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大元帥:
我真不明白,你大敗兀朮,兵臨黃河,汴京唾手可得,直搗黃龍府亦為期不遠之時,為什麼要遵奉那十二塊金牌,撤兵南歸?唉,大概是你太忠於趙姓皇帝了吧?當皇 帝的意 旨代表著國家、民族、民眾利益的時候,固然應該效忠於他,和他保持高度的一致;可當他不代表國家、民族、民眾的利益時,為什麼還要效忠於他呢?而在當時,北伐抗金、收復失地就是最大的國 家 利 益、民族利益與民眾利益,別說十二道金牌,就是一百二十道、一千二百道,又理它作甚!不是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古訓嗎?何況那五國城中,還有被金兵擄去的“二聖”——老皇帝趙佶雖已病死,小皇帝趙桓卻還健在,他已苦熬了十幾年的囚徒生涯,自然如大旱盼雲霓般地盼著你去“勤王”,從法統上說,他不更該是你的“君”麼?救他於水火之中,不也是你這個做臣子的應盡的職責麼?何況還有兩河千百萬老百姓,掙扎在金人的鐵蹄之下,“遺民淚盡胡塵裡,南望王師又一年”!唉,嶽大元帥,你若能揮師北上,直抵黃龍,則唐末以來的分裂割據局面就會提前一百多年結束,就不會等到1279年由元朝來再次實現大一統了。這期間將減少多少戰禍,國家民族將少損失多少元氣,芸芸眾生將少受多少痛苦啊!
嶽大元帥,我們不妨設想一下,假如你滅了金國,凱旋歸來,必然受到舉國上下的衷心擁戴與一致讚頌。那趙桓、趙構兄弟如能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固然很好(其實從他們當皇帝時的種種表現來看,這是不大可能的);反之,便將他們廢了又何妨?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又不是他趙宋一家的私產。他姓趙的能當皇帝,你姓岳的為什麼不能?你看那南朝的劉裕,南征北戰,“氣吞萬里如虎”,立下赫赫功勳後,不就取代東晉,建立了劉宋王朝,五六十歲時還當上了“高祖武皇帝”麼。劉裕只當了三年皇帝就一病而逝,而你當時還不滿四十歲,建一個新王朝,當幾十年開國皇帝,有何不可!誰希罕趙家小兒在你死後多年還追諡什麼“武穆王”、“嶽鄂王”的!
其實,嶽大元帥,你若當真做了 皇 帝,還真是國家、民族與老百姓的幸事呢。你有句名言:“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我相信,做了皇 帝,你一定會為這“天下太平”的宏偉目標而努力奮鬥的。“武臣不惜死”,這在你與你的岳家軍將士浴血奮戰的戎馬生涯中已得到充分體現。“文臣不愛錢”,則你必然會下大力氣整頓吏治,嚴懲腐敗,嚴懲見錢眼開的各級文臣。打天下時,岳家軍“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將士有妄取民間一縷一麻者,“立斬以徇”;治天下時,你怎會對形形色色的貪官汙吏手軟!史書上說你“好賢禮士”,應該是可信的。因為打天下時,你愛惜敵對營壘中的楊再興是個將才,不計較他親手殺了你的弟弟嶽翻,捉住他後不但不殺,還優禮有加,委以重任;那麼到了治天下時,相信你必然會尊重知識、尊重人才,既不會像先前的秦 始 皇那樣搞焚書坑儒,也不會像後來的明清統治者那樣大興文字獄,更不會搞什麼“反 右”、“ 文 革”了。因此,一旦你做了皇帝,完全有可能使天下得到大治的。這不是國家之福、民族之福、蒼生之福麼!
唉,嶽大元帥,一失算成千古恨。奉詔退兵,豈止是釀成你們岳家父子的千古奇冤,也是我們整個中華民族的一段痛史,怎不令人扼腕嘆息!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當真統一了中國並做了皇帝,掌握了至 高 無 上 的 權 力,而這 權 力又 是不受 制 約的,說不定也會變。要求你建立民 主 制 度來 制 約 權 力,剷除孳生腐敗的土壤,顯然有點強人所難了——因為那時不但沒有什麼社 會 主 義 民 主,連 資 本 主 義 民 主還沒有誕生呢。咳,既然歷史是不可假設的,還“如果”“倘若”地做甚,由它去吧!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