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湯玉麟性如烈火,殺人不眨眼。要提起他來,本地沒有不知道的,連官府腦瓜仁兒都疼啊。說上哪兒去就砸窯,說上哪做買賣,吐唾沫就是個釘兒。官府的人是望風而逃。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這殺人的祖宗帶著幾個弟兄到他們的獸醫莊子來了。
哎呀!我的娘誒。老常頭一想,這是飛來橫禍呀!這幫人才不講理呢,有時候笑著就把人給鼓搗死了。
但是沒辦法,老頭遲愣了片刻,趕緊施禮:各位好漢!有事兒啊!
湯二虎已經進了屋了,蹬著一條板凳,一手叉著腰:我說誰是獸醫?誰是?
他就是。說著話把張作霖叫了過來。
湯二虎把嘴一撇,牙一呲,滿臉的瞧不起,嗨!你是獸醫啊?哈哈哈,你們真能騙人啊!弄個小毛孩子裝獸醫,你會什麼?嗯?
張作霖就不愛聽,心說這人說話真不講理啊!也難怪,鬍子他能講理嗎?
張作霖規規矩矩,點頭一笑:反正我學過這個,治好治不好我不敢說。
那你他媽的就別幹這一行!我這馬有病了,你給治治。我告訴!你給我治好了!爺爺要一高興,你小子發了財了。話又說回來了,要治不好,今天我就把你扣了(弄死)。
老常頭一聽,那咋行,誰惹得起呀:我說好漢!他呀年輕,雖然學過獸醫,技術不成啊!你能不能高升一步,您到十字街,那塊跟我當家子,也姓常,也是獸醫莊子,他那手藝挺好,您是不是……
什麼你還往外支我,我腿兒都跑細了,今兒個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走,給我出去!
這哪是求醫來了,簡直是抓犯人來了。
老常頭趕緊衝張作霖嘀咕嘀咕眼,那意思是千萬別得罪!惹不起!
張作霖多聰明,點點頭,拎著馬燈到了外頭,讓他們把牲口牽到院裡頭,就問:那匹馬有病?
你瞎呀!看看!就這匹馬。
因為天黑不得眼目,張作霖提著馬燈一照,有一匹大棗紅馬。哎呀!這馬可真好呀!可惜是有病了,嘴角吐白沫,鼻涕流了多長,栽栽晃晃,那些人牽的牽,駕的駕,扶著的扶著。
湯二虎就問:你看看!這是我的坐騎,到底得了什麼病了?
你彆著急,我檢查檢查啊!
張作霖還真就認真了,檢查了半天也沒查出有什麼病來,心中暗想,書到用時方恨少,悔不該我把這手藝扔了,我跟我後老好好學學該多好啊!有他在這不成問題。
湯二虎在旁邊瞪眼看著,有點不耐煩了,怎麼?看出病沒有?
看這意思!這牲口沒病!
沒病?沒病怎麼這樣?你不是瞪眼虎人嗎?
你彆著急,我再仔細檢查檢查。
張作霖提著個馬燈,聽聽這,摸摸那。最後,他把牲口的下巴湊起來,仔細往牲口的鼻子眼兒裡看,心中明白了,哦!這一定是有人跟這位過不去,調理他,動了手腳了。這牲口沒病,鼻子眼兒裡給塞上東西了。
張作霖進屋拿出了一把大竹攝子,捅進牲口鼻子眼兒,這牲口不讓捅,叫幾個人摁住,夾住了往外一拽,是烤糊了的紅辣椒。
你看!張作霖歲數不大,經驗挺豐富。他聽他後老說過,過去有人調理馬販子,就用這種缺德招,把紅辣椒烤糊了,塞到牲口鼻子眼裡頭,多壯的牲口也受不了,到時候水草不進,四肢癱軟,時間長了,這命就交代了。張作霖根據這個經驗一試,還真是。然後把性口拉到後院好好溜了溜,又飲了飲水,天兒似亮似不亮的時候,牲口的病好了。
其實沒病,有人調理湯二虎。
湯二虎一看,哎呦!行啊小老弟!真是妙手神醫!哈哈哈哈,行行!你可幫了我的大忙了。
說著話,從懷裡一伸手,掏出一大塊銀子,來往桌上一甩:怎麼樣?夠意思不?
老常頭把銀子捧起來,好漢!好漢爺!我們應該給您辦事,這錢可不敢收。
怎麼的?嫌少啊?
不不,沒那個意思!你是好漢豪傑,你這錢來的也不容易,再說我們也沒給喂藥,也沒費多少事。好漢爺!您把錢收起來,給弟兄們花吧。張作霖也這麼說。
這麼一來呀,湯二虎心裡一翻個,哎呀!瞅這爺倆不錯呀!媽了巴子的,老頭!你姓啥?
我姓常,叫常澤春,號叫雨農,這是我乾兒子,叫張作霖,人們都管他叫張老疙瘩。
記住了,他回頭跟那幾個土匪說,聽見沒!給我記住點啊!回去見著大橫把,得把這事說一說。
大橫把誰啊?遼西巨匪杜立三,手下絡子一千多人,官府瞪眼抄不了,威震遼南,無人不知,湯二虎就是他手下的人。
那幾個小土匪也點了點頭。
湯二虎一聽他們不要錢,這事兒不好辦,我說這麼辦吧!錢我是不能往回收,給是給定了,往後我還要常來給牲口治病,我說小老弟!咱交個朋友吧!怎麼樣?
張作霖點點頭,那我就高攀了。
好!我姓湯,叫湯二虎,記得住不?
記住了!記住了!
今後咱們常來常往,走了。說著話飛身上馬,一溜煙就離開了高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