歷來看,布萊瑟很像是個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但不久後她坦然接受了事情的真相,她確信布萊瑟深愛她,在她的內心,布萊瑟始終是個深情、勇敢而有責任感的丈夫。
克林頓一直渴望探索他父親的過去,他當選總統後,比爾·布萊瑟身穿軍裝的照片也印上了報紙,很多他父親過去的朋友紛紛寫信告訴他:布萊瑟是個勇敢、熱情、善良的年輕人,這也是正是克林頓心裡的父親形象。
2、與羅傑·克林頓結婚兩次
因為早產兩週,克林頓生下來時非常瘦小,弗吉妮婭想把父親和母親的愛全都給他,她加倍努力地工作和學習,但幾年後,她發現自己難以獨力負擔起克林頓的教育和成長,於是接受了汽車銷售商羅傑·克林頓的求婚,還把四歲的兒子名字改成比爾·克林頓,以名字來紀念前夫。
在結婚的頭兩年裡,羅傑·克林頓是個非常稱職的繼父,他不但對妻子關懷備至,也對比爾·克林頓十分疼愛,盡己所能地照顧和關心他,讓克林頓享受到了溫馨的家庭環境、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不久,母親給他生了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小羅傑·克林頓。
但好景不長,由於生活的壓力,羅傑·克林頓酗酒、賭博的惡習變嚴重了,每次喝醉酒、輸了錢,他就像換了個人,內心的惡魔跑了出來,讓他變成一個向妻子粗暴咆哮著的惡棍。比爾·克林頓經常會半夜被吵醒,看到羅傑和母親打在一起,母親只能哀求、哭泣著想讓羅傑平靜,而羅傑卻憤怒地叫嚷著、威脅著,彷彿想毀滅掉這個家,即使到比爾·克林頓成年後,他也忘不了這些可怕的場景,童年時建立起的安全感已經被羅傑全部打碎了。
有一次,醉酒後的羅傑甚至憤怒地拔出手槍,向弗吉妮婭開了一槍,由於準頭不夠,子彈射進了比爾·克林頓和母親之間的牆上,比爾被巨大的槍擊聲嚇得目瞪口呆,只能選擇報警,羅傑被銬進看守所後後悔不已,但回家後沒幾天,他又故態重萌。
比爾·克林頓14歲時起就成了母親和弟弟的保護神,總在羅傑喝醉的時候挺身而出,在回憶錄中,他苦澀地調侃道,這鍛煉出了他與對手談判和交涉的能力:“我成長過程中碰到的首要問題便是,該怎樣在不喪失原則、不大動干戈。不費盡口舌的情況下化解矛盾。”
在這種家庭長大的比爾·克林頓成熟得非常早,艱難的環境鍛煉出了他的世故、圓滑,他從不與人交心,他的中學同學曾評價說:“我被他的不動聲色所矇蔽,他把一切都深深地埋在心裡。”
16歲那年,聽到弟弟的大聲哭叫後,比爾衝出房間、找到衛生間,看到非常可怕的一幕,母親被羅傑捆綁在洗衣機上,喝醉的羅傑向她的喉部揮動著剪刀,6歲的弟弟嚇得號啕大哭,他毫不猶豫地拿起高爾夫球杆衝上前去逼退了繼父,對羅傑說:“你不要再傷害他們了,我們不會再這樣忍受下去,如果你要打他們,先從我這裡過去!”羅傑接著大喊了一會,就溜走了。
比爾·克林頓決定結束這樣的噩夢,他帶著母親去找住處,弗吉妮婭用自己的積蓄買下了一所滿意的房子,幾年前,她曾經把自己的一大筆收入給了羅傑付房子租金,可羅傑卻把錢全輸光了,自那以後,她就開始悄悄存錢為自己買房。
在社會機構的幫助下,長期遭受家暴的弗吉妮婭與羅傑順利辦好了離婚手續。離婚後,羅傑陷入了沮喪之中,他每天都開著車停在她的屋外,弗吉妮婭看到這種情景,不僅沒有報警、反而心軟了,不久後,她不顧比爾的反對,與羅傑去辦理了復婚手續。
弗吉妮婭說:她已經不再愛羅傑,可出於責任她必須這麼做。
六年後,羅傑因癌症去世,她再一次失去了丈夫。
比爾·克林頓承認繼父不喝酒的時候對他非常好,他曾感嘆“看到一個你愛的人、你關心的人被惡魔控制著,真的是一種痛苦的經歷。”
而直到克林頓大學畢業後,他才明白母親的一片苦心:克林頓上大學時,本打算選擇學費便宜的阿肯色大學,可弗吉妮婭堅持讓他去讀聲譽極高的喬治城大學,而如果母親當時不與羅傑復婚,是沒有足夠經濟能力來支援他求學的。
也就是說,母親之所以與羅傑結婚、復婚,都是為了給她最喜歡的長子更好的教育條件,她對羅傑後來已經沒有一點感情,把自己的注意力和熱情都放在了比爾身上,認為他是這個家裡的驕傲、是英雄,為了完成兒子的夢想,她寧可委屈自己。
17歲時,克林頓作為全美優秀青少年代表曾受到肯尼迪總統的接見,這讓他萌生了當美國總統的夢想,弗吉妮婭聽到後,立刻回答說:“孩子,我相信你能行。”從克林頓帶回的合影上,弗吉妮婭看出了兒子眼中有“進入政壇的決心”。
