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常常被當作政局不穩的案例用於研究,原因是巴基斯坦有個很搞笑的鐘擺效應,它的政局呈現十年軍人專政十年民選政府的迴圈模式。
就比如,備受愛戴的阿里·布托組建了人民黨,推翻了阿尤布·汗的軍人政府,直至三年後,他又被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齊亞·哈克推翻並被送上絞刑架,手刃恩主的齊亞·哈克也成為了巴基斯坦史上不多見的,掌權時間較長的總統。
直到11年後,他也嗝屁了。
1988年8月17日,齊亞·哈克乘坐的飛機以倒栽蔥之勢從天上嗖的一聲掉了下來。
被芒果炸死的巴基斯坦總統
1988年8月17日上午,天氣晴朗,齊亞·哈克踏上了一架美製C-130專機,飛往巴基斯坦東部的巴哈瓦爾普爾觀看軍事演習。
下午3時46分,齊亞·哈克興致勃勃地視察完並發表演講後,就結束了此行,在眾位官員的陪伴下登上那架C-130準備返回,同時起飛的還有兩架保護總統專機的護航飛機。
結果機隊僅僅起飛4分鐘後,地面就受到護航機飛行員的報告,對方驚稱總統座機冒出煙霧和火花,話音剛落,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又再次聽到飛行員驚慌失措的呼叫聲:“總統專機起火爆炸!”
地面眾人全都傻眼了。
這家C-130專機在距離巴哈瓦爾普爾地面7公里處的高空爆炸,殘骸以爆炸點為圓心直徑達10公里處如天女散花般散落,機上所有人員全部遇難,無一生還。
總統出行,乘坐的還是總統專機,就這麼輕易沒了,傻子也能看出來這整件事哪哪都不對勁,滿滿都是陰謀的氣息。
齊亞·哈克的死突如其來,引起各方震動,大家面面相覷,有人歡喜有人愁。
這時有一個人最先反應過來,立即出來表態:“他的死是神的仲裁,這個獨夫民賊就是罪惡的化身!”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被齊亞·哈克害得沒了老爸的阿里·布托之女,日後的南亞“鐵蝴蝶”貝·布托。
當初阿里·布托上臺後,大力施行各種經濟政策,因此得罪了不少勢力,引起很多人反對。
政權眼看著就要不穩,於是他破格提拔了彼時還是個毛頭小子的齊亞·哈克作為自己的心腹,欽點他為陸軍參謀長,為自己保駕護航
這事兒就連當初的齊亞·哈克自己都挺驚訝的,他也納悶自己怎麼就入了阿里·布托的法眼。
接下來的故事就見怪不怪了,齊亞·哈克背叛了阿里·布托,推翻了他的政權還將他施以絞刑,此後還囚禁了阿里·布托的妻女長達數年。
布托家族因此對他恨之入骨,咬了他很多年,阿里·布托的兒子穆爾塔扎,成立了一個恐怖組織,四處打砸搞破壞,專門給掌權的齊亞·哈克找不痛快,膈應也要膈應死他。
這個小組織也確實成功地讓巴基斯坦政府感到鬧心,這是它成功的一面,它也有屢戰屢敗的一面,就是對齊亞·哈克的暗殺,沒動得了齊亞·哈克一根汗毛。
現在,齊亞·哈克死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事兒絕不僅僅是自然空難那麼簡單。
究竟是誰動的手?
穆爾塔扎組織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邀功的好時機,在海外流亡的姐姐貝·布托已經著手準備重返巴基斯坦政壇,他自然也不能落後,於是穆爾塔扎組織跳了出來,得意洋洋聲稱是自己乾的。
結果沒幾天,穆爾塔扎組織狂喜亂舞攬功之姿在聽說一個訊息後頓時僵硬住了。
俗話說不要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可齊亞·哈克乘坐的那輛飛機卻呈現蛋擠蛋之勢。
同在那輛總統專機上,跟齊亞·哈克一同遇難的,不僅有巴三軍參謀長拉赫曼上將等十幾名名巴基斯坦高官,還有美國大使拉菲爾和美駐巴國防代表沃森·麥克准將。
這下好了,籃子翻了個四腳朝天,裡面哪國的蛋誰也別想跑,全都碎個稀巴爛。
穆爾塔扎探出來嘚瑟半天的腦袋立時又縮回去了。
什麼,齊亞·哈克那老傢伙死了?來了來了。
什麼,跟他一起死的還有倆美國人?跑了跑了。
要知道,那可是美國,沒有源頭也要創造源頭找事兒的美國,死誰不好偏偏死美國人,以往在哪死個美國平民,美國都不肯善罷甘休,這下直接死倆高官,那還得了?
