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鄉情更怯
——徒步黃金峽日記之一
◎申萬華
黃金峽徒步是我和楚哥計劃已久的事情。春天雜事繁多，夏天太熱，冬天太冷，也許是因為黃金峽徒步太過艱險和辛勞找個藉口罷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至今，眼看著引漢濟渭工程的不斷推進，曾經驚險無比的代陽灘已不復存在，曾經給風餐露宿的峽里人帶來溫暖的鍋灘碼頭，以及在峽里人眼中繁榮興盛的鍋灘街和鍋灘渡口也只是蒿草叢生波瀾不驚的一處水灣；那富有神話色彩的懶人床、高白沙也早已沉寂在黃金峽漢江橋下，再不行動的話，不久的將來二十四灘的盛景將要徹底成為傳說了。好在這個十月一放長假，終於有了充足的時間，也只有在這金秋時節去徒步才是最壯美的時刻。但是連日來陰雨連綿，漢江河水暴漲，許多地方出現五十年一遇的降水和洪峰，多處道路出現塌方、滑坡等險情，這次徒步註定不輕鬆，黃金峽的風貌也必定有別於冬春時節寒山瘦水，浪弱勢微，波瀾不驚之平庸；也有別於春夏之時山青水秀，風情萬種，婉約碧玉之秀氣。
10月1日晚，我從西安緊跑慢趕回到大河壩已是晚上十一點了，與楚勇大哥取得聯絡，商討完第二天的行程就趕快休息了。第二天一早六點多，我就收拾行李出發往渭門趕，就要見到闊別已久的黃金峽河谷了，心中興奮異常，穿越大黃隧道的時候我一直在徜徉著，是從黃金峽大壩所在地的代陽灘出發呢？還是從繁華褪盡的鍋灘進峽，或是從古韻悠悠的子午古道小河口進發？要不要面向大河站在一塊碩大的礁石上吟詠著“雷向江中驅亂石，水從天上倒狂瀾”氣勢磅礴的詩詞，或者遙望子午河口，感慨古道上那曾經絕塵而去的鐵騎捲起片片紅塵與黃金峽“望娘灘”上的寒煙，那一片更使人心碎。正在驅車深思中，山谷間濃霧瀰漫的前方陣陣悶雷滾動的嗡響聲卷地而來，緊接著嘩啦、嘩啦的水流撞擊著山崖發出巨大的嘶吼，虎嘯龍吟之聲與山谷間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又彷彿置身於萬馬奔騰、戰鼓雷鳴、斧鉞劍戟交織撞擊的古戰場中。一瞬間整個人頭皮發麻，毛髮直豎，脊背發涼，腿腳顫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耳鼓也變得麻木、遲鈍了，就連汽車的引擎聲也被淹沒於無形之中。我下意識地踩下剎車，趕緊放緩想去觀望大河的急切心情，放慢速度，探頭向車窗外望去，我故鄉的漢江就在腳下，我曾經流連忘返的鍋灘到了，我魂牽夢繞的代陽灘就在前面。但是久違的漢江河與我開了個大大的玩笑，連綿秋雨過後初晴的早晨，漢江河沿江兩岸濃霧一片，從山頂到河谷白茫茫混沌一團，三四十米開外不可視物，路基下的河面上煙塵霧罩，彷彿不願意讓我這個痴愛著黃金峽的赤子一睹她河水暴漲後怒髮衝冠，撒潑、耍橫、失態、驕縱的樣子，或是冥冥中知道我要穿越黃金峽河谷，故意不想一下子揭開她神秘的面紗，綻露在我的面前，而是讓我更切近她，一步一步慢慢去欣賞、去品味、去感悟。
從良心河口出來正對的交匯處就是鍋灘，左拐向南千米距離就是著名的代陽灘，也是現在的大壩建設所在地。此時的黃金峽河谷水聲轟響，江面上，峽谷中，山坡上霧氣沉沉，風聲陣陣，我小心翼翼地開著車，慢慢地不斷回頭張望一路前行，來到代陽灘下游黃金峽漢江大橋的中央，一縷陽光撕破濃霧灑落下來，青山夾峙的峽谷中露出一片混黃的洪流直衝而下，在混泥土澆築的壩基上撞擊出數米高的濁浪，捲起一堆浪花和道道寒煙，發出巨大的聲響。沿江兩岸修建的護坡多處已被激流沖毀，洪峰退卻後裸露出來的部分河床千孔百瘡，江面上的濃霧和寒煙形成一片薄霧，彷彿扯著一塊漏洞百出的面紗去極力遮擋她此時的暴怒和狂野。我站在大橋中央屏息拍下兩張照片：一張上游的代陽灘、鍋灘；一張下游的懶人床、高白沙。儘管南水北調築壩施工所在地的代陽灘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不見灘中間的沙洲、岸邊巨大的礁石，也不見村裡人歷年支水，打入河床的青岡木木樁，但是目之所及濁浪排空，激流飛濺。我獨立在大橋中央，懸空激流之上，兩岸青山夾峙，聲震空谷，迴音悠長，視線隨著激流浪湧，變幻流淌，令人頭暈目眩幾欲癱倒，我趕緊逃離大橋繼續前行。儘管黃金峽大壩的建設已經將代陽灘變得面目全非，但此時的代陽灘依舊氣勢如虹，揚著高傲的頭顱，彷彿一條來至洪荒世界的黃色巨龍，狂野的奔湧在峽谷之間。
這次，我不是和父輩們在峽谷中抗擊洪峰激流，也不是駕船涉險代陽灘，我只是駐足橋面，即是高高的懸立在你的軀體之上，可是我又能怎樣，我依舊被你原始的威勢所驚嚇，被你的自然壯觀所折服。這就是曾經伴我成長的險灘激流，是我心中永遠的代陽灘；這就是黃金峽一灘，一浪的氣勢所在，是黃金峽河谷磅礴大氣之壯美。壯哉，黃金峽！雄哉，代陽灘！
作者簡介：申萬華，生於七十年代金秋時節，長於漢江河畔黃金峽谷的風景如畫的小山村。以山為伴，以水為樂。崇尚有所為，有所不為，凡事順其自然。網名行者天下，人如其名，混跡於市井，遊走在全國各地，翻過秦嶺、巴山、天山、崑崙山，趟過黃河、漢江、長江、黃浦江；喜歡看書、拍照，偶爾寫一點真情實感的小文字自娛自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