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遊奇雲山
文/林海
一
早晨起床, 外面的動靜牽走了我的視線。抬眼朝窗外看去, 發現是風，風裡, 一片片發黃的樹葉正脫離樹幹，在天空中飄浮著, 有些朝地面撲去，有些彷彿飄向雲端，它們優美的身影，如同舞者, 醉心於自己的表演, 根本就沒想過它們已走完了四季, 正在奔向生命的終點。這世上有什麼是永恆的？有可能是大自然的風景吧！“方山九條嶺，條條通天頂”，奇雲山的風景不就是永恆的嗎？
在方山工作多年的詩友翁相平先生詩曰: “甌江南岸有奇山，麗水溫州接此間。峰頂行雲風嘒嚖，澗門飛瀑水潺潺。空存芳甸迷來路，不見黃牛度日閒。結伴清遊何所憶？千工舊峽話民艱。”初冬，不正是遊奇雲山的好季節嗎？
奇雲山：雲奇，山奇，初冬村民放牧的半野生牛更奇。奇雲山以1164.8米的高度獨領風騷，從西南瑞安、青田界向東北伸入甌海區澤雅鎮境內，是甌江支流與飛雲江支流的分水嶺。奇雲山麓因豐沛的水資源，獨特的原生態森林植被，常年繚繞著高山雲霧，山腰的牛，山頂的龍宮
湖 …… 一直以來在我的夢中追慕，於是，約了翁相平先生一起共遊大自然之旅。
奇雲山並非荒涼之地，古時，就有條山嶺是甌海和青田的交通要道之一，沿著山嶺一路上行，沿途除了高大茂盛的植被，翁先生說:“奇雲山上，春夏秋冬各有特色，長有野杜鵑、野山楂、野山棗、箬葉竹、等等不計其數的山花野果。” 可惜有種當地人稱山果子的野山楂，聽村民說之前被人連根挖掘，如今幾近絕跡。山野貴在“野”，“野”者自然天成，獨具魅力，野是靈魂，山果子被挖空，使奇雲山失去了一份迷失已久的野性天真。都說“遊山如讀史”，野生山林資源的完好無損，直接體現了人類對靈魂的尊重。
快到山頂的時候，雲霧也在山那邊輕輕揚揚地升騰而來。上方傳來龍吟虎嘯般聲響，是水流在山谷裡的迴音。淡淡的雲霧如歌聲般繚繞，群峰若隱若現。放眼望去，白雲在奇雲山坡上猶如羊群，羊群緩緩地湧動，時不時捎來鳥蟲的啾啾聲。詩曰: 龍吟虎嘯澗泉奔，持杖攀登醉我魂。鳥語聲聲煙霧裡，奇雲山頂入天門。
二
據說奇雲山常年大概有兩百天的時間雲霧繚繞，多霧潮溼。在這樣的地理環境之下，有著非比尋常的獨特風光與獨特建築。山頂這座“娘娘廟”就是一座石制石構的石頭殿，供奉著龍母仙娘。石頭殿坐東南朝西北，共三進。哪個朝代所建已無從稽考，由門庭上刻有“奇雲山”三字的石匾額落款推知，在清光緒年間曾經重新修建過，外面石牆上碑文記載，歷史上石頭殿曾多次修建。石頭殿的構建全是石料，石牆、石樑、石柱、石板、石蓋、連香爐、香臺也都是石器石具。先人用他們的智慧和技巧建造了石頭殿，以確保它在這特殊的地理環境裡飽經風雨而不腐不朽，石頭原料，原本與天地共存，也裝著永恆的靈魂。
經娘娘廟往西，登上西面的高峰，可俯瞰整個方山鄉村的全貌，延綿不斷的崇山峻嶺盡收眼底，抬頭，湛藍的天空，低頭，腳下翻湧著大氣磅礴的雲層。在山頂上體驗山川大地之美，靜默無聲，卻在我的心裡激起難以抑制的激情，不由自主的想走了莊子:"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聖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是故至人無為，大聖不作，觀於天地之謂也。”
