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一部講述鄧小平 1979年第一次訪美的歷史記錄片在全國公映。
在這部紀錄片中,美國前總統卡特、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美國前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等人,以及當時保護小平的FBD特工和中國的中南海保鏢,集體在鏡頭前回憶當年小平一行在美國遭遇過的暗殺、襲擊等意外和驚險。
讓廣大觀眾第一次感覺到了當年小平訪美時的步步驚心。
1979年1 月25 日至2 月 5 日,鄧小平和夫人卓琳應美國總統卡特邀請,對美國進行了正式訪問。在短短的九天時間裡,小平在美國的4個城市參加了80多場活動,發表了20多次講話,出席了20多次宴會,召開了10多次記者招待會……
美國媒體說,小平一行在美國掀起了一股“鄧旋風”,是繼三十多年前宋美齡訪美之後中國人在美國人民面前的一次盛大的“路演”。可誰知這背後的兇險,9天內多次遇襲,8名中南海保鏢枕戈待旦。
小平這次歷史性的訪美,被國際輿論認為是“戰後國際關係的一個轉折點”,美國也強調這是美國“歷史上最具歷史意義的事件之一”。
訪美之前,我方便截獲了大量安全方面的情報。
就在鄧小平訪美前幾天,中國駐美聯絡處的國徽被人撬了下來,大門也被人砸了,連牆上的標誌牌都被潑上了油漆。我方先遣組的同志馬上聯絡美方安保負責人,要求他們對即將到來的小平訪美加強安保工作。
在美方做出一定不會再出現類似事件後,我方先遣組的同志仍然向國內發出急電,請求加強保衛力量,確保小平訪美的安全。
令人感動的是,不少居住在美國的中國同胞都紛紛寫信給國務院僑辦和外事部門,向祖國報告有一些美國極端分子組織,計劃在小平訪美時威脅我們小平同志的安全,希望中國做好應對,“確保我們鄧副總理的安全”。
小平訪美期間的安全問題,中央是極為重視的。國務院副總理耿飈、方毅、陳慕華連續數日聽取了中央警衛局和各有關方面的負責人的彙報,研究有關情況和應對措施。
當時的美國社會情況複雜,民間有1.5億支槍,暗殺政治人物也是他們的“光榮傳統”。美國曆屆總統中,林肯、加菲爾、麥金萊、肯尼迪都是遇刺身亡的,;羅斯福、杜魯門和福特都曾遇到過刺殺事件,這些都讓中央對美國方面的安全警衛工作十分不放心。
肯尼迪遇刺身亡
1月6日,中央成立了小平訪美安保組,由著名的“中南海保鏢”凌雲全權負責,和外交部禮賓司司長衛永清一起,帶人先去美國打前站。
原公安部副部長,國家安全部首任部長凌雲
他們的任務是,要求小平在美訪問期間的安全責任,主要由美方承擔,但近身的安全警衛則由中國的警衛人員承擔,要求美方給予配合和協助。
先遣組到達美國後,與美國負責接待和安保工作的美國國務院禮賓司長杜貝爾、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中國事務助理奧克森伯格,聯邦安全域性高階官員泰勒等人進行了接洽。
中國首先表達了對美國的信任,相信美國一定會採取有效措施保證這次訪問的圓滿成功。美方感謝了中方的信任,並表示卡特總統已下令聯邦安全域性負責鄧小平的安全,整個安全工作將在安全域性的統一指揮下,由安保、警察和情報各方面的力量來共同完成。
中方提出能否更換地點,美方則無奈的表示,他們保證絕對不會讓其他人接近到鄧副總理。
會談中,美方安保負責人問我們,準備派多少安全人員來美?我們回答是七個人,美國安保組長泰勒聽完幾乎從椅子上掉了下來——他萬萬不敢想象,像小平訪美這樣最高規格的代表團,只有這樣少的安全人員!
