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軍人家屬的一段故事。
謹以此篇敬獻給老一代軍人家屬。
一
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新疆,烏魯木齊郊區。一支新組建的通訊兵部隊,開始駐紮在一個叫烏拉泊的地方。這裡東南西北四面,除東面有水有樹有草外,皆為寸草不生大片的尤其西面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因地處風口,常年飛沙走石的七八級大風,特別是秋冬季十級西北狂風的肆虐,對當地人來說,此處的環境惡劣,已是見慣不驚了。新營區並不新,營房老舊,凸凹的碎石地面,低矮的土坯圍牆四處殘缺不全。生活飲水要到營區外上游的水庫拉運。即便如此,絲毫阻擋不了唱著《我是一個兵》從四面八方調入的千名指戰員,也絲毫阻擋不了從八方四面隨軍的近百家屬孩子。自此,每日迎著東方博格達峰的朝陽升起,軍號的嘹亮及指戰員的操練,家屬孩子的嘻鬧喧譁,頓時讓沉靜的營區,甚至人煙稀少沉寂的烏拉泊,萌發了朝氣和生機。
部隊新近組建,一時面臨的問題和困難很多很大。一下子都解決十分棘手。部隊首長一一郭團長,(雖然大家互相熟悉不久,卻不知何時幹部和家屬都私下稱其“老八路”)首先抓住部隊各方面建設的重點展開,也不忽視隨軍家屬中的難題。那時,方圓十數公里,沒有工廠和學校,五六十名家屬就沒有工作,孩子沒有學上,散沙一堆,難免發生無事生非,雞飛狗跳的糾葛。郭團長深知,這一問題不解決,就會影響部隊的各項工作。於是,他不等不靠不要,親自聯絡軍區八一中學(八一小學),讓適齡的孩子到城裡上學,並吃住在校,每週末周初往返接送。其次,不將家屬看成累贅,而是成立家屬隊,發揮她們應有的潛力。本來團黨委擬派一名幹事擔任隊長,他認為不妥,部隊工作十分繁重,不應隨意抽調幹部。建議從家屬中選任,家屬管家屬才是正經本位。經過了解,他發現一位名叫春蘭的年輕家屬,不僅參過軍,還是眾多家屬裡少有的黨員家屬,而且在原來的老部隊就是家屬中的積極分子。郭團長與這位春蘭見面和談話後,便任命春蘭為家屬隊長。
二
春蘭是山東女子,苗條、柔弱的中等身段,從外表上看似少有山東女人的潑辣。她正值二十八的年齡,已是二個孩子的母親。在原來老部隊雖說是家屬積極分子,但當領導,尤其是領導這麼多的家屬,卻是頭一回。她知道肩負的責任重大,但有“老八路”的信任和支援,也可以說是黨的信任和支援,她一定要幹好,帶領家屬們幹出樣子,不給部隊拖後腿。
春蘭一上任,便去挨家挨戶的上門,告知大家家屬隊成立了,要求第二天上午在家屬院大門前開會,並說郭團長要給大家講話。家屬們都知道郭團長威嚴,話少,卻愛兵如子。更重要的是想看一看他是怎樣的“老八路”作風。第二天上午,家屬們大多都來了,只見“老八路”早已在等候,還不時的逗引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玩耍。會上“老八路”言簡意賅地說:家屬隊成立了,你們也有了組織,後面怎麼做,就由這位春蘭隊長跟你們一起幹。幹好了,成績是大家的;幹不好,挨板子,算我的。團裡相信大家一定能幹好……。家屬們群情振奮中,無不誇獎郭團長還真像個老八路。其實,郭團長並不老,他當過八路軍,四十左右,個稍髙,紅臉龐,身子壯實魁武。
