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檔案
趙安妮,女,漢族,慶陽市作家協會會員。蘭州大學在讀研究生。酷愛文學,曾在《陝甘邊》、《夢陽》、《隴東報》《南梁》《文藝輕刊》等雜誌以及二月春風、文字棲息館等微信公眾號和百度官網上以筆名淺安時光發表文章《人往何處去》、《被遺忘的角落》等近百篇詩文。此外,於2017年獲全國首屆微信平臺精短散文大賽十佳校園作家榮譽稱號。
麗人新作跳舞的心臟♡趙安妮
我看著眼前即將建成的大樓,鋼筋水泥支撐著它的身體,外面蒙上一層綠色的網,矗在街上,尷尬無所著落。以前是家大商場。
我和她就是在那被拆的商場認識的。我們的家都在那,記不起來我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玩的,但在想得起的記憶裡,我們已經形影不離。就像一場夢,醒來的時候丟掉了一半,說出來的時候又丟了一半。上了小學,我留一級,我們分開了。但即使不在一個年級,放學後依舊整天一起,像是一個不需多言的約定。她教我還沒有學到的知識,她給我分享她經歷的生活趣事,她也時常提點我,我們中間無形的被一根絲線牽扯著,牢牢系在一起,時間衝不散,距離打不亂,唯有命運,命運確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存在。
她是個目的很明確的人,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並且為之努力。上了初中更是如此。她忙於學習,忙於夢想,忙於成長,忙著去實現她想實現的一切東西。她的潛意識好像知道她的生命需要爭分奪秒,需要馬不停蹄。
那天週末,陽光正好。我們兩個坐在水泥臺階上,聽她給我講初中生的生活。早自習、晚自習、增加一倍的課程、寫不完的作業、上不完的課。我聽她講著,說著,默默構想著一個大孩子的世界,我即將要邁進去的世界,忐忑不安。她說得那麼興奮,臉上,眼睛裡,散發著幸福的光芒。她就像擁有一個會跳舞的心臟,隨時讓她對生活充滿好奇和熱血。
“你知道嗎,竟然還有比0小的數,叫負數。”她滿心懷著對未知事物探索的好奇與欣喜,大大的眼睛凝視著我,想讓我能感知到她的喜悅。
我長大了嘴巴,一幅不可思議的樣子。“負數?什麼是負數?”
“那是不是很難?我到時候學不會怎麼辦。”從小,我就像是蜷縮在殼裡的烏龜,不敢探出頭去觸碰最新的事物,每次都是她在前面帶著我走,我才會嘗試著去邁出那一步。那時候以為生活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心有所想,魂有所依,會是永遠。
“不難,你一定要相信自己,而且,你這麼聰明,很容易就學會了。”我驚訝地看著她身上的蛻變,看著時光在她的身上變幻出種種神奇的痕跡。我們之間,她一步步向前,我還在原地踏步。
“或者每週我給你提前教一點吧,到時候,你就容易學了。”
“好。”
我們出生時,這個商場已經存在了。它有個大大的頂棚,經年累月為我們遮風擋雨,我們早已經習慣它的存在,卻沒有發現,它一天天的破舊。
“你咋退學了?”她躺在床上,我坐在床邊,焦急地問著。我如期成為一名初中生,我們又到了一所學校裡,而她卻去不了學校了。
“我生病了,去不了了。”她說完,我才發現她那雙大眼睛在乾瘦的臉上異常突出,像一顆大珠子,繃得很緊馬上要跳出來,眼睛失去原有的色彩,更多的是頹敗。
“什麼病?”我拉著她擱在床邊的手,只剩下骨架支撐著那張薄薄的一層皮,纖細髮長。
她笑了笑沒說。“你給我講講學校的事吧。”她往背上墊了幾個枕頭,斜靠在牆上,灰白的牆映照著慘白的臉,就像刺繡上的翩翩欲飛的蝴蝶,被縫在了裡面,動彈不了。可那會我還在想,不去學校,是多麼舒服的一件事兒。
“我知道什麼是負數了,前兩天學的。”
“哦,對了,還學了帶分數、假分數,這些都是你給我教過的。”
“我們這兩天學的是象限,馬上要學你沒給我教過的了,我很愁,我要是學不會怎麼辦。”我忘了她的病,一如既往地抱怨著。她並沒有像以前一樣安慰我,只是看著我,一直笑著,我隱隱看出了她眼角的淚,浸溼了她的睫毛,有幾根黏在了一起。
每到週末我都去找她,給她說學校發生的事,我向她抱怨上不完的課,寫不完的作業,考不完的試,我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她反而眉頭舒展許多,靠在那面牆上,抿著笑靜靜聽著。床不大,支在牆邊,床上堆放著三四床被子,鋪著厚厚的一層褥子,在身下也微微變了顏色。門上掛著窗簾,擋住想要偷溜進來的陽光,黑黢黢一片。她,成天地坐在這片黑暗裡,身上蓋著薄薄的毯子,身體一天天瘦下去,就像是一個鬼魅,隱藏在黑暗深處,那時候我沒有發現她的日漸單薄。
又是集市,商場裡面擺滿商品,吵吵鬧鬧。我跑著去找她。一路上蹦蹦跳跳。街上擠滿了人,我置身其中,憑著小小的身子靈活地穿梭其中,不一會兒就到了她家門口。木門依舊緊關著,厚實的窗簾擋住我向內望的目光。我像往常一樣去推門,想象著她看見我來的樣子,定是笑著坐起來,靠在牆上,拉著我的手,望著我,聽著我說個不停。
門被鎖上了,怎麼回事?
我又推了推門,門還是沒開。
“別推了,這家的女孩昨天晚上沒了。”
眼前這座冰冷的建築樓,它是另外一些孩子的童年記憶,回想起來,想必也會充滿溫度吧。
今年的冬天太冷了,我加快腳步趕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