在娘娘廟南邊，有一口常年不枯的井水，護欄石板上刻著“龍井”二字。沉下奇雲浮起江心”，指的就是這口井的水直通大海。傳說奇雲山祭祀的木盆，沉下去在江心寺井中冒出來。龍井傳說雖奇，也是奇雲山一奇，奇雲沉下，江心浮起卻很有道理。此井水作為甌江的源頭之一，最終自然是終江心寺匯入大海。如果說“龍井”在外觀上容易被人忽略，那麼娘娘廟前的龍宮湖則是一大入目稱奇的景觀。
龍宮湖，村民稱高山牛湖，屬古火山口沼澤地。我們席地坐於湖前靜靜地欣賞，開闊的視野裡，湖面平展如鏡，在這清透明亮的湖畔，藍天、白雲、陽光、清風、山丘 …… 還有我，遠離塵俗，在這渾然一體的天地之間，在天人合一的大自然中忘我。
三
因奇雲山麓水源充沛，山丘的平展之間延綿著高山沼澤草坪，風吹草動，身在南國，能感受到北方草原的風吹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色。目光的盡頭是水天銜著一脈凹凸有致的山丘，山丘上還真的有一群牛。在這群野牧的牛群中有黃牛，也有水牛，是方山鄉各村在每年霜降到驚蜇農閒之時趕上奇雲山放牧的。
黃牛和水牛雖然都是牛，但是二者的差異還是很大的，從形態上看，黃牛和水牛的區別一是毛髮顏色了，黃牛的毛髮多以黃色為主，而水牛的毛髮多以黑褐色為主。其次，它們頭上都有角，但是黃牛的角相對較直，而水牛的角向兩側再向內有著明顯的彎曲。黃牛和水牛都是家畜，但是水牛是一種喜水的牛科動物，它們在夏季的排汗能力較差，所以需要“戲水”，而黃牛則是一種非常不喜歡水的動物，它們很少會下水。黃牛和水牛的體型不同，水牛要比黃牛大很多，正是因為水牛的體型比黃牛大很多，所以水牛的力氣也更大。
牛群中，黃牛悠然啃著草，品嚐著大自然的美好。忽然兩頭大水牛開始互鬥，同行的一位先生天真的問我:“獅子和老虎是不同的動物，但是二者在人工干預下是有機率生下雜交獅虎獸的，而黃牛和水牛既然都是牛，為何黃牛和水牛無法雜交？”
黃牛和水牛的差異只是棲息環境和形態的差異嗎？其實它們最大的差異在基因上，也正是這個原因導致了兩種動物無法雜交。獅虎之所以能夠產下獅虎獸，是因為獅虎是同科同屬下的不同物種，二者的基因有一定的相似度，所以才有機率的結合。而水牛和黃牛就不同了，雖然它們都是“牛”，但是二者的基因相差要比獅虎遠得多。黃牛，是由原牛馴化而來的，而原牛曾經是歐亞大陸上常見的一種牛科動物，人類祖先在距今大約八千年前將一部分原牛馴化成了黃牛，黃牛本身是一個物種，從生物學分類上看，黃牛是牛科牛亞科牛屬下的物種。而水牛是由野水牛馴化而來的，野水牛是一種原本就分佈在我國南方地區的野生牛科動物，因此馴化後的水牛依然保持了野水牛的習性。從生物學分類上看，水牛是牛科牛亞科水牛屬下的動物，因此，它與黃牛從屬就已經開始分化了，同科不同屬，基因相差太遠。
身融大自然，不知不覺中霞染閒雲，是該下山的時候了，眼前的牛群奇景讓我有感: 奇雲山上幾多奇，煙霧朦朧景色迷。湖畔牛群誰放牧，春來似日稻田犁。黃昏，霞雲，悠然的牛群。它們在大自然中過冬，等待春天的到來，又會為人類勤勞耕耘。
黃昏, 霞雲，落葉飄零。落葉真的是奔向生命的終點嗎？春來重生。這世上有什麼是永恆的？是大自然。奇雲山的山，奇雲山的雲，奇雲山的水，甚至奇雲山的牛，這一道道大自然的風景不就是永恆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