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是病態的,由於以前感情受過傷,她疑心特別的重,總是怕別的女人貼近端木,這個對蕭紅來說是痛苦的,對端木蕻良來說也是痛苦的。“
這段話,出自端木蕻良第二任妻子鍾耀群之口,極有意思的是,後來,她甚至專門寫了一本叫《端木與蕭紅》的書籍,來講述丈夫和蕭紅的婚戀具體。
鍾耀群說:“寫這本書,是端木蕻良的遺願。”
鍾耀群寫這本書的另一個目的在於:她想用這本書,為因為蕭紅蒙受很多爭議的丈夫,揭開事實“真相”。在這之前,世人都因為駱賓基寫作的《蕭紅小傳》而認定:端木蕻良曾兩次拋棄蕭紅,一次是在武漢,另一次是在香港。
這本書橫空出世後,很多之前同情蕭紅曾兩次被端木遺棄的人,轉而開始同情端木,甚至進而指責蕭紅“有病”。
在這本書中,端木和蕭紅的第一次見面是在1937年的上海。在左翼文學刊物《七月》創辦之初的籌備會上,端木蕻良被作為創辦人邀請參加,當時與會的還有艾青、蕭軍、蕭紅等十多人。當時,蕭軍與蕭紅尚是夫妻關係。
第一次見面時,蕭紅便對儒雅的端木蕻良很有好感,她甚至在聽說端木很早就來了上海後說:“我們怎麼沒聽老胡說起過你呢?要不,我們早該認識了。”
端木蕻良第一印象中的蕭紅大方、善談,並且喜歡抽菸。因為之前沒有接觸過新式女作家,他甚至認為:這也許是新式女作家該有的樣子。
《七月》原本的名字叫《抗戰文藝》,因為蕭紅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她在會上大膽提議道:“這個名字一般,現在正是“七七事變”,不如干脆叫《七月》呢?”
端木蕻良很同意蕭紅的意見,他甚至因此而覺得這個北方女作家有一般女人沒有的質樸豪邁。
端木和蕭紅真正密切接觸,是《七月》停刊後預備復刊時。當時因為端木沒有地方住,抵達蕭軍住所的他,當晚竟和他們夫妻兩睡在了一張床上。
第二天,端木便搬到了他們租住小院的書房居住,從此時起,他們便開始了“三人行”的日子。
正是在這段時期,端木發現二蕭的婚姻並不像傳聞中那麼和諧。他甚至發現:兩人之間,有著無法調和的矛盾。蕭軍大男子主義,他還與其他女子曖昧不清,而蕭紅則敏感、多疑。時間久了,兩人經常爆發爭執,甚至大打出手。再後來,蕭軍出軌了。
多數時候,端木都選擇站在蕭紅這邊,他甚至覺得:蕭軍能與才華橫溢的蕭紅在一起,是他的福分。
因為對蕭紅有好感且同情她,端木慢慢地喜歡上了這個女作家。但最初,他並未發現自己對她有特殊的感情,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是蕭紅。
根據《端木與蕭紅》裡的記載,兩人第一次突破“朋友防線”是在蕭軍因與蕭紅爭執外出後。關於這段,書裡的記載如下:
“這下她可把端木哭慌了,從來沒有主動碰過蕭紅的端木,急忙過去扶著她的肩膀問:‘怎麼了,怎麼了?’蕭紅一語不發,索性撲在端木懷裡更加傷心地哭了起來……端木不但沒拒絕她,反而同情地,緊緊地擁抱了她……端木第一次嚐到了親吻的滋味……”
鍾耀群還在書中詳細講述了二蕭分手的具體,講到端木與蕭紅結婚時的種種時,她認為:“端木選擇與蕭紅結婚,更多的是因為同情。”晚年的端木確實曾經和鍾耀群說過:“如果我不娶她,她當時能怎麼辦呢?”
