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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直蔡昭侯的困惑
公元前 509 年,蔡昭侯與唐成公來楚國朝見。
蔡昭侯帶來兩塊玉佩、兩件裘衣,到楚國後,將一裘一佩獻給楚昭王,昭王很喜歡,就穿戴著款待,蔡昭侯自己則穿戴著另外的一裘一佩赴宴,賓主十分融洽,不料令尹子常看了眼饞,就找蔡昭侯索要,遭到拒絕。
唐成公這次帶來的是兩匹寶馬——肅爽馬,也是被子常看著眼熱,也是拒絕了非禮要求。這樣一來,蔡昭侯、唐成公居然被子常強留下來,三年不得歸國。
直到前 507 年冬,雙方還在相持不下,唐國國內方面等得焦急,大家只得商量出一個下策:派人來到楚國,請求替換原來陪唐成公來楚國的從人,眼看部下們也是三年沒回家了,成公也就同意了——但自己還是要和子常耗下去的。交接期間,後來者請先來者喝酒,把先來者灌醉之後,偷出肅爽馬獻給子常,子常這才放唐成公回去。
回國後,偷馬的隨從主動到國家司法機關——司敗(司寇)處自首:
“國君因為不捨自己的愛馬,淪落在外,拋棄國家。我們請求能夠幫助養馬人重新馴養出兩匹同樣駿烈的馬來以贖自己的罪。”
唐成公很感動:“這是寡人的錯啊,各位有什麼責任呢?”
隨即賞賜了他們。
這時候,蔡昭侯及其一班隨從還被拘留著,聽說了唐國的故事,大家也堅決請求昭侯忍痛割愛,昭侯無法,只得命從人把那一佩一裘獻給子常。這下子常立即滿意了,一天,在朝堂上看見蔡昭侯的隨從們,隨即裝模做樣地斥責(楚國的)有關官員:
“蔡君被留這麼久,都是因為你們這幫人沒把送行的禮品準備好!明天再不備好,你們就是死罪!”
——這樣,蔡昭侯才得以動身回國。
蔡國雖然是楚國的親密盟國,但畢竟不同於楚國的附庸,蔡侯也是堂堂一國諸侯,是個有血性的男人。一渡過漢水,昭侯把一塊玉沉入水中,發下毒誓:“大川為證,寡人此生絕不會再南渡漢水!”
回國後,昭侯親自來到晉國,並留下自己的兒子元與大臣們的兒子為人質,懇請晉國人出兵伐楚。
2、春秋規模最大盟會——召陵之盟
公元前 506 年春,也就是士鞅擔任晉國執政剛剛三週年的時候,他迎來一次重振晉國霸業,讓自己以赫赫功勳彪炳於晉國史冊的大好時機,人一興奮,卓越的才幹越發迸發出來,一次春秋以來規模最大的諸侯集會就這樣誕生了。
由頭,自然是應蔡國的誠懇請求,召集諸侯,合兵討伐楚國。
這年 3 月,晉、宋、魯、蔡、衛、陳、鄭、許、曹、莒、邾、頓、胡、滕、薛、杞、小邾 17 國國君,加上齊國代表國夏,共計 18 國代表,在召陵集會,為了強化行動的合法性與權威性,周天子的卿士、士鞅的親家劉文公也蒞臨此次行動。集會地點召陵,在今河南省郾城縣東,應屬於蔡國的地盤。
選擇這裡作為會師地,是出於兩方面的考慮:
第一,表明這次行動是為蔡國伸張正義;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早在 150 多年前的公元前 656 年,當年的霸主齊桓公率領宋、陳、衛、鄭、許、曹六國諸侯伐蔡,進而伐楚,最終迫使楚國在召陵與大家結盟。
這次如果再次壓服齊國,無疑將是壓倒齊桓公的豐功偉績,因為這次參與的諸侯數量上要多得多了,而且,蔡、陳、頓、胡四國原本是楚國的附屬國。
3、蔡昭侯再被晉國索賄
雖然上至天子代表和自己的國君,下至中原各國諸侯都在,但真正左右甚至主宰此次行動的,只能是士鞅,這時計程車鞅無疑是興奮的,不世之功眼看就要在自己手裡完成了。
然而,荀寅——晉國的上軍佐,自己最親密的戰友——突然找到士鞅,勸說他回絕蔡國人的請求:
“現在,晉國國內危機四伏,諸侯都懷有二心,在這種情況下出兵襲敵,難度也太大了吧!南方的陰雨天氣馬上就到來了,北方的中山國在背後蠢蠢欲動,在這種情況下,悍然背棄盟約(弭兵之約),將會招來諸侯的怨恨,對楚國也不會有什麼損害,我看不如把蔡侯的請求拒絕了算了。自從上次侵略方城(前 557 年)以來,我們還沒有在楚國人身上佔過什麼便宜,這次很可能也是徒勞無功。”
士鞅覺得奇怪,一打聽才知道,原來荀寅對蔡昭侯索賄遭到拒絕,才這樣出來阻撓的。
蔡昭侯的拒絕是順理成章的:
他請求晉國人伐楚,就是出於痛恨子常的貪婪,面對同樣貪婪的荀寅,昭侯自然是同樣的痛恨。
而士鞅倒是真正為難了,難道不世的功業就這樣半途而廢了?再者,自己已經號令天下諸侯來了,再這樣黯然回去,晉國人會怎麼看自己?楚國人會怎麼看自己?蔡國人會怎麼看自己?天下諸侯乃至周天子會怎麼評價自己?