要知道之前美國的總統來中國訪問,可是帶了上百名安全人員的!就是在國內,卡特總統在一家餐廳吃飯,飯店周圍都安排了50 個特工,或蹲在房頂上,或站在門口,甚至廁所裡都藏了特工。泰勒最後只得用了一句“不可思議的中國人”,來結束了這次會談。
我們帶去的人不多,但並不代表我們不重視安保工作。
這次會談後,先遣組在美國多個城市進行了細緻的現場考察,對小平將要拜訪的白宮、國會、國賓館等重點場所進行了細緻的勘察,就安全警衛的部署與美國進行了細緻的協商,還拿出了幾個應急方案,基本做到了萬無一失。
儘管如此,在鄧小平訪美期間,依然狀況不斷。
美國東部時間1979年 1月 28 日下午,鄧小平的專機抵達華盛頓安德魯斯空軍基地,早已等候在機場的美國副總統蒙代爾和國務卿萬斯連忙迎上前去,雙方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小平訪美的大幕就此拉開。
抵達布萊爾國賓館幾分鐘後,小平沒顧上休息,便出席了布熱津斯基為小平訪美而專門準備的家宴。這個活動並不是美國官方安排的,而是幾個月前,小平在北京設宴招待為福特總統訪華打前站的布熱津斯基的回請。
布熱津斯基
這天,布熱津斯基的夫人親自下廚,為小平做了一道拿手的烤牛肉。大家吃得非常開心,氣氛也極為融洽。
1月29日上午,卡特總統在白宮南草坪舉行歡迎儀式,陪同鄧小平在檢閱美國三軍儀仗隊。隨後,卡特在歡迎詞說:“今天,我們又邁進了一步。我們期望,這種正常化能幫助我們一同走向一個多樣化的、和平的世界。”
就在卡特演講時,有“三K 黨”,他們混入歡迎儀式現場,試圖行刺小平被阻止。
在卡特講話之後,小平在致辭中說:“中美關係正處在一個新的起點,中美兩國是偉大的國家,中美兩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兩國人民的友好合作,必將對世界形勢的發展產生積極的深遠的影響。”
歡迎儀式結束後,中、美兩國領導人並肩步入白宮的橢圓形會議室,開始了第一輪會談。在對國際問題交換意見時,小平說:
“中國來不希望打仗。我們的目標是實現四個現代化,這就需要有一個比較長的和平環境。中美關係正常化是中美兩國人民的共同勝利,因為它符合兩國人民的共同願望和利益,而且對於世界的和平和穩定十分重要。”
當晚,卡特總統舉行國宴歡迎鄧小平和夫人卓琳一行。這場宴會被稱為“全世界多數人注視的筵席”,陪同小平出席的卓琳也特意換上了一件唐裝。
卡特首先發表祝酒詞。他說小平的這次訪美,是美中關係發展中的一個重要里程碑,一定會為亞洲及太平洋地區的和平和穩定作出貢獻。
小平則在祝酒時說,我們兩國曾在 30 年間處於相互隔絕和對立的狀態,現在,這種不正常的局面終於過去了。中美關係史上一個共同的時代開始了。中、美兩國的友好合作,不僅有利於兩國的發展,也必將成為維護世界和平和人類進步的強大因素。
為了歡迎小平一行,卡特總統還特意在肯尼迪藝術中心組織了一場文藝晚會,美國三大電視臺和中國的中央電視臺同時向兩國人民直播。
演出結束後,鄧小平和夫人在卡特和夫人的陪同下走上舞臺,與演員們一一握手。小平還俯身抱起一個小演員,並親吻了那個孩子的額頭。
小平的這個舉動,被兩國人民看在眼裡,並傳到了全世界,成為此次訪美的一段佳話。
2 月 1 日,小平按照事先議定的行程,離開華盛頓,飛抵亞特蘭大訪問。在小平下榻的桃樹廣場酒店外,有數十名不明身份的人圍在旅館旁的大街上,有些人甚至想衝進酒店,但都沒有成功。
2月2日,“鄧旋風”刮到了休斯敦。在西蒙頓馬術競技場,小平戴上一位17歲美國女孩贈送的牛仔帽,引起了全場的歡呼。
記者們也不失時機地拍下了小平頭戴牛仔帽的照片,這也成為小平這次訪美的經典畫面。但就在這一派祥和的表象下,2月2日這一天卻接連發生了兩次險情。
小平從西蒙頓馬術競技場回下榻的賓館時,一名提前混進酒店的極端分子,趁小平步入大廳時,發反華傳單。
為了歡迎小平一行,亞特蘭大市長傑克遜邀請小平下午去拜訪馬丁·路德·金的墓地。這是一項訪問計劃之外的臨時提議,美方的安保人員都反對小平去。但是小平卻執意不肯。
他說,金牧師是黑人民權運動的著名領袖,亞特蘭大又是一個黑人眾多的城市,他們的市長也是黑人,隨同一位黑人市長去拜訪黑人民權運動領袖金的墓地,具有很強的政治意義,所以一定要去。
馬丁·路德·金
雙方爭執了一會,一位特工突然從外面進來,在泰勒的耳邊耳語了一陣。泰勒笑了,他對我方人員說,可以去了,安全已經沒有問題了。
原來亞特蘭大的市長早就考慮到了安全問題,已提前封閉了金的墓地。小平得知訊息後也笑了:“看起來,這位黑人市長的組織能力很不錯嘛!”