然而,真實情況卻似乎與鍾耀群的敘述有出入,按照當時蕭紅在文壇的名氣和才學,她顯然比端木蕻良更加優秀,她在這種時候選擇端木,多少有些 “退而求其次”的意思。這點,她在婚禮上曾當眾講述過,當天,她說:
“我對端木蕻良沒有什麼過高的希求,我只想過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沒有爭吵,沒有打鬧,沒有不忠,沒有譏笑,有的只是互相諒解、愛護、體貼。我深深感到,像我眼前這種情況的人,還要什麼名分,可端木卻做了犧牲,就這一點我就感到十分滿足了。”
從這段話可以聽出來,蕭紅對自己和端木的這段婚姻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她和他結婚,多少抱著“搭夥過日子”的意思。而蕭紅婚禮上所說的“像我眼前這種情況”,說的是:她和端木結婚時已經懷上了蕭軍的孩子。
懷著別人的孩子嫁人,這在蕭紅這兒,卻並不是第一次。最初嫁給蕭軍時,她已經懷上了與她私奔男子的孩子。
所以,蕭紅在奔赴下一段感情時,實際並沒有解決好前一段感情的問題。後世對蕭紅的選擇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覺得這是她無奈下的選擇,不能怪她;也有人說,這種選擇害人害己,而且暴露出了她心智不成熟的缺陷。
鍾耀群顯然認同後一種說法,她一直覺得:蕭紅原生家庭缺愛,導致她敏感多疑任性,她認為蕭紅的心智並不成熟。
蕭紅確實缺愛,她雖然接受過新式教育,但因為幼年喪母,且父親很少給予她關愛和相應教育,她的心智並未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得成熟。相反,她有越來越叛逆、任性的趨勢。所以,在這一點上,鍾耀群的觀點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同。
按理,在無數次感情遭受挫折後,蕭紅理應在痛苦中成熟起來。然而真相是:她並沒有。
婚後,蕭紅慢慢愛上了端木蕻良,端木對蕭紅的感情也越來越深,但與此同時,兩人之間的矛盾也開始顯現。
他們的第一個矛盾,體現在對待蕭紅肚子裡孩子的問題上。蕭紅想要打掉孩子,她的理由是:她對蕭軍有恨,她不想為他生孩子。可端木蕻良卻認為:不管蕭軍做過什麼,孩子是無辜的;更重要的是,他覺得蕭紅懷孕月份大,打胎會影響她的身體。
然而,當蕭紅決定生孩子時,作為丈夫的端木卻並未給予相應的幫助。
相反,蕭紅懷孕期間,端木甚至棄她而去,獨自拿著船票去了重慶,而把蕭紅丟在了武漢。關於這段,鍾耀群在書裡有過詳細講述,不過,她的講述更像是為端木“洗白”。她反覆強調:端木拋下蕭紅是因為當時他們只搞到了一張船票,卻並未講明這張船票是孕中的蕭紅千辛萬苦找來的。她說端木走時曾把蕭紅託付給了田漢妻子安娥,但實際上,誰都知道在戰亂中,沒有任何人可以接替端木照顧孕中的蕭紅。
被留在武漢的蕭紅隨朋友夫人前往重慶時,在碼頭摔了一跤,因為肚子太大,她在地上躺了很久才被一個船伕扶起。可關於這段,鍾耀群卻並未在書中提及。
鍾耀群在書中還說:“端木拿了船票先行離開,是為了方便找房子等等。”實際上,根據後世對端木的評價:富家少爺出身的他,生活能力並不強,這也是他在戰亂時,連船票都拿不到的原因所在。
也因為生活能力並不強,蕭紅抵達端木所在的重慶時,已經先行抵達一個多月的端木還寄住在《國民公報》的男子單身宿舍裡。
因為端木這裡沒地方住,懷孕的蕭紅只得不停地借住朋友家,她先後借住在樊士榮、羅烽、白朗家,最後,她在白朗家附近的產科醫院:終於小產了。
在鍾耀群的記敘中:喪子後的蕭紅,似乎並沒有太多傷心,她更像是了結了一樁心事。
鍾耀群在記敘這些的時候,並沒有刻意指出:蕭紅生孩子時,端木並未陪在身邊。由此看,雖然鍾耀群一直強調端木很愛蕭紅,但真實的端木在婚內卻甚至連“分內事”都未做到。
蕭紅是個敏感的人,在她生產和遭遇喪子痛時,最應該陪伴在她身邊的丈夫端木,卻並不在身邊。