家屬隊的成立,第一步是把家屬們組織起來。下一步怎麼走,春蘭心裡已有了主意。時逢盛夏,連隊戰士們經過前期數月整潔營區和營房的勞動,衣服破了釦子掉了,或被褥髒了,個別頭髮一寸長的窩榻,卻無暇顧及。於是,家屬隊設定洗衣縫補組和理髮衛生組,分次到各連隊為戰士們服務。營區缺乏水源,春蘭就帶領洗衣組到營區東門外,半里地的小溪處洗衣洗被褥。大家洗衣洗被褥的過程中,不約而同的較起勁來,看誰洗的多洗的乾淨,那股不服輸的摸樣,煞是可愛。春蘭家鄰居趙阿姨,竟然少見又興奮地哼起山東小調,引發大家跟著小聲的哼,後邊就放聲的唱出來,歡聲笑語裡的燦爛,顯露著家屬們的真情和美麗。小溪旁有個泉水泡,休息時有一家屬口渴了,便雙手捧起泉水喝了一口,歡快地喊道:真像蜜甜的甘露。後邊一眾家屬,爭先恐後地搶喝起這甘露來。據說,無論春夏秋冬,泉水泡一直源源不絕地湧出清淨的泉水。之後,家屬們喝水做飯的用水,都是一條扁擔二個水桶,一擔一擔地肩挑自家。雖然往返一公里多挑水的路上,有著藍天白雲青草綠樹的風景,似乎樂悠悠的心情大好,但三番五次的挑水後,肩痛腰痠的滋味就不好受了。一想到寒冷的冬天來了,怎麼辦?常年累月下去,又怎麼辦?春蘭暫時沒想這麼多,也就不好回答家屬們的疑問。她只是心裡想:到時候再說,先把眼前的事做完做好。
經過家屬隊熱情擁軍,細緻周到的服務,不僅僅是戰士們的臉面光鮮了,被褥衣服潔靜了,而且指戰員的軍容兵貌愈加整齊了。於是,戰士們感恩之心迸發,紛紛利用休息日,幫助家屬們挑水劈柴。同時,工作和訓練的勁頭倍增。當然,家屬們不僅有了歸屬感,組織紀律觀念也增強了不少。隨著精神面貌的變化,平時的家長裡短,撥弄是非,你爭我吵的吵罵打架現象,也少了不少。春蘭看到這種變化,沒有沾沾自喜,她覺得離“老八路”的要求,還差的太遠。
三
春蘭才當上隊長,就有家屬找到家裡,訴說心裡的煩瑣心事,或跟人吵架吃虧了,倆家孩子打架受欺負了,等等。無論她們啥時間來,哪怕正端著飯碗,春蘭都是熱情的接待,從不怠慢人家。直到訴苦的家屬滿意的,或微紅著臉的,低著頭走了為止。鄰居趙阿姨看到了,耶喻的說:“春蘭妹子,瞧你這隊長當的……”又說:“得虧你當隊長,還不輕車熟路,得心應手喲。”聽起來象貶損,又似含有褒獎。春蘭跟趙阿姨同為山東益都人,一個家在城外,一個家在城裡,春蘭比趙阿姨小二歲。一九五零年她們一起參軍進入新疆,駐地在南疆阿克蘇。以後復員留疆,先後結婚生孩子。尤其春蘭生頭一個孩子時,身子弱,奶水少,趙阿姨放下半歲的二丫頭,毫不猶豫的給春蘭的孩子餵奶。她們的感情,不是親姐妹勝似親姐妹。這不,春蘭早晚工作忙,趙阿姨就主動照顧春蘭的小兒子。春蘭看在眼裡記在心頭,在家屬隊,凡事難免不偏護著點趙阿姨。她還不時的對五歲大的小兒子說:“你吃過趙阿姨的奶,她也是你的親媽媽呢。”趙阿姨聽了,就摟著小兒子“乾兒子乖兒子”的親熱。
有了趙阿姨的幫襯,春蘭工作起來就沒了後顧之憂。管理家屬隊的婦女,這是春蘭份內的責任。偏偏她還管起了男人,攬上一件份外的事。近來,家屬院三天兩頭裡,就聽到新來一家人的爭吵聲和孩子的哭鬧聲。人家關在屋裡怎麼樣,外人確實不便摻和。但經常這樣,家屬們不免議論紛紛,卻都是不明就裡。春蘭便去跟這位家屬談話,這家屬較豐腴,白淨,已是三個女娃的母親,而且正在哺乳期。春蘭委婉的問她,遇到了什麼困難,可以提出來,看能不能幫助解決。這家屬正給女娃餵奶,一直不哼聲。春蘭無勁可使,只得作罷。忽一日傍晚,天正下著雨,這家屬只穿著背心,抱著孩子在雨水中荒亂的奔跑,後面一個精瘦男人緊追不捨,再後面二個女娃哭喊著:別打媽媽了,別打媽媽了。各家門前,都有人象看西洋鏡般的看著熱鬧。春蘭見狀,趕緊披上雨衣,打上雨傘接應這家屬來家。剛一坐下,這家屬不等春蘭詢問,就一把淚水一把鼻涕的哭訴:娃她爸打人,喝了酒打人,太狠了,太狠下心了……,話未說完,就放聲痛哭。這時,那男人滿身酒味領著二個女娃進來,要強拉女人回去。春蘭見了男人,認出他是曾經拉送春蘭和趙阿姨二家人,從南疆阿克蘇過來的卡車司機劉師傅。