有人衝著小平所在的位置衝了過來,距離這個大漢最近的美國特工保羅·凱利第一個反應便是:這個男人有槍!
他大喊一聲衝了上去,擋在了男子前進的道路,左手一記重拳,將男子打翻在地。
趁著這個空當,孫勇和張寶忠兩人趕緊扶著小平鑽進了轎車。
雖然我們不完全相信,但所幸的是這個人沒有對小平一行做出什麼實質的傷害,所以也就沒有繼續追究了。
不過小平對那個挺身而出的美國特工保羅·凱利印象很深。幾年後,保羅·凱利陪同一個美國代表團訪華時,小平一眼就認出了他,並與他親切握手,並表揚了這位美國特工。保羅·凱利回國後,得意地對朋友吹噓道:“小平感謝了我的揍人行為!”
由於接二連三的出“麼蛾子”,我方安保的負責人凌雲當天傍晚將美方安保負責人約出來“泰喝咖啡”。
凌雲先送給泰勒一張他日思夜想的小平的簽名照片,然後嚴肅地告訴泰勒:鑑於這幾天發生的險情,在接下來的訪問中,中方希望美方加大安全部署,保證小平同志一行百分之百的安全。
得到小平簽名照片的泰勒當時很開心,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果然第二天,美方提升了警衛級別,代表團住處附近的警察多了,還出現了手執木棍和催淚彈的防暴大隊的身影,路口也出現了騎高頭大馬的騎警,大家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在這幾次突發事件中,以凌雲、孫勇和張寶忠等人組成的“中南海保鏢”們,反應都很敏捷。他們並不過多糾纏,總是在第一時間,用自己的身體拱衛著小平,將小平護送到安全的地方。
實際上這些“中南海保鏢”,個個都是24小時握著上了膛的手槍,精神高度緊張的。即使是在晚上,這些“中南海保鏢”們也都不敢熟睡,而是和衣躺在小平的臥室外面沙發上,手槍就放在枕邊,隨時都能進入戰鬥。
由於文化以及體制的不同,美國對小平的安全警衛,是在某項活動開始前一小時,警察和安保特工這才就位,防止和處理突發事件。這樣做的問題是,動用的人力太大,財力的耗費也不小,但效果卻並不一定很好。
而且每個各個州的安保所需費用是由各個州自行解決的,所以有些財力困難的州,根本沒有能力保證萬無一失的警衛任務。當然這是由美國的國情和歷史形成的做法,我們也沒辦法。
2月5 日,在濛濛細雨中,鄧小平圓滿結束了對美國 9天的訪問,離開美國回京。在這 9 天裡,鄧小平出席了80 場活動,參加了 20 場招待會,發表了 22 次正式講話。在機場告別儀式上,小平發表了臨行講話:
“我們是帶著中國人民的友誼來的,現在帶著美國人民的情誼回去。我們毫不懷疑,中美關係的建立與發展必將對全世界和平、穩定和安全 產生深遠的、有益的影響。願中美兩國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永遠在一起維護世界和平。”
在美國訪問的這九天裡,無數美國人向小平歡呼,向小平索取簽名,稱讚他“不但誠摯坦率,而且和藹、可親,說話堅強有力,機智老練,富於幽默感”,美國人民承認,訪問雖結束,但“新的歷史篇章卻剛剛開始。”
在這次訪問中,小平鄭重地向全世界宣佈:“中國有決心,有能力打擊一切來犯之敵!”半個月後,中國打響了對越自衛反擊戰的第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