根據白朗的回憶,喪子後的蕭紅曾經一度抑鬱。白朗說:
“她變得暴躁易怒,有兩三次,為了一點小事竟例外地跟我發脾氣……似乎有著不願告人的隱痛在折磨著她的情感……”
好在,之後不久,在朋友們的關懷下,蕭紅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機。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根據其好友綠川的回憶,她那時非常喜歡和閨中好友幸子小姐等喝酒、抽菸、唱歌、聊天。
這期間,這個被魯迅寄予厚望的女作家又開始創作了,她一口氣寫作了四個短篇。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蕭紅的日子要好過起來時,她卻在這個時候再次和端木蕻良同居了。此時,距離她小產僅僅過去了半年多時間。
蕭紅和端木在復旦大學臨時校址北碚區租房再度同居後,她身邊的朋友都表示不能理解,他們後來都認為:“與端木重修舊好,是蕭紅極不明智的選擇。”
事實也確實如此,與端木重新在一起後,他們的經濟狀況雖較以前好轉了,可蕭紅的狀況卻越來越差了。
鍾耀群在《端木與蕭紅》裡也講述了兩人再度在一起後的諸多不和諧,只是,她更多地將兩人的不和諧歸結到了蕭紅身上。在她寫作的《鍾耀群談:端木蕻良家事》中,她特別用了一個章節講蕭紅的小氣。
在這節名為《蕭紅的心胸》裡,鍾耀群講到了她從端木那裡聽來的蕭紅疑心重的兩個例子:一個是颱風之夜來電話;一個是關於周鯨文的小姨子。
鍾耀群在這個章節裡講到的“颱風之夜來電話”,說的是蕭紅為了考驗端木蕻良叫護士打電話稱“蕭紅病危”,端木因為擔心冒著12級颱風,不惜花巨資乘船趕到蕭紅入住的瑪麗醫院。
因為鍾耀群寫作這本書時,當事人都已經過世,沒人知道這件事情的真假。但後世卻傾向於認為:蕭紅很可能為了考驗,做過類似的事情。原因很簡單,因為蕭紅確實是一個疑心重的女人,而之所以疑心重,自然因為她缺乏安全感、缺愛。
鍾耀群講到的周鯨文小姨子的事,也可說明蕭紅疑心重。
周鯨文是蕭紅與端木的共同好友,他也是個作家,他籌辦《時代婦女》時曾邀請蕭紅擔任主編。由此可見,他對蕭紅的才華很認可。
兩人去周鯨文家聚會時,端木與周鯨文的年輕的小姨子經常坐在一起聊天,兩人所聊內容也大致正常,無非文學之類,他們的往來讓蕭紅很不悅。
回到家後,蕭紅便有一句沒一句地敲打端木,有時候端木若單獨去周家,再回到家時,蕭紅便會盤根問底,她懷疑他們之間有什麼。蕭紅鬧得多了以後,端木便乾脆不去周家了,周鯨文家裡有什麼事情,他便索性讓蕭紅一個人去。
端木的反常讓周鯨文很不能理解,蕭紅死後,耿耿於懷的他曾在寫作的《悼蕭紅》中因此指責端木,說他:“一辦事,自己不來,反而讓生病的蕭紅來。”
鍾耀群在講到這段時,很不滿地替丈夫端木嘆道:“哎,周鯨文怎麼知道端木的苦衷啊!”
在這節中,說完了具體事情後,鍾耀群還評論道:
“蕭紅的性格不僅給她自己,也給端木帶來了痛苦,端木認為她這是一種病態,一種精神上的病。她有時還把自己個人生活中的痛苦擴充套件到別人生活中去,給別人帶去了痛苦。”
蕭紅是否給別人帶來痛苦,已經不得而知了,但可以肯定:在與端木的婚姻裡,蕭紅確實很痛苦。
客觀看,端木在妻子吃醋後的處置方式,明顯有些極端了。他的處置方式用一句話概括就是:你既然懷疑我們有什麼,那我們乾脆斷絕往來就是了。
這種處置方式看起來一勞永逸,實際上卻有些“冷暴力”的意味,而且,它讓蕭紅後來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影響,其中,得拖著病體去周鯨文家解決事情,便是影響之一。
端木這種處置方式,釋放出的一個重要資訊是:你既然懷疑我,我就讓你嚐嚐懷疑我的後果。
這後果,蕭紅嚐到了,後來,她也確實沒再敢吃醋了。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不是吃醋,而是沒法吃醋。這種沒法吃醋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是讓你吃醋的男人根本不是你的人,另一種是,你一旦吃醋,他便會使用極端手段對付你。