春蘭也不客氣,直呼道:劉師傅,這樣打人不好,這天氣打女人很不好。你看看,把人打成什麼樣了,把孩子淋成什麼樣了?劉師傅先是一楞,後也認出了春蘭,不好意思地苦笑道:春蘭同志,你好,又見到你很髙興。不等他說下去,春蘭嗆白的說:不好l,很不好。劉師傅已酒醒大半,開始拘束的不知說啥才是。停頓片刻,他向春蘭道:對不起。又轉身跟他女人道:對不起。這家屬聽了劉師傅這聲對不起,顯然很意外,便停止了哭泣。這時,春蘭就問,為什麼打人?這家屬答:還不是沒生兒子,嫌棄三個女娃不帶把。春蘭看一眼劉師傅說:不生兒子就打人,不講道理。生男生女,不是你們想生就生了。看看這倆漂亮女兒,真稀罕人。以後不許這樣打人了,讓人看了影響多不好。劉師傅尷尬地“這個:…”了半天,難言之隱終究難於言表。他們走後,趙阿姨送春蘭小兒子回來,拿腔拿調的道:“妹子,瞧你能的,三言兩語可把人打發了”。春蘭僅微笑著,未作答。
過了數日,劉師傅又滿院子追打老婆。春蘭看不下去,到他們家問個究竟,並嚴肅地批評劉師傅。春蘭說:“這樣滿院子打老婆,真不像話。一要寫檢查。什麼?家務事小,也不是多嚴重?真打出人命來,就不是嚴重不嚴重了。二要報告郭團長。檢查寫好了,要在家屬隊公開。”劉師傅聽了,沒想到春蘭這麼較真,還要報告“老八路”,才意識到問題有點嚴重。他低下頭說:都是喝酒鬧的,以後盡力改。春蘭見他有了悔意,便緩和地問他,為何愛喝酒,少喝不行嗎?尤其你還是開車司機呢。言外之意,盡在其中。劉師傅低聲地說,抗美援朝時,在朝鮮負過傷,病秧子留下了。喝一點緩一下疼痛,可酒勁上來手就控制不住了……。原來如此,春蘭心生敬意裡還是勸解道:酒還是要少喝,傷病也要到醫院去看才是。後來,劉師傅酒喝的少了,打老婆也就少了。再後來,劉師傅因故調離到地方工作,臨走時說他最欽佩春蘭當年上過喀喇崑崙山,是他開車送春蘭上山的……
四
轉眼盛夏離去,秋天到來。烏拉泊的秋天,還很炎熱,景色依然五彩斑斕。家屬隊前次忙碌的工作,已暫告一段落。大家各回各家,休息上十天半月後,精神狀態眼看又要散慢了。春蘭不免心急,想著對策。
春蘭有了新的想法,便去團部見“老八路”,報告了自己的新想法,並請求借支十來把鐵鍬和十字鎬等工具。當時,家屬們隨軍調入時,僅是行李、木箱,稍好一點也就是一二個皮箱等行裝,簡單收拾一下,幾家人乘一輛車就搬家了。象幹活的工具基本上沒有。“老八路”聽了春蘭的彙報,一邊高興地說:全力支援春蘭隊長的工作;一邊紛附後勤上拔付幾十件生產工具。隨後,春蘭便向家屬隊佈置任務。年輕力壯的一組人到營區外戈壁灘,開荒種地;體弱的一組人在營區內空地上,挖溝開渠。目標是來年種菜。大家聽了,頓時興致昂然。
說幹就幹。第二天起,春蘭率領第一組二三十人,每日排著隊,扛著鍬,先在營區外北面,揮鍬挖石,平整填土。半月下來,如同愚公移山般開墾出了第一塊菜地。營區北大門方向,橫亙著南來北往的公路;稍遠的一二公里是火車疾馳的蘭新鐵路,再往前一點是烏拉泊水電站。春蘭首先選此開墾荒地,是為了來年裝扮的一片蔥綠,給南來北往的人們留下一個好印象。“老八路”看到家屬們在烈日炙烤下,風沙塵土中辛勤勞動的場景,不是袖手旁觀,而是組織機關幹部,抽空參加勞動。“老八路”揮汗如雨,以身作則的身影,帶動後邊連隊戰士們,也參加進來。眾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北面近前的戈壁灘,開墾出了一片良田。不僅如此,“老八路”建議營區周圍,要種下大量的白楊樹。
經過家屬們及戰士們一個秋天的奮戰,營區外北面、東面和南面,先後開墾出百十畝的良田,為來年的春耕備好了基礎。
五
