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是地球發給人類的一則警示,它提醒人類:如果我們想要一個安全和健康的未來,那麼必須重視我們與野生動物之間的關係。
所有生物都是地球生態系統中的組成部分,相互制約和平衡。保護生物多樣性,就是保護人類自己。
作者:蠍子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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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學者李彬彬的時間排得滿滿當當。
在城市中,她是崑山杜克大學環境科學助理教授,從事教學工作,開展城市中的動物保護課題研究;在野外,她是穿梭在山野間的“彬爺”,爬山涉水進行科研考察工作,從事生物多樣性研究與保護。
她還是一名自然攝影師和科普傳播者,參與迪士尼電影《我們誕生在中國》和紀錄片《岷山秘境-王朗》的製作。她在網上寫科普文章,將自己的研究領域——生物多樣性保護呈現給大眾,記錄下一名野外科研工作者的日常。
很多人透過李彬彬的文章,瞭解到牧場和農田對野生動物棲息地的侵佔,意識到城市中大量使用玻璃幕牆,對遷徙候鳥造成的致命傷害。人們透過她的鏡頭看到荒原之美,思考遙遠大涼山的生態變化和城市居民的關係。
9月中旬,崑山杜克大學聯合青年應對氣候變化行動網路(CYCAN)和成都觀鳥會發布了全國範圍內首個鳥撞調查報告(點選檢視:中國鳥撞建築調查報告新鮮出爐!),崑山杜克大學環境研究中心的李彬彬博士是這項研究的發起人。
報告發布當天,我在崑山杜克大學的採訪到李彬彬博士,聽她講述了野外科研工作真實一面,以及她希望透過全國範圍鳥撞研究,讓更多人參與和關注到生物多樣性保護的心路。
“沒有什麼是不適合女生做的”
在李彬彬面積不大辦公室裡,擺滿了她從世界各地蒐集的紀念品,博士期間她完成了七大洲的旅行。這些紀念品中,鳥類和熊貓衍生品出現頻率很高,這是她最主要的兩個研究領域——熊貓和飛羽。
高中時,李彬彬就確定了自己對生物科學的興趣,參加生物競賽、保送進北京大學。想大幹一場,卻被潑了冷水:“女生想從事這個是沒有前途的,跑野外跑不過男生,工作也不好找,出國也不容易,還是趕緊轉行吧。”
幾次爭取出野外被拒絕、被否定,李彬彬備受挫折。
轉機出現在大三時,美國植物學家Peter H.Reven到北大開講座。講座結束後,李彬彬問Peter:我想做動物保護相關的工作,但很多人說女生不適合,我自己的身體條件可能也不允許,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繼續。”
Peter聽完後,看著她的眼睛,真誠地回覆:沒有什麼是不適合一個女生做的。
他告訴李彬彬,他身邊很多同事、學生都是女生,她們做保護工作都做得很好。他為李彬彬引薦國外教授,歡迎她去美國深造。
左二:Peter Raven 右一:Stuart Pimm(李彬彬的博士導師)
2010年從北京大學畢業後,李彬彬進入密歇根大學的自然資源和環境學院進行碩士學習,後來又在杜克大學尼古拉斯環境與地球科學學院完成了博士學業。
博士期間,李彬彬開啟中美兩地跑的模式,比較長時間留在國內有長時間研究。期間,她每天拉著嚮導跋山涉水,一天30公里上下,成了當時最能爬山的外來研究人員,被冠上了“彬爺”的稱號。
冬天在王朗國家自然保護區做調查
2017年7月,完成博士論文答辯後,李彬彬回到崑山杜克大學任教。
對從小看紀錄片和科普讀物長大的崑山杜克學生來說,他們可太幸福了!彬彬老師的課可以參與到科研中,又有不少野外考察的機會,因此特別受學生歡迎。
女生究竟適不適合從事野外工作?