在於端木的感情裡,蕭紅感受到的痛苦遠遠不止這些。蕭紅與端木共同好友靳以在回憶中曾這樣講述端木,他說:
“端木是個自私、矯飾的懶蟲,他曾經當著我的面毀謗蕭紅的作品。蕭紅既得履行做妻子的責任,又得替他抄寫他在北碚完成的小說《大江》。他好像把女子看成男子的附庸。”
儘管要照顧端木蕻良、且還要幫助他創作,但是,蕭紅在這期間的創作也非常多,僅僅一兩年時間,她便完成了六個短篇,其中還包括她的代表作《呼蘭河傳》。
蕭紅的熟識認為:她頻繁創作的背後原因,與她在婚內遭受的痛苦有關,她甚至多少在藉助創作排解苦悶。
蕭紅越來越沒有安全感,她對自己和端木的婚姻開始失去信心。
蕭紅越來越自卑,她的不安全感達到了頂點。對鏡梳妝時,她會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斷感嘆:自己老了。蕭紅確確實實看起來比同齡人要老,20多歲時,她頭上長了白髮,這些年,因為操勞的緣故,她的白髮有增無減。因為身體不好,她很消瘦,她的身材已經撐不起旗袍了。
蕭紅髮現:丈夫對自己越來越冷漠了,她試圖和他說話時,他總以忙碌為藉口避開她。她有時心情很糟糕,想和丈夫聊點什麼,可他卻一點兒也不在意,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
與端木結婚時,她曾經憧憬的“沒有打鬧,沒有不忠,沒有譏笑,有的只是互相諒解、愛護、體貼”的婚姻,終究沒有被實現。
蕭紅是個極度敏感的女子,她渴望愛,渴望關懷,這種強烈渴望是她創作的源泉,也是她痛苦的來源。
因為缺愛,蕭紅把愛情看得特別重,哪怕她已經是同時代數一數二的才女,她也依舊對愛情極其依賴。這些年,她不斷從一個男人身邊,奔向另一個男人,便是她對愛情過分依賴的體現。
蕭紅私奔被遺棄後生了一場大病,那場大病實際是心病的結果:她無法接受被拋棄的事實。後來,蕭軍跑來相救後,她的病情才慢慢好轉。當時將蕭紅的病治好的,與其說是藥,不如說是愛情。
端木對她越來越冷淡後,蕭紅的情緒變得更加不穩定了,她終於在抵達香港後:再度病倒了。
1941年,蕭紅被診斷為了肺結核。X光檢查,兩葉肺上均有空洞,需要打空氣針治療。從診斷結果來看:蕭紅的病情非常嚴重。
根據鍾耀群在《端木與蕭紅》的記載:蕭紅病重住院期間,端木非常忙碌,他只能抽空去照顧她。他當時全身心撲在了編《文學時代》和創作上,當時這個雜誌發行後反響不錯,因此各地來稿不斷。
而此時,蕭紅卻在企盼再度有人來救她,她甚至希望這個救她的人是蕭軍。蕭紅對自己終究很是瞭解,她知道:唯一能治癒她的,只有愛!
可蕭紅卻並不知道,真正的“救治者”,只能是她自己。只有她自己的內心強大起來,她才會真正擁有愛的能力,從而從根本上解決“缺愛”的問題。
蕭紅並不知道,靠男人的愛,並不能讓她真的“得救”,那隻能解決表面問題,於解決本質無益。
可嘆,蕭紅空有一身才華,卻根本悟不透這些。所以,與端木的感情受挫後,她開始將注意力再次放在了別的男人上。
這一次,蕭紅竟試圖從弟弟介紹過來的青年作家駱賓基那裡,尋找她的解藥。
駱賓基是蕭紅弟弟的朋友,他比蕭紅小了六歲。在蕭紅的幫助下,很有文學天賦的他,慢慢在端木工作的《文學時代》上發表了很多作品。也因此,駱賓基很感激蕭紅。平時沒事時,他便經常來看望蕭紅夫婦,蕭紅生病後,他又來到醫院探望她。
正是去醫院探望蕭紅時,駱賓基才知道:蕭紅的處境很不好,她不僅得了重病,還沒人照顧。
所以,後來端木提出想請駱賓基幫忙照顧蕭紅時,當時正準備離開香港的他竟然應允了。
就這樣,駱賓基成了接替端木蕻良照顧蕭紅的人。有了駱賓基的照顧,蕭紅的情況總算有了些許好轉。
為了安慰蕭紅,駱賓基經常告訴她:“端木之所以沒來看她,是因為他太忙,他得忙著賺錢給她治病。”
鍾耀群后來也在書中將端木只能偶爾來看蕭紅,解釋為:他出去找錢去了。實際上,即使再忙,他也不可能連上醫院探望的時間都沒有。根據史料記載,蕭紅當時住院所花費的醫療費中,有一部分是周鯨文所出。