這愁的一方就是群龍無首的巴基斯坦政府了,巴基斯坦官員也是兩眼一黑,也顧不上飛機上一同掛掉的還有他們倒黴的總統了,全都夾頭縮腚、戰戰兢兢地等待美國化身霸王龍噴來狂怒的焰火。
不過美國對此的態度卻十分耐人尋味。
美國淡定地派出了專家和巴基斯坦軍方組織的調查小組奔赴空難現場進行調查,這幾名專家主攻航空機械方向,和嚴陣以待的巴基斯坦反恐組織相比多少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這明擺著是要在飛機本身找原因,壓根不打算往陰謀論上靠。
一堆人撅著屁股對著現場殘骸日夜研究了許久,最後得出結論:
事發當日,天氣是晴朗的,起飛後的C-130機械狀態是良好的,機組人員狀態是正常的,沒有擼袖子鬥毆幹架最後揍翻了飛機,後座總統高官們的心情是愉悅平和的,這種心情一直維持到他們掛掉。
內部沒啥問題,外部也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地對空或空對空導彈襲擊跡象,甚至旁邊還有倆保護的航機。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後備箱的那箱芒果了。
從發現起火苗頭到飛機爆炸,全是旁邊的護航機飛行員對地面進行報告,詭異的是,總統專機裡的人從頭到尾沒吭過一聲。
專家分析,破壞者可能使用了某種毒氣爆炸裝置,這些裝置也許混在飲料包裝中或者飛機貨艙後門處的芒果框,然後以自動或遙控裝置啟動,將機組人員於幾分鐘內毒得失去知覺,最後導致飛機失控。
於是巴基斯坦軍方將所有涉事人員一起抓了起來,其中就包括送了齊亞·哈克幾十箱芒果的當地名人。
而美方專家和巴基斯坦空軍委員會起草聯合了一份洋洋灑灑的調查報告,宣稱“這是一場運用高技術而又精心策劃的破壞行為導致的空難事件”,然後就拍拍屁股回了國。
美國國務卿在參加完齊亞·哈克的葬禮後,也通知FBI不插手此次事件,留給巴基斯坦自己去解決。
齊亞·哈克的政治生涯反正就這麼結束了,他的死也就這麼過去了,巴基斯坦的政治鐘擺迴圈再次搖搖晃晃開啟了,軍人政府瓦解,接棒的是人民黨新領導人貝·布托。
是民賊還是優秀統治者?
在貝·布托第一時間表態,為齊亞·哈克之死叫好,並怒斥齊亞·哈克是“獨夫民賊”後。
她身後的人民黨也紛紛附和發聲:“除了債務和抵押外,齊亞·哈克沒有給巴基斯坦留下任何東西。”
那麼身為巴基斯坦總統的齊亞·哈克當真如他們所說,執政期間如此不堪嗎?