家屬隊在營區外開墾戈壁灘的同時,營區內縱橫交錯的挖溝開渠也進行的十分順利。各連隊營房前筆直的小水渠,將來水流嘩嘩地來了,水渠邊的青草花朵與軍綠相映,讓單調的軍營增添別樣的色彩。不僅如此,也讓戰士們能夠近前洗漱方便一些。家屬們看著自己汗水付出的傑作,無不喜上眉捎。春蘭告誡大家,先別高興太早,艱苦還在後邊呢。
熬過烏拉泊冰天雪地,風吹沙石,漫長又寒冷的冬天,春暖花開來臨了。由於地處風口,東南風的步伐要比別處快一點,冰雪融化的也快一點,春芽也擠破頭的爭先泛綠。家屬們休閒了一個冬天,早已按捺不住手腳的躍躍欲試了。
春蘭仍是帶領青壯組的家屬,在開墾好的田地上,分片分塊地進一步細耕,播撒種子,澆水施肥。前不久,“老八路”已派人跟上游的水庫管理處接洽,給予開閘放水,引流進營區內外的水渠。人工肥也早已被戰士們運到地裡,家屬們施肥就輕鬆多了。家屬中的能人不少,種菜都是一等一的行家裡手。
四月中下旬,才是真正的春暖花開了。東面遠處博格達峰的冰雪,與山下滿眼的青綠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家屬隊田地上冒出的翠色,與相鄰黑灰荒諒的戈壁灘,亦形成鮮明的對比。由於經驗不足,主要是對烏拉泊的氣候缺乏瞭解,早幾天播種才泛綠的秧苗,即被一場倒春寒的霜降,凍蔫倒下了不少。看著親手撒種的秧苗凍成這樣,幾名家屬心疼的流下淚水。春蘭沒有氣娞,給大家鼓勁地說: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重新來一遍。於是,大家再撒下新種子。“老八路”知道後,便派人送來成捆的麥杆,說晚上鋪在萊秧上,可以扺御霜凍。“老八路”的支援,讓家屬們更增強了戰勝困難的信心。
進入六月間,菜地裡的油白菜,青辣椒,豆角,茄子,西紅柿,黃瓜,土豆等蔬菜,已開始大片的成形,長勢旺盛,令人喜愛。春蘭和幾名責任心強的家屬,每天都要下地裡檢視,修整枝葉,壘實田梗,一點都不敢輕鬆。趙阿姨不少說春蘭,“妹子,成天風吹日曬的拾弄菜地,比親熱兒子還上心,讓人心疼的慌。”又說:“種了那麼多菜,卻少種了一樣。就是香菜,也叫鹽碎。吃湯飯,涼拌菜放上一小把,那滋味美喲。”春蘭聽了,答道:“你這才說在了點子上,應予表揚。”倆人便笑作一團,其樂融融。後邊,地裡就補種了一點香菜。
烏拉泊的天氣,讓人摸不準猜不出。半月一個月的乾旱,不見滴雨,菜葉子都快烤黃了。有時白天豔陽高照,晴空萬里,夜晚就烏雲密佈,雷雨交加,雨點如黃豆般傾瀉而下,瞬間把大地澆個溼透。某日下半夜,春蘭被窗外風吹雨打的聲響驚醒。便立即起身,披上雨衣,扛起鐵鍬,衝出門外。一邊吹響哨笛,一邊急忙趕往東門外的菜地。此處靠近水源地,河流小溪支叉遍佈,容易大水漫灌,沖毀田梗,淹沒菜地。一旦衝淹了菜地,後果不堪設想。春蘭趕到後,看到稍遠處有燈光閃現,一個身影正緊張忙碌著。她走近一瞧,後面集合趕到的家屬們也走近一瞧,原來那髙大的身軀是“老八路”。他挽著褲腿,身上已被雨水淋溼。他沒有講話,只是揮手示意了一下。大家感動之時,立即投入之中。經過大家一夜(及後續支援的幹部戰士們)的搶修維護,此處菜地安然無恙。拂曉時分,雨水漸小漸止,春蘭和眾人擔憂的心終於放下。大家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營區時,無不露出欣慰的神情。
六月底及七八月份,家屬隊菜地的果蔬成熟開始採摘了,甚至是大豐收了。每天大量的新鮮蔬菜,源源不絕地供應給各連隊,家屬們也爽口的吃上了親手種的各樣蔬菜,大家心裡那個美啊,可不是讚不絕口,喜氣洋洋所能形容的。家屬們沒有一分錢收入,不計報酬的辛勞,終於有了收穫。摘菜時有人圍著菜地東跳西跳的雀躍;有人摘下清脆的黃瓜和紅彤彤的柿子,洗都不洗就咬上一口品嚐;有人髙亢放歌,暢抒情懷;有人卻喜不自襟的抽泣……,女人特有的羞澀和矜持,眼前盡失的無影無蹤,一乾二淨。此情此景下,能不讓人喜極而泣,喜形於色啊。平時雖有牢騷不滿,此刻都已煙消雲散了。
