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公眾號:霧海夜航,作者:石羊
由阿睦爾薩納率領的準噶爾士兵在清廷軍隊的幫助下很快打敗了達瓦齊集團。打敗了達瓦齊集團的阿睦爾薩納獲得了乾隆的十分信任,對於當時動亂的天山南北地區,乾隆採取的方法是對於聽話不鬧事地部落、可以多多地發牛羊、發帽子。
既然得勝平定達瓦齊的阿睦爾薩納受到乾隆的信任,那麼他又是怎麼鬧起來的呢?
按照清廷同行人員班第等的密奏,阿睦爾薩納率兵途中、各部落望風歸降,“伊漸志足意滿”,到處搶地盤、搶人口、搶牲畜財物,並且對於清軍索要財物的行徑,大膽拒絕。由於阿睦爾薩納正受乾隆寵愛,這個密奏沒有引起重視。
不久,班第等再奏,阿睦爾薩納拒絕清廷收服四部的指示,但私下與各部落悄悄來往,其企圖佔據伊犁地區,請朝廷引起重視。乾隆下令,阿睦爾薩納等有功人員回京受賞。六月,班第等再再奏,阿睦爾薩納私自調兵防守地方、圖謀不軌。一線反映回來的情況終於引起了乾隆的警覺,並指定了策略:如果小阿欣然回朝受賞、那就既往不咎;如果不情不願或者根本不來,班第你們就帶著手上千兒八百的兵員悄悄地把他拿下吧。
在這個過程中,乾隆對於阿睦爾薩納的感情是相當糾結的,一開始其對於阿睦爾薩納非常信任;在群臣紛紛彈劾的奏章中,他的心態總在是信任小阿呢還是懷疑小阿呢之間搖擺,內心深處還是願意相信小阿的,所以才有讓小阿進京的策略。
為什麼乾隆那麼信任小阿,我們穿過歷史的迷霧可以相信,這是由乾隆好大喜功的慾望所決定的。第一次平定大小金川,清廷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鬧出了不少的笑話,仍然被乾隆記為十全武功之一,這次付出少、見效快的平定達瓦齊集團早已列入了乾隆十全武功之中,誰這個時候否定阿睦爾薩納,就是在說:老乾,你識人不明,這次成功和你沒啥關係,這不就是打乾隆的臉嗎?所以即使乾隆內心有了懷疑,他還是希望用一種體面的方式收場。這也就是為什麼平定阿睦爾薩納反動集團後,乾隆下令屠殺準噶爾部眾的真實原因。後世所說的這是其希望一舉平定邊疆,實在是史學家的美化。“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不是書生的囈語,而是對中國古代權力社會中權力最頂端擁有者的真實寫照。只有去正視我們民族走過的歷史,才能瞭解我們近代變革的真正意義。
按理說,面對清臣的彈劾,阿睦爾薩納應該有所回應,即使其有了割據一方的心理,也應該在立足未穩、準備未足之際為自己好好辯護辯護、爭取時間。清史檔案中記載到了阿五月份的上奏:“我蒙皇上重恩,己極尊榮,復有何求外御諸敵,但我等四衛拉特(指在新疆一帶的漠西蒙古四部),與喀爾喀不同。若無總統之人,恐人心不一,不能又生變亂。在準噶爾的所作所為,侯與額附公同商酌,再為陳請。”這次上奏表明瞭阿睦爾薩納想要一統四衛拉特的野心、作為四衛拉特共汗的野心。
該種野心與清廷一向以來的邊疆政策相沖突。今天我們耳熟能詳的清廷邊疆政策是西南地區的改土歸流、西藏地區的金瓶掣籤制,在新疆地區採取的分而治之、相互牽制的策略。阿睦爾薩納是有政治野心的,其期望取得對新疆地區的控制。
1755年九月,清廷對準噶爾進行用兵,這一次主要是要解決阿睦爾薩納集團,採取剿撫並用的策略,許諾準噶爾部歸降或擒獲阿睦爾薩納者予以封賞。這個時候清廷在準噶爾地區沒有大規模集結的軍隊,需要從甘肅、寧夏等地調集軍隊作戰。這害苦了還在準噶爾地區坐鎮的班第、鄂容安,他們手中只有約五百士兵,處於準噶爾部的重重包圍之中。十月,這兩兄弟出逃無望,乾脆一抹脖子了事。事後,乾隆針對他兩專門發出了表揚信,號召廣大各級幹部學習這種不給領導添麻煩的精神。
十月,“定邊左副將軍、墨爾根額爾德尼雙親王、奴才阿睦爾撒納謹奏”,大致的內容就是向乾隆哭訴:我對陛下忠心耿耿,只是想把漠西蒙古四部整合到一起,卻被班第他們誣告我要謀反吶;班第他們不是人吶、不僅欺負我、還欺負準噶爾各部落,縱兵虜掠、搶奪婦女,各地民眾不堪其苦、紛紛變亂。這封奏摺給後世史學家挖了個不大不小的坑——它沒有署名日期,後人不清楚它是在班第他們抹脖子之前還是之後發生的,也就不知道這封辯白是把變亂的原因丟給了已死之人還是確有其事。
如果今天我們要破案,這封奏摺表明了兩個主觀態度和兩個客觀事實。主觀態度:阿睦爾薩納依然想抱著清廷的大腿,表明自己的忠心;想要當漠西蒙古四部的共汗,這是他一貫以來的政治訴求,這一點在五月份的奏摺中也表明了。客觀事實:阿睦爾薩納與班第等不和;清兵在平定準噶爾地區中軍紀渙散。“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搶錢糧奪女人,這種情形在歷史上一次次地重演,並在很多時候作為軍隊激勵士兵的行為而存在著,這是不容忽視的。歷史上軍紀嚴明的軍隊實在有點少。
1756年正月,阿睦爾薩納再奏,“臣受恩圖報, 現擬整頓四衛拉特遊牧, 並令回人布嚕特、塔什干、 哈薩克等臣服, 祈賞臣管轄四衛拉特印信。”既然已經兵戎相見了,阿睦爾薩納卻還妄想著得到朝廷的冊封,從整