但端木不來醫院探望蕭紅,卻並非因為他不愛她,畢竟,若真不愛她,他也不會為她支付剩餘的醫療費,並且在她死後18年才續娶。
唯一可以解釋端木不在醫院陪伴、照顧蕭紅的理由是:富家公子出身的端木,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顧人。所以,覺得自己幫不上忙,又忙碌的他,便乾脆很少去探望了。最長的一次,他有整整18天,沒有出現在蕭紅入住的醫院。
端木並不知道,蕭紅雖然有駱賓基的照顧,但她內心深處非常渴望丈夫的陪伴。這點,從她與駱賓基的對話便可看出,她曾對駱賓基說:“他以為你可以替他照顧我,可他是我的丈夫,最應該來這裡照顧我的人,是他。”
聽到這話後,本對端木有很多不滿駱賓基卻一個勁兒安慰蕭紅。他比誰都明白:病中的蕭紅需要情緒穩定。
為了穩定蕭紅的情緒,駱賓基總是寸步不離地陪著她,不論她講什麼,他都認認真真地聽著。那段時日裡,蕭紅和駱賓基講了自己童年的種種,也講了自己的感情經歷,駱賓基默默聽著,他對蕭紅的感情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加深。
因為蕭紅的狀況時好時壞,出院後,駱賓基也一直照顧著她。與此同時,端木越來越忙了。蕭紅覺得:自己已經被端木拋棄了。
蕭紅越來越依賴駱賓基,一次他外出為她抓藥時,她竟因“以為他也棄她而去”,而驚慌失措甚至大哭。駱賓基承諾蕭紅:“自己會一直陪在她身邊,直到她痊癒。”可蕭紅卻說:“自己怕是好不了了……”
1942年1月13日,再度入院的蕭紅被醫生懷疑患喉瘤。因為醫院的誤診,蕭紅在開刀後病情加重,之後,她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此時的端木才終於回到了蕭紅身邊,並和駱賓基一起照顧蕭紅。
術後,蕭紅的喉嚨中有血痰,端木因見她十分痛苦,竟用吸管幫她吸出了喉嚨中的血痰。血痰被吸出後,痛苦減輕的蕭紅對端木的行為很感激。也是因為端木的這個行為,蕭紅有了很強的求生欲。生命最後時刻,蕭紅在紙上寫下了一段話:
“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留下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寫完這幾句話後不久,蕭紅便永遠地閉上了雙眼。臨終前,她叮囑端木:將自己那部《呼蘭河傳》的版稅給了駱賓基。
正是蕭紅離開後,駱賓基才知道自己愛上了這個才女,也因為深愛,他對病中遺棄蕭紅的端木有很深的怨恨。後來,他專程寫下了《蕭紅小傳》以悼念蕭紅。正是在這本書中,世人看到了一個兩度遺棄蕭紅的端木,端木也因此而遭受了非議。
幾十年來,端木本人卻從未對此有過任何的回應,他始終保持著沉默。
蕭紅死後,端木負責處理了後事。送她的遺體去殯儀館時,端木取出鑰匙扣上的剪刀,剪下了她的一小撮頭髮。此後餘生裡,他一直珍藏著這束頭髮。他後來遵照蕭紅的遺囑,將她的骨灰安葬在了香港淺水灣。蕭紅墓前的墓碑上,有他親手刻下的“蕭紅之墓”四字。
根據鍾耀群在《端木與蕭紅》中的講述:幾乎每年,端木都會前往蕭紅墓地看望她,逢蕭紅生辰時,他還會寫詩悼念她。
而蕭軍,也在她死後親自寫詩對她進行了悼念。
無論生前還是死後,蕭紅所得到的愛,其實並不少。但她卻從未感覺到自己真正被愛,這種結局的背後原因,自然與她的敏感多疑、缺乏安全感有關。而敏感多疑、缺乏安全感等等,都是“缺愛”的結果。
因為缺愛,她一直在謀愛,謀到最後,她卻依舊是那個“缺愛的蕭紅”。為何?因為,愛的本質是:擁有愛的能力。
也只有向內成長,並擁有愛的能力的人,才能不依附任何,獨立地去給予,並經由“給予愛”,而“得到愛”。
得到的本質是付出,而非索取。蕭紅沒能悟明白的這個道理,如今的很多男女,依舊未悟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