六
在家屬隊朝夕相處,參加勞動的日子,家屬們經歷了鍛鍊,得到了收穫,通過了考驗。更重要的是被男人尊重和敬重,起碼是在同一平等線上了。之前,雖說是軍人家屬,看著光榮,其實仍歸於家庭婦女的位置。如今可以證明,她們也能頂半邊天了。
家屬們都知道,這些是她們努力付出得來的,而且來之不易。她們純樸,善良,懂得報恩。她們感激的神情望向春蘭,讚揚,欽佩,敬重,有多少話兒要跟春蘭傾吐。春蘭瞭解她們,也理解她們的心情。春蘭不是居功自己的人,她多次給大家說,要感謝大家團結一心,艱苦奮鬥的精神,感謝黨的領導,還要感謝“老八路”的關心和支援。沒有這一切,我個人什麼都幹不出來。儘管春蘭這樣說了,大家卻不以為然。有家屬就追根究底地問春蘭,“你為什麼那麼能幹,能吃苦,能拋頭露面……”,還有人問“你真的上過那個崑崙山……”。春蘭不知如何回答,又不能不回答。她簡單的答道:因為我是一名黨員。有家屬不罷休,就去問了解春蘭的趙阿姨。而趙阿姨早已想說春蘭不讓她說的事,正好有人來問,她便繪聲繪色地說:“那還是幾年前,在南疆的老部隊,春節時慰問邊防哨卡。春蘭妹子就報名參加,上了喀喇崑崙山。這喀喇崑崙山跟俺山東的崑崙山,大不一樣。聽說那都是五六千米的髙原,滿眼冰天雪地的大山,一般人上去喘不上氣喲。妹子在那待了一星期,給邊防戰士洗衣洗被,那兩手凍裂的血口子,想想都疼的慌。妹子下山回來,那個慘樣沒法子說,那些兵娃也沒法子說。這可是真事,不久妹子就上報紙了,還立了三等功……”。家屬們聽完,沉默片刻後,拍手鼓掌,後喊道:“哇!春蘭隊長真歷害。”
“哇,春蘭隊長真歷害”的稱讚聲尚未停息,軍區報紙上一篇《昔日崑崙山上送溫暖,今又戈壁灘裡種菜忙》的文章,報道了春蘭的先進事蹟。春蘭的名字,不僅在家屬隊,在營區,而是再次地傳遍了軍區各部隊。
隨著新部隊的各項工作進入正常,基建資金到位,營房維修一新,路面鋪上柏油(瀝青),修建一座鍋爐房和水塔等;圍牆西面和南面向前推進擴大數十畝,全部紅磚砌牆,營區規摸至少比原來大了一倍多。同時,家屬隊的菜地移交給各連隊,並利用其它節餘資金(包括連隊伙食節餘),準備修建一處託兒所,以此補償家屬隊菜地移交和家屬育兒的後顧之憂。家屬隊的工作轉為來料加工的形式進行,並取得報酬。看起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開展。家屬們守望著菜地,難以割捨的心情溢於言表,又不能不接受。不等大家的心情平靜,春蘭卻要離開家屬隊,到託兒所上任了。家屬們依依不捨,又不得不捨,其中也摻合了雜音。利益面前,最能檢驗人心。春蘭處在二難的思慮之中,她正不知所措時,“老八路”針對性的對家屬們說:“我就是要用吃苦在前,任勞任怨,不為名不為利的人,當託兒所所長。春蘭同志前一段是合格的家屬隊長,相信她也會是合格的託兒所所長。大家眼光放遠一點,以後咱們還要成立軍人服務社,子女學校等,需要更多像春蘭隊長這樣的同志,參加工作……”。“老八路”一錘定音,春蘭終擱下包袱,投入托兒所的籌建工作中。
(後來,軍人服務社成立了,“老八路”又任命春蘭為服務社主任兼出納員營業員等。春蘭也不負厚望,在軍人服務社幹了二十年,直至退休……)
老一代軍人家屬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精神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