正是母親的肯定與鼓勵,讓克林頓走上了自己的逐夢之路。母親給他的座右銘是“永不停止學習、永遠不要說‘做不到’”。
3、不是為規則而活的人
弗吉妮婭是個富有生命熱情的人,她曾出版過自傳,毫不掩飾地描述自己的生活態度:她有進取心,在兒子出生時,她已經是註冊護士;她愛賭博,只要看到老虎機,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拉動操作杆;她愛社交,只要看見旁邊有一場舞會在舉辦,她就會到舞場中心盡情搖擺;她享受愛情,把與每一任丈夫的相遇都看成是一場浪漫傳奇。
最終,弗吉妮婭總結說:“我不是一個為了規則而活的人。”她的兒子也是這樣的人。
弗吉妮婭的第三任丈夫是她的理髮師,氣質文雅、一副紳士模樣,讓弗吉妮婭十分傾倒,1969年,她第四次結婚後不久,理髮師卻因詐騙入獄,出獄後,又被查出嚴重的糖尿病,1974年去世。
此時的弗吉妮婭一邊照顧重病的丈夫、一邊到處幫競選州長的兒子搖旗吶喊,她總結了一個對付糟糕事情的辦法:
“在我的頭腦裡,我構造了一個密封的盒子。我把我願意想到的東西放在那裡面,其他的東西放在外面。盒子裡面是白色的,外面是黑色的;裡面是愛、友誼和樂觀,外面是消極的、悲觀的東西,還有對我以及我所有的東西的批評。”
這個“盒子”她也送給了自己心愛的兒子。
1982年,弗吉妮婭嫁給了她在馬術比賽中認識的食品推銷商迪克·凱利,第五次結婚,她終於找到了靠譜的男人,克林頓對此充滿感情,在回憶錄中寫道:“我一直深愛著迪克·凱利,對於我和媽媽來說,凱利的出現意味著無盡的歡樂,對此,我們終生充滿感激。”
即使在弗吉妮婭去世之後,克林頓也與繼父保持了終身的友誼,直到凱利在91歲去世。
不屈不撓追逐真愛的弗吉妮婭,在59歲時收穫了自己的幸福。
1972年,弗吉妮婭在49歲時就被檢查出了乳腺癌,但這沒有影響她參加兒子的競選活動,她參加了克林頓的每一次選舉,車上放滿了競選要用的東西:小徽章、釘子、旗子、張貼品。
她開車走遍了阿肯色州的角角落落,當人們對掛著克林頓競選標識的車子開始揮手時,弗吉妮婭就一個急剎車,停下來和每個人握手,同每個願意傾聽的人交談,如果他們表現得不友好,她也會熱情地想辦法去說服。
有一次,弗吉妮婭在一家農場裡遇到了大麻煩,一個農夫唆使他的幾條狗咬她,狠狠咬住了她的腳後跟,而弗吉妮婭並未生氣,而是把這當成一件趣事,大度地說道:“我估計那是個共和黨人,那些狗大概也是共和黨人。”
在克林頓的競選活動中,弗吉妮婭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她的活力和熱情深得人們喜愛,人們渴望瞭解這個聰明活潑的“老年少女”:她把頭髮染成了勳鼠紋狀、手上戴了五個戒指、總能講出一些俏皮話和有趣的事情,還常敲開人家的門,“告訴那些人,我的兒子將成為一位非常棒的州長。”
1992年,在民主黨內的選舉中,弗吉妮婭走上阿肯色州代表團的講臺,大聲宣佈道:“秘書女士,阿肯色驕傲地投上我們的48票,給我們最寵愛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比爾·克林頓!”加上這些選票,克林頓以遙遙領先的票數獲得了民主黨的總統提名。
在掌聲雷動中,克林頓說道:“你們想知道我是從哪裡獲得戰鬥精神的嗎?一切都來自我的母親。”閃光燈和攝像機全對準了弗吉妮婭坐的包廂,歡呼聲響徹大廳。
靠母親全方位的呵護與支援,這個阿肯色州的推銷員遺腹子克服了種種人生坎坷,一步步走出命運的泥沼,走上了美國總統的位置。
而此時的弗吉妮婭已經快要燈幹油盡,癌症擴散後,她在1990年做了切除術和化療,而1992年,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她的顱骨和腿骨,她要求醫生隱瞞病情,因為這是克林頓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年:他要向在位的老布什發起挑戰、競選總統。
直到1992年11月克林頓大選獲勝,他都不知道母親的病情已經惡化,幾個月後,弗吉妮婭病情已經無法隱瞞了,才勉強告訴兒子。
1994年,71歲的弗吉妮婭去世,克林頓也失去了這個世界最無條件愛他、信任他的人,他在白宮所有生活區都放滿了母親的照片,彷彿母親依舊在身邊陪伴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