答案是否定的。
起初被阿里·布托提拔後的齊亞·哈克對於突然掉下的大餡餅也是心懷感恩,一直對布托政府持支援擁護態度,身為軍方重量級人物的他下令不許自己的部下參與政治派別鬥爭。
但是局面裂隙漸深,齊亞·哈克最終還是背叛了自己的恩人,發動了一場軍事政變,將他送上斷頭臺,自己隨後執掌大權。
上臺後的齊亞·哈克自任巴基斯坦第六任總統,急於擺脫軍事政變給自己帶來的非議和負面影響,於是擼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對巴基斯坦內外政策重新改革。
阿尤布·汗的高壓軍人政府讓民眾陷入生計危機,於是阿里·布托上臺後吸取了教訓,大力改革經濟體制,卻因忽略了軍事方面被推翻,上臺後的齊亞·哈克又吸取了他的教訓,掌握著軍事大權不撒手。
“如果不是印巴戰爭使得經濟發展受挫,阿尤布·汗原本可以執政更長一段時間的。”齊亞·哈克後來承認道。
“如果不是因為我國社會中的一些重要集團在經濟上喪生安全感,反布托的騷亂也不會那麼猛烈。”
他不像自己的前兩任,他很清楚經濟方面就是自己的短板,沒有盲目瞎搞,秉持著“我不會搞,那就讓會的人來”的態度,把搞經濟交給擅長這方面的文官和工業家,後來又交給專門的技術專家組去搞。
齊亞·哈克為了恢復布托時期被搞亂的經濟秩序做了很多紮實工作,在他的努力下,布托時期停滯不前的經濟得到初步恢復,同時他的運氣也比前兩任更好,國內政局也十分穩定。
齊亞·哈克執政的11年間,巴基斯坦經濟方面取得了明顯的成就,居民實現了糧食自給自足。
中下層民眾和中產階級對他的態度也漸漸改變,雖然不像對布托那樣恨不得揮著大旗支援,但是也默許了齊亞·哈克的統治。
於是民眾默默支援的態度又為齊亞·哈克贏得了整頓政治結構的時間和精力,在恢復經濟發展的同時,他在自己的長處——軍事管理方面也表現得十分亮眼,贏得了高階軍官將領的忠誠,維護了他們的團結。
從這一方面來看,他確實超越了前賢,完成了他們沒有做到的事。
阿富汗戰爭一舉成名
對內政績斐然,再來看他的對外政策。
阿里·布托生前在國內和國際聲譽都較好,此番齊亞·哈克趕走並殺害了民選之子,巴基斯坦國民和其他國家自然看不慣這個叛徒。
起初在剛除掉阿里·布托那段時間,齊亞·哈克政權受到了內外孤立,但是齊亞·哈克始終不懈以熱臉貼冷屁股,堅定執行和平不結盟的外交政策,尤其延續了布托對中國的友好態度。
1979年,蘇聯的勳章狂魔勃列日涅夫踏入戰場,爆發了阿富汗戰爭,結果卻成全了齊亞·哈克的美名,齊亞·哈克憑藉著對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兩國間歷史政治關係的極度瞭解,立刻做出了正確判斷。
他率先舉起了抗蘇援阿的大旗,這番雷厲風行,讓還沒來得及表態的美國喲呵一聲,看到了巴基斯坦在自己的對阿政策中的重要性,此後加大了對巴的援助。
抗蘇援阿是一個極其大膽且冒險的決定,畢竟蘇聯也是個不好惹的超級強國,幫人不成,惹惱了蘇老大,自己也免不了一頓胖揍。
但是齊亞·哈克做對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的立場贏得了世界各國的讚揚支援,埃及、沙烏地阿拉伯和中國也紛紛為他提供了援助。
巴基斯坦最終取得了勝利,在美國蘇聯兩大巨頭作擔保下,巴基斯坦與阿富汗簽訂了“日內瓦協議”,規定蘇軍必須如期撤離阿富汗全境,以戈爾巴喬夫為首的蘇聯履行了這一規定。
齊亞·哈克自此一戰成名,國際地位大大提高,國際聲望的提高又反過來對他國內的政權有所加成。
就連一向對他持批評態度的英國路透社也對他改觀,在一篇文章中如是讚揚道:“已成為國內外享有威望的領袖人物,而不再是5年前臨時補缺的國家元首。”
在經濟上,齊亞·哈克執政期間,巴基斯坦脫離貧困國家,進入了中進國家行列,在外交上,齊亞·哈克使得巴在國際政治舞臺上地位大大提高。
齊亞·哈克執政11年之久,甚至一舉超過了掌權十年的阿尤布·汗。
雖然貝·布托是在自己的立場上發言,人非完人,齊亞·哈克也有不足之處,比如權力過度集中等,但是硬幣都有兩面,如此政績,怕是也不能用一句“獨夫民賊”便可悉數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