但堅持既定方案也是不明智的,這樣號令天下諸侯,乃至將來可能取得的利益,是蔡國人的,是晉國國君的,自己得到的只是生前身後的虛名,而自己家族在晉國的存在和發展才是要道一切的硬道理,這樣悍然得罪與自己最親近的中行氏,後果將是不堪想象的!
反覆思量,士鞅決定,還是聽從荀寅的意見,但同時也要做好表面工作,使自己、使晉國都不至於太難看了。這樣一來,形式上轟轟烈烈的大集會就只能以可恥的無所作為而告終了,士鞅所能做的,不過是盡力做好邊邊角角的事情,把負面影響降到最低罷了。
——是士鞅無能嗎?是晉國沒有人才嗎?是楚國難以對付嗎?恰恰相反,士鞅是大能人,晉國的能人也應有盡有,現在的楚國是虛弱不堪,事情弄到這個地步,只是人的心在作祟,根本與能力無關。這樣可氣可嘆的鬧劇(或者叫悲劇),是一個國家末世的象徵,這樣的鬧劇,在此後的中國歷史上演繹得太多了。
4、晉國霸業的黃昏
然而事情還沒有糟到極至,這樣虎頭蛇尾的表演儘管讓諸侯們看了笑話,但大家畢竟也都避免了一場長途跋涉的艱苦戰爭。真正讓諸侯反感的是另外一個事件。
集會的前一天,“晉人”向鄭國人借來羽毛(裝飾旌旗所用的),第二天,晉國有人竟公然拿出來自己使用了。這是表明自己不打算歸還了,這在當時是非常犯忌諱和令人反感的,鄭國人的憤怒自不必說,天下諸侯也都十分不屑,《左傳》這樣評價此事的惡果:“晉於是乎失諸侯”。
這次會盟活動結束後,鄭國的執政,年高望重的子太叔在回國的路上就病死了,子太叔是繼子產之後又一位賢臣、堅定的親晉派,他的死無疑存在著很大的氣憤因素,他的死,對於鄭國對晉政策的改變也將產生非常嚴重的影響。
雖然《左傳》的作者只以“晉人”、“ 或”來指代借羽毛而使用的人,但歷史經驗表明,這個人應該就是士鞅自己。
其理由:
第一,只有士鞅有這樣的威權,子太叔是賢良和威望聞於天下的大臣,鄭國也非柔弱的小國,蔡國都可以嚴詞拒絕荀寅的無理索求,晉國其他五卿應該沒有這樣的威權讓子大叔服從。
第二,範氏家族有這樣的前科。早在前 559 年,也就是53 年之前,士鞅的父親士匄就從齊國人那裡借羽毛而不還,引起齊國人的叛離。在貪婪、虛榮方面,士匄、士鞅父子極其神似,甚至是青出於藍的。
第三,《左傳》還記載了這樣一個細節,盟會結束,子太叔死在歸國的路上,上軍主將趙鞅親自前往弔唁,趙鞅對子太叔是十分敬重的,而與士鞅面和心不和,這樣的姿態無疑是在間接地表達對士鞅的反感。
5、蔡昭侯的“洩憤”
既然回絕了蔡國的請求,直接出兵伐楚顯然已不可能,但蔡昭侯——原來楚國的鐵桿盟友——誠懇來歸,總要有所表示,不然也太失大國的尊嚴了。所以,雖然沒有進兵,但 18國諸侯的軍隊並沒有立即撤退,而是就地駐紮了下來。
透過威嚇的方式迫使楚國人屈服並前來結盟,無疑是最經濟、最完美的結局,也許士鞅也確實嘗試了,但楚國人可不是被嚇大的,這樣的虛張聲勢顯然不可能讓他們就範。
士鞅真的是能人,隨即又想出一個找回顏面的辦法。原來,這次集會,沈國人不聽招呼,依然忠於楚國而不肯來會,於是,士鞅就授權蔡國人出兵伐沈——拿下來就是你的。自己率領大軍在召陵坐鎮,一旦楚國人悍然出兵救沈,自己也可以在中原地區與其決戰,這樣,勝利的把握就要大得多了。
