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終南山,如一幅水墨畫。皴黑的山體、光禿的樹木、瘦弱的河流,以及灰瓦泥牆的村莊,構築出了一種蕭疏寒冽、沉寂明淨的美。順著盤山公路,我們走進了神禾原上的唐村。
唐村,實際上是西安市長安區南堡寨的老村。村子南依秦嶺,北接常寧宮,被滈河和壕溝夾在一道樑上。由於交通不便等多種原因,2000年,南堡寨100多戶村民陸續搬遷到神禾原下。昔日的空心村,在經過古村落修復保護與文旅組合建設之後,變成了“在山和城之間可以安放鄉愁”的唐村。
冬日的暖陽,讓唐村的綠色並未完全消退。村外的麥田裡,麥子正矇頭大睡。收割後的稻田裡,溼氣還未消盡,野草還在掙扎,幾隻水鳥不時飛起和落下,讓空曠的田野瀰漫出一種閒適的鄉村氣息。繞過萬千紅霞的梅林,我們看到了佇立在村口的“社樹”。
這是一棵古皂角樹,樹下有一座磚砌的土地廟,周圍有半人高的石頭砌護著,這讓樹和廟都變得高大起來。逢年過節,人們在此進行祭拜祈福。樹身雖只有一人高、兩三抱粗,樹冠覆蓋區域卻達近百平方米。落光葉子的枝杈一目瞭然地伸展在半空中,像一幅簡筆畫,線條分明。而那些掛在樹枝上隨風起舞的祈福紅絲帶,變得更加鮮豔和神秘。也許,樹木的靈氣便是一個村莊的福氣。行走在唐村裡,我分明能感覺到那些原生草木的“神氣”。
“見此原野秀,始知造化偏。山村不假陰,流水自雨田。家家梯碧峰,門門鎖青煙。因思蛻骨人,化作飛桂仙。”這是唐代詩人孟郊在《終南山下作》中描寫的情景。帶著這種詩情,我們走進村子。村子的主道是水泥路,通往各家各戶的是石板路,庭院裡鋪的是方磚,環繞草木的是石子路,還有下水道、落水井,以及村舍角落、路旁的花草裝扮,讓人感受到唐村的別具匠心。
花草間擺放著大小陶瓷瓦罐,柿樹頂端掛著幾個留給鳥兒的柿子,旁邊的楓樹更是鮮豔奪目。雖然房子還是土坯和黑瓦,但烏黑的大門,修葺一新的窗戶,還有屋門上掛的各種匾額,在古樸中透露出新意。房子一家挨一家,屋舍儼然。前院和後院,鄰里和廊道,井然有序。還有窄小的鞍間房和廈房,木扎的籬笆,極具關中建築風格。大多房門掛鎖,窗戶緊扣。屋門上的鎖既有拴扣的,也有合頁鎖,千姿百態中保持著年代感。屋簷下襬有獨輪推車、風車、水桶,以及木鍁、扁擔、杈等農具。還有古寨展廳裡那些鏽跡斑斑的馬燈、竹套的熱水壺、絞水的轆轆等,都讓我遙想當年,回憶過往,感受到中國鄉村農耕文化的深深印痕。
出了古寨區,便進入詩唐藝術中心。這裡是唐代茶文化、酒文化和宴文化的集中展現區。唐代,終南山下是文人雅士郊遊雅集之地,岑參、韋應物、韓愈、崔護、杜牧等在此生活過,激揚出千餘首唐詩。
倘若不是進去探訪,我怎麼也猜不出那門上掛有牌匾的房屋內容,那是展廳、民宿、餐館、茶社等等,佈局錯落。
出得唐村,遠望大雁塔,那是一城的煙火。近看身旁,村舍清新。唐村,讓我看到了古詩中山水田園的影子,一個有煙火氣的田園夢開始在現實中拔節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