適不適合和性別沒有關係,李彬彬帶學生出野外,四川、雲南、青海等地,遇到過特別“弱雞”的男生,也有身體條件不太好,但憑著意志力把事情做好的女生。
況且,野外科研也並不總是上山下海,衝鋒陷陣。“女生擅長聆聽,溝通能力強。當研究時需要做一些訪談時,女生反而具備了性別優勢。”
訪談羌塘牧民
最初,家人也對李彬彬的野外考察工作擔心不已,有一次她把家人帶到自己的“野外辦公室”——王朗大熊貓自然保護區。
紀錄片是這樣呈現的:野外工作艱苦又危險。“但大多數危險是可控的,經驗豐富的野外向導和團隊成員,科研人員很少會落單,你擔心的事情並不會發生。”
最重要的是,家人看到李彬彬非常享受工作的過程,並認同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從荒野到城市,
人人能參與生物多樣性保護
李彬彬第一個野外專案始於2010年,考察秦嶺地區野外的大熊貓生存環境。
這是一個冬天,剛下過雪,一隻野生大熊貓不經意出現在考察隊員的視線中。只見它一屁股坐在雪地中,悠然自得地啃起一根竹子。
“我們之間的距離不到5米!”雖然這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李彬彬說起這次偶遇難掩興奮,“沒想到這也是唯一一次在野外看到大熊貓。”
李彬彬形容每次出野外的心情就好像開盲盒,這種不確定性令人上癮。
攝影:李彬彬
一開始,李彬彬的興趣在荒野,去南極,西南山地,這些地方人跡罕至,但都是生物熱點多,生物多樣性最集中的地方。
回到城市令她感到淡淡失落,懷念起在野外工作的日子。“但每年畢竟在野外的時間有限,總覺得要在城市中找一些慰籍。”
其實,野外也並不太容易遇到獸類,鳥類很常見,生物多樣性研究必然會擴充研究者的領域,李彬彬自然地開始觀鳥。最初只在野外觀鳥,回到城市就把開關關了。
有一次,李彬彬在崑山杜克的校園裡見到一隻黃葦鳽,被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奄奄一息。因為撞到了學校的玻璃幕牆受傷的小鳥,最終沒能活下來。
發生鳥撞的黃葦鳽(yan)
生活在野外的黃葦鳽,頭長脖子也長,畫風傻萌(圖源/網路)
城市是人類的生存空間,前所未有的城市發展給人類帶來便捷同時,卻對每年途徑城市遷徙的候鳥帶來致命危險。
想象我們在城市上空飛行,就能明白鳥兒的處境。
白天,城市中無處不在的玻璃幕牆反光映照出的植物和天空,讓它們摸不著頭腦,誤以為自己能穿過去。到了夜晚,燈火通明的城市讓鳥兒很難保持方向感。
美國很早就開始有城市鳥撞的研究。在美國,每年發生的鳥撞數就有3.65億到10億次,大多數鳥撞到玻璃後的命運就是死亡。春秋兩季候鳥遷徙,是鳥撞發生頻率最高的時候。
全球8條重要的候鳥遷飛區,有3條經過中國,幾乎覆蓋了整個中國版圖。“北京、深圳、上海分佈在鳥類最重要的遷飛區內上,很多鳥類在夏天飛到北極,在冬天飛到南部,可能到深圳,也可能到澳大利亞。”李彬彬說,鳥撞議題在中國非常重要,但相關研究幾乎是零。
李彬彬意識到,“城市鳥撞調研”是一項非常容易上手、且可以讓更多對動物多樣性研究有興趣的人參與其中公民科學專案。
疫情的警示
保護野生動物,就是保護人類
李彬彬發起的鳥撞專案組織過兩次大型全國調研,2021年秋季調研招募了128名志願者和33個志願者團隊參與,調查範圍覆蓋全國25個省份和地區。
他們中有學生、職場白領、全職媽媽,來自各行各業,從孩子到老人年齡跨度很大。在調研開始前,李彬彬和學生會對志願者進行線上培訓,告訴他們怎麼開展調查,採用什麼方式蒐集資料,如何記錄資料等等。
在規定的6周內,志願者每週進行一次連續5天的調研。這次77天的系統性調研中,志願者團隊共記錄到39次鳥撞事件。
調研花不了志願者太多時間,但過程中卻讓他們體會到野生動物保護的工作,除了有新鮮刺激的一面,也有枯燥反覆的一面。參與調研的過程也是公民教育的過程。當志願者開始蒐集資料,他們會意識到自己已經參與到野生動物保護的工作中來,有一份應盡的義務。
比如為了防止鳥撞的發生,在自己家的玻璃窗上貼上貼紙,裝修時在玻璃外安裝紗窗。或者改變自己的習慣,晚上關掉不必要的燈光、拉上窗簾,或是把室內的植物放在遠離玻璃窗戶的位置等等。
崑山杜克大學中校園中貼有防止鳥撞的貼紙的玻璃
得益於鳥撞專案的研究,崑山杜克大學二期建築設計將透過減少大面積玻璃幕牆的使用,對大面積玻璃幕牆採取特殊處理、對連廊部分進行針對性設計來減少鳥撞發生。
DKU校園二期建築將採用對鳥友好設計 | 調研組供圖
“野生動物的保護並不一定要從事這個行業,在城市中就可以深入參與並改變現狀。”
李彬彬補充說,人們很難把遙遠大涼山的野生動物生存狀況聯絡到自己身上,但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就很容易做出改變。在城市中的人開始關注生物多樣性,再去看到更遙遠的新疆、青海、四川、雲南的保護問題,就會更有代入感。
至於為什麼要保護野生動物,生物多樣性跟我有什麼關係?新冠疫情已經給了答案。疫情警示傲慢的人類,如果我們想要一個安全和健康的未來,那麼必須重視我們與野生動物之間的關係。
我們現在看到城市中有越來越多的人觀鳥,他們舉著長槍短炮集郵一樣拍攝鳥類,這是人類與野生動物建立情感的一種方式,所有生物都是地球生態系統中的組成部分,相互制約和平衡。從這個角度來說,保護野生動物,就是保護人類自己。
彬彬老師手繪白頭鵯
科研同時李彬彬也玩攝影、演話劇、畫畫、開公眾號寫科普文章,使生物多樣性進入大眾視野中,成為人們感興趣的話題。保護事業缺人,可以做的地方還有很多。
曾經,李彬彬看到了許多優秀的女性從事環保工作並且做的很好,鼓舞她勇敢做自己喜歡的事。
現在,是她成為年輕學生榜樣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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