4 月,蔡國大臣公孫性帥軍直撲沈國,沈國,姬姓國,在今安徽省阜陽市西北,典型的袖珍國。一番圍攻,隨即崩潰,沈子嘉也做了俘虜,被押回蔡國,殺了洩憤。沈國從此滅亡,領土併入蔡國。而楚國人懾於諸侯的氣勢,也未敢前來爭鋒。
這樣,蔡國人得到一定實惠,心裡也稍微平衡了一些。晉國人的顏面得以儲存,可以撤退了。
6、晉國霸業的餘暉
蔡國滅沈後,諸侯們稍稍北撤,5 月,來到皋鼬(在今河南省臨潁縣南)晉國也算是功德圓滿,遂在此與諸侯結盟。這次結盟的法律意義在於,18 國從此結成戰略同盟,40 年前晉楚簽定的弭兵協議正式作廢,晉國重新成為唯一合法的霸主。
這樣的想法固然是美好的,但經過此次事件,晉國人的貪婪、虛偽與無能已經使自己在諸侯間的威望進一步下降,所謂天下盟主,其實已經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了。
而且,這次結盟中發生的一個事件,再次顯露出晉國人的無能,並且來連自己的鐵桿盟友衛國也給得罪了。
事情是這樣的,為了進一步平息蔡國人的怨恨,士鞅事先與萇弘商定,這次結盟,將蔡昭侯的名次排在衛靈公前面。衛國人在路上就聽到風聲,當然不肯降低身份,一到皋鼬,衛靈公趕緊派祝佗(子魚)找萇弘核實:“我們在路上聽說有這麼一回事,請問是否屬實?”萇弘答:“確實有這麼回事,蔡叔(蔡國始封君)本來就是康叔(衛國始封君)的哥哥,人家排在衛國前面,不是名正言順嗎?”
祝佗是衛國的大祝,按規矩,大祝不離社稷,社稷不動,則大祝不出,這次靈公帶他前來,是大臣子行敬子提議的,他早已預感到這次難免會發生枝接與分歧,祝佗嫻於制度,擅長辭令,說不定用得上。果然被他猜中,聽了劉文公的話,祝佗立即引經據典,予以駁斥。
7、蔡昭侯的雪恥
為了平息蔡國人的情緒,晉國方面也算進行了不少的工作:一是支援蔡國滅沈,給予實惠;二是提高蔡昭侯的排名,給予榮譽;第三,到了第二年(前 505 年),蔡國發生饑荒,命令諸侯向蔡國提供糧食救助。
《左傳》記載:“夏,歸粟於蔡”。有學者認為這是魯國自發的援助舉動,其實,魯國人一向吝嗇,是很難有這樣的善心的,蔡國遼遠,與自己又沒有直接厲害關係,在當時的國際關係條件下,說魯國人主動去慷慨解囊,是很不可信的,應該是出於外部的壓力。
晉國人倒不一定命令各國都去資助(比如齊國、衛國),而之所以委派魯國,是因為士鞅與魯國執政季平子的密切關係使他得以有效地支配魯國,這一點,從以後幾年的事件就可以看出。
但事情還沒有完,前 506 年秋,看到晉國率領的諸侯聯軍已經撤退,楚國方面是敵退我進,立即出兵圍攻蔡國。經過召陵之會與皋鼬之盟的洗禮,蔡昭侯已經情形地認識到,晉國是難以指望的,何況他們正在北線與中山作戰。於是,他開始將眼光轉向東方,決定依靠吳國人的力量自保和報仇。於是,透過走吳國大宰伯嚭的路子,蔡國想吳國求援,並以自己的另一個兒子乾與大夫們的兒子做人質,懇請吳國出兵。
可憐可敬的蔡昭侯,已經下了雪恥的最大決心,不惜以自己的兩個兒子出國做抵押,換來對楚國的報復。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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