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考54:常家故事之“文哏大師”蘇文茂fifty-four
蘇文茂,1929年生於北京廣渠門外樓梓莊,滿族鑲藍旗人。相聲界唯一被冠以“文哏大師”的相聲名家。
蘇文茂祖上曾做大官,可以配享世襲官位。但在父親那一代,家道中落,終至貧寒。尤其是他父親去世後,家境更是不行,雖然不至於潦倒,但也是飢一頓飽一頓。在這種情況下,12歲的蘇文茂只好一個人來到天津,在一家名為“久春堂”的藥鋪學徒。在1940年代,學徒工的日子不好過,即便蘇文茂學徒期滿出師後,每月的收入也只能買一袋面而已。
學徒之餘,蘇文茂很喜歡聽常寶堃、趙佩茹的相聲,這兩人可是天津五檔相聲之一。時間長了,蘇文茂就萌生了拜一個相聲大師為師父,走相聲的路子。在蘇文茂看來,如果能說相聲掙錢,肯定要比在藥鋪掙錢多。當然,如果能拜常寶堃為師是最好的出路,畢竟小蘑菇這個時候紅得發紫,上電臺,灌唱片,家喻戶曉。
既然有想法,就要見諸行動。於是,蘇文茂常常利用閒暇時間到慶雲戲院來,這個時候常寶堃的兄弟劇團正在這裡演出。他來幫忙,與演員們一起裝臺、搬道具,演出時候他便學習揣摩這些相聲演員們是如何表演的。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蘇文茂好學精神感動了常寶堃,1944年,15歲的蘇文茂在天津南市“泰華樓”正式拜常寶堃為師,小蘑菇為他取藝名蘇伯光。常寶堃是寶字輩門長,蘇文茂就算是文字輩門長。而壽字輩門長則是張壽臣。當然,也有人說李潔塵徒弟趙心敏是文字輩門長,趙心敏兒子趙偉洲是明字輩門長。寶字輩的“寶”,自常寶堃開始,所以更相信常寶堃在寶字輩的地位。而自蘇文茂之後,這一輩用“文”字的多了起來。德字輩,則自李德鍚開始。也有人說,蘇文茂是文字輩大師哥。不管咋說,蘇文茂在相聲界德高望重。
1945年,蘇文茂隨小蘑菇回到北京,在啟明茶社一邊學徒一邊演出。啟明茶社聚集了一大批相聲大咖,所以這個時候為蘇文茂捧哏的也都是大家,像於俊波、黃鶴來等這個時候都給他量過活。
在這一年蘇文茂還跟著師父回過一次天津,演出相聲段子《打白朗》,給他捧哏的正是他的師父常寶堃。有一個超級牛叉的師父就是好,這一戰,獲得了成功,從此“蘇文茂”在相聲界有了影響。
蘇文茂天資聰慧、口齒犀利,加上又吃苦耐勞、勤奮好學,跟著名師名角兒,所以他成長很快,表演很快成熟起來。到1948年,僅僅三年功夫,他已學會並掌握了幾十段相聲,能捧擅逗。這一時期,張壽臣、常連安、劉寶瑞等大咖都為他量過活兒。
出師後的蘇文茂先是和康立本、高元鈞搭檔,互為捧逗。
1951年,蘇文茂與四蘑菇常寶華搭檔,常寶華逗哏,蘇文茂捧哏,兩人合作三年。
1951年9月,蘇文茂參加天津市曲藝工作團。
1953年,蘇文茂和常寶華一起參加赴朝鮮慰問演出隊,兩人搭檔表演了《燈謎》《八扇屏》《酒令》等節目。
1954年,蘇文茂與全長保搭檔。
1956年,蘇文茂加入天津廣播電臺曲藝團,開始與朱相臣搭檔。兩人合作整理並演出了傳統相聲《論捧逗》《批三國》《賊說話》《答非所問》等,合作的新相聲有《大辦喜事》《滿載而歸》《美名遠揚》《學習光復道》《光復道上紅旗飄》等。這些相聲為他形成以文雅、深沉為特色,具有書卷氣的“文哏”風格奠定了基礎。蘇文茂和朱相臣合作了8年,直至1973年朱相臣逝世。蘇文茂說過:“常寶堃先生教我藝術,教我做人;朱相臣先生幫我樹立了藝術風格,給我的幫助最大。”
1960年,蘇文茂轉入天津市曲藝團,隨後又挖掘整理了七段久未上演的傳統曲目《打白朗》《賣五器》《鈴鐺譜》等。
1977年,蘇文茂和馬志存搭檔說相聲。兩人表演了《學習張士珍》《廢品翻身記》《高貴的女人》《新局長到來之後》《紅樓百科》《爸爸兒子》等相聲段子。蘇文茂和馬志存合作十年。
1981年,蘇文茂馬志存憑藉《新局長到來之後》,獲全國曲藝匯演一等獎。
1983年,蘇文茂馬志存憑藉《爸爸·兒子》再獲得大獎。
2015年5月3日,蘇文茂在天津去世,享年87歲。
