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500米的成都平原,向西100公里,即是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橫斷山脈,天氣好的時候,往往可以目視連綿的雪山。
古人在成都地區目擊雪山和高山的詩詞有很多。這些記錄者中,以杜甫最典型、最著名。他在成都生活了3年零9個月,存詩200多首,其中有8首與觀看雪山有關,又以764年重歸草堂後所寫《絕句四首》中“窗含西嶺千秋雪”最膾炙人口。
然而,人們常將大邑“西嶺雪山”認作是杜甫詩中“原型”。在成都環境工程師、攝影愛好者趙華看來,這其實是個因果顛倒的誤導和誤讀。
據查,“西嶺雪山”並非古地名,直到1991年版《大邑縣誌》仍稱其為“大雪峰(苗基嶺)”,成都人又稱“大雪塘”。九十年代大邑縣為發展旅遊業,打造“大飛水”景區,將大飛水西北20多公里遠處蘆山縣和汶川縣交界的苗基嶺也“劃入”景區,為提升知名度,才根據杜詩搶注了“西嶺雪山”的名稱。
那麼,杜甫詩中的“窗含西嶺千秋雪”是海市蜃樓還是究竟指向哪裡?
么妹峰東坡近攝影象(左上圖、左下圖為大川健三拍攝)與成都所攝照片比較
2008年,一張成都市人民檢察院與雪山的合影,引出了“窗含西嶺千秋雪”是不是海市蜃樓的討論。趙華第一時間關注並參與到討論中。“看到照片,我第一眼就發現是長焦鏡頭拉近後呈現出來的效果。”趙華說,這讓他對“海市蜃樓”之說有了質疑。
隨後,透過近1周時間的檢索、研究,透過衛星定位,連線延長,趙華確認了照片中的雪山實為四姑娘山么妹峰。之後用成都拍到的雪山照片,與么妹峰東坡照片對比,細節完全一致。
在推翻“海市蜃樓”說法的同時,趙華對“窗含西嶺千秋雪”中的雪山是哪座,也產生了論證的想法。
趙華認為,杜甫詩中的“西嶺”,是個泛指。運氣最好的時候,成都盆地可以從南到西到北看到峨眉山、貢嘎山、大雪塘、四姑娘山、小雪隆包、九頂山在內的整個西半盆。杜甫詩中“西嶺迂村北”,意思是說西嶺一直連綿到城北,從西到北也是成都看山最常見到的部分。
如果去掉限制定語,原詩實際表達的內容就是“窗含千秋雪”,“千秋”並非文學誇張,而是經驗判斷,只有終年積雪,才能稱得上“千秋”。
據查,杜甫從760年正月到達成都,765年夏天離開,期間往來成都、三臺、閬中生活了近5年多,在成都有3年零9個月。到764年夏天寫作“窗含西嶺千秋雪”時,杜甫已經有無數次觀看“西嶺”的經驗,對於終年積雪和季節性積雪,有充足的判斷時間,可以用排除法考查。
近年觀測表明,“西嶺”很多5000米左右的高山,只有季節性積雪。被新命名為“西嶺雪山”的大雪塘,一年有近半時間峰頂岩石裸露。全球和中國氣候史的研究表明,唐代比今天平均溫度高近1℃,看到的大雪塘裸露時間比今天更長。
成都能夠目視終年積雪的山峰僅有四姑娘山么妹峰和貢嘎群山。如果不是理論計算上的突破,貢嘎山一帶很難被“偶然”發現,即使上千名攝影師分佈在城市各個角落每天守望,這幾年合計出現時間也不過一兩個小時。除了出現機率排除,杜甫描寫草堂的主要詩句其實也多次透露出“窗含”的朝向和內容,只能是四姑娘山。
經過分析歷史、物理測量、數學計算,趙華說,“杜甫詩中的“千秋雪”最合理的可能,就只有孤峰獨秀的四姑娘山么妹峰。”(王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