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言西湖,人們自然會想到“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杭州西湖。殊不知天下西湖多也,崇州歷史上也有一座西湖,被著名詩人范成大讚譽為“西州勝處”。
這“西州勝處”位於蜀州古城的西北面。大約東起西湖塘,西涵天慶街,不說浩瀚無邊,也是汪洋一片。它非人工開鑿,而是由文井江漫延而成。天長日久,塘內蓮荷玉立,四圍林木成蔭,於是便成蜀州一處勝景。
西湖成於何時,實難確考。但最遲應不晚於北宋,因為北宋皇祐六年(1054年)興建蜀州古城時,即有水道外通。若內外沒有大片的水域,水道何能通達?
西湖之所以名西湖,在於城內之水域在州衙之西,城外之水域在州城之西,且西連文井江。
凡天下之景觀,若成勝景,一定少不了文人名士的風雅放浪。杭州西湖有白居易築堤、柳三變填詞、蘇東坡吟詩、林和靖放鶴,崇州西湖也有文與可築亭、計有功建閣、陸放翁悠遊、范成大泛舟等。
文與可,即文同,是北宋著名的畫家、詩人、書法家。尤其善畫竹,其“胸有成竹”即是贊他畫竹的嫻熟。文同是一個雅士,據《宋史》言,他“方口秀眉,以學名世,操韻高潔,自號笑笑先生。善詩、文、篆、隸、行、草、飛白。”文彥博更贊他“襟韻灑落,如晴雲秋月,塵埃不到。”司馬光、蘇軾等人都特別敬重他。文同曾在蜀州西湖上建了一座亭,取名“浮觴”。“浮觴”是舊時文人於三月三“上已節”的一種遊樂方式,其最為著名者當屬王羲之於蘭亭所舉辦的“浮觴會”。文同建浮觴亭,也是文人的一種雅趣。亭建之後,他還將名家遊西湖的詩篇刻石列於亭上,使其翼然於西湖之上數百年,至明時猶存。
繼文同築浮觴亭後,計有功又在西湖上建立了尚友閣。計有功於唐詩典故耳熟能詳,所以對杜甫與高適於蜀州的友情交往極為推重。他在作蜀州知州時,便在西湖上建立了尚友閣,以紀念杜甫與高適千秋傳揚的友誼。
西湖在送走了文同與計有功之後,又迎來了兩位大家:陸游與范成大。
1173年春天,陸游出任蜀州通判。他一到蜀州,即被西湖景色所迷,因而泛舟湖上,並填《蘇武慢 . 唐安西湖》一詞以記其事。詞曰:“淡靄空濛,輕陰清潤,綺陌細塵初淨。平橋繫馬,畫閣移舟,湖水倒空如鏡。掠岸飛花,傍簷新燕,都似學人無定。嘆連年戎帳,經春邊壘,暗凋顏鬢。 空記憶,杜曲池臺,新豐歌管,怎得故人音信?羈懷易感,老伴無多,談塵久閒犀柄。唯有翛然,筆床茶灶,自適筍輿煙艇。待綠荷遮岸,紅蕖浮水,更乘幽興。”據詞描述,當時的西湖有“橋”有“畫閣”,說明湖島環繞;“掠岸飛花”,說明花樹成林;“傍簷新燕”,說明有人家;“湖水倒空如鏡”,說明水域寬闊,否則難有此視野。若此,自是一片園林,且是開放的園林。詞中還言“待綠荷遮岸,紅蕖浮水,更乘幽興”,即是說等到夏天“綠荷遮岸,紅蕖浮水”,他還要再遊西湖。可見,西湖一到夏天,便也是“接天連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而西湖在閒適的范成大眼中,更是一處勝景。
1178年,夏天,他遊覽了蜀州。他一到蜀州城,西湖的景色便讓他感到無比的驚豔,惹得他既寫文又吟詩。在他詩意的記述中,我們看到了西湖的夏天,美麗而舒爽。湖堤上古木陰陰,修竹綿綿。湖心處,荷花正開,水成雲錦。清風徐來,荷香醉人。泛舟其間,“悠然自詩思”,“魂夢亦清麗”。所以,范成大一語定評,西湖是“西州勝處”。西州者,西蜀之地也。
西湖於明時,依然波光搖曳,亭館林立,為崇慶州名勝。
蜀州西湖的繁華,到底持續了多少年,已難考證。清嘉慶年間,仇允誠任崇慶州吏目時,曾作《西湖觀魚》詩。詩曰:“百畝銀鎔漾碧波,閒觀魚戲樂如何?恰當冰泮頻依藻,正趁風輕細擲梭。啖影尚嫌花塢少,驚鉤偏集柳塘多。臨淵暢領天然趣,不獨莊周與志和”。從詩中可以看出,西湖於此時,其水域已漸漸縮小,只有“百畝”之多。不過,於城中有片上百畝的水域,依然放人心懷。其夜晚的月色,更亮人雙眼。清代詩人晁補之有詩“惟愛西湖夜月圓,萬年燈火影相連。 光明照耀無人管,勝似桃源別有天。”
當然,百畝之多的水域,有如說是湖,莫如說是塘。大約此後水域越來越小,人們便真的稱為西湖塘了。再後來,塘涸水沒,此處最後的水域便成旱地。再後來,旱地被平整成了空闊的場壩。雖已無水,人們卻依然以西湖塘名之。再後來,這裡成了城裡人休閒、鍛鍊的體育場。再後來,體育場也沒了,但西湖塘的名還頑強地活著,直至今天。
千年的時光,真的是滄海桑田。西湖的浩渺,也無非過眼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