蘇文茂妻子武豔芳是河南墜子演員,據說是常寶霆到武家提的親。武家同意後,閃電訂婚,然後又迅速結婚。兩人生了5個孩子:長子蘇明傑、長女蘇明娟、次子蘇明俊、三子蘇明坤和次女蘇明秀,合著他們都是明字輩。可惜武豔芳身患乳腺癌,1967年就走了。
1969年,蘇文茂再次結婚,續娶天津二院護士吳潤清。吳潤清不但照顧了蘇文茂和前妻生的5個孩子,還贍養了武豔芳的母親;武豔芳的母親活到85歲。
蘇文茂收徒趙偉洲、武福星、吉馬、郭新、黃蘊成、劉俊傑、蘇士傑、崔金泉、宋德全、蘇連才等10人。
蘇文茂的相聲風格儒雅,風流倜儻,被冠以“文哏大師”,這和他外在形象非常吻合:年輕時一副秀才相貌,年紀大了則滿頭青絲變白髮,一副文質彬彬的學者之風。他的代表作有《蘇批三國》《紅樓百科》《文章會》《論捧逗》等,這些段子都已經成為文哏相聲不可超越的經典。多說一句:蘇文茂年老的時候滿頭白髮,連眉毛也是白的,後來就有人稱他為“白眉大俠”。
所謂的文哏,其實就是去掉了那些倫理哏、打哏和臭哏。蘇文茂一直保持文哏形象,即便遇到倫理哏和髒臭哏,也要設法改變。譬如《五行詩》,他就把之洗白了。
《五行詩》頭一番以“金”字開頭作詩,逗哏說岳飛,捧哏說岳雲,兩人是父子,段子本身以倫理做包袱。說到後面四個小字時,捧哏說:“父子英雄”。逗哏則拿倫理抓哏:“兒啊!(空一下,等捧哏的答應)隨父盡忠”。蘇文茂在此處淡化倫理,改成:“來啊,隨父盡忠”。把“兒”字改成“來”字,把存心佔便宜的心理淡化了,也少了包袱。這樣一改,就把倫理哏去掉了,洗白了《五行詩》。
蘇文茂說的是文哏,雖然收有徒弟,但從不讓弟子在三節兩壽是來拜望、祝賀。弟子們為了表達孝心,又不違背師父意願,就想了一個辦法:在師父生日這天“搞事”兒。譬如,崔金泉選擇在師父生日這天收徒。徒弟要收徒,徒孫要拜師爺,蘇文茂自然要參加。對此,蘇文茂說:“我從來不讓徒弟為我賀壽,但今天例外。你們收徒,這是送給我的最好壽禮。對於相聲事業來說,我個人不重要,藝術的傳承才是大事。你們有了徒弟,就是後繼有人了,我把它看做是我的生命的延續。賀壽,是希望我長壽;相聲後繼有人,就是我長壽的秘訣。”
他是懂規矩,可是遇到這些規矩麻煩徒弟時,他就省了。可是他見到比自己輩分高的相聲界人士時,他還是按規矩辦事兒:他見到常寶豐夫婦,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九叔、九嬸”。
蘇文茂對當下相聲不看好,對郭德綱的評價是“像個暴發戶,他自己亂吹,網路也替他吹。”這些言論主要針對“郭德綱會說600段相聲”而言,他拿自己師父常寶堃作比:小蘑菇常寶堃也只會90段,常先生有把扇子寫著這90段相聲的名字,堂會的時候拿到觀眾席讓觀眾現場點,點哪段就說哪段,這才是真正的能耐。現在來看,這是以訛傳訛,具體啥情況已說不清楚了。作為常家小蘑菇大弟子,他也不會如此輕率表態。
關於蘇文茂的軼事還有:
蘇文茂在北戴河演出期間,臨上臺時接到家裡電報,原來二閨女因為感冒發高燒,就沒了。他懷著悲痛,在臺上表演了《賣掛票》,下臺後才嚎啕大哭。
蘇文茂為了幫助家裡有病人的朋友,向兒子借錢,隨後還錢給兒子,兒子不要,他就以兒子名字存了個摺子,在兒子出國前拿給了兒子。
蘇文茂拜師常寶堃這一段還有一種說法:享譽京津的小蘑菇常寶堃既在臺上說相聲,也到電臺灌唱片,有時候也播廣告。喜愛常寶堃的蘇文茂便天天守在電臺門外,要來一場美麗的邂逅。終於有一天,常寶堃坐車到電臺,可是沒有零錢付車費,這時候守在一邊的蘇文茂趕緊替常寶堃付了車費。待常寶堃結束錄音走出電臺大門,發現蘇文茂仍然守在大門口。常寶堃就問蘇文茂:你咋還沒走?蘇文茂說:我怕您坐車沒零錢。於是,兩人就結識了,後來蘇文茂就拜在常寶堃門下。
這個說法有點神乎其神,超出了正常認知:在上世紀40年代,要逮明星的話,只有去明星常去的茶社,哪有去電臺逮人的?
還有一個事兒:文革之後的一天,蘇文茂騎腳踏車回家路上巧遇侯寶林,這個時候的蘇文茂雖然不到五十歲,但須發皆白,甚至眉毛也白了。蘇文茂一見侯寶林,馬上近前,緊緊地喊了一聲師叔,侯寶林抓住蘇文茂的手,說:“打南邊來了個白鬍子老頭兒。”相聲演員私底下也是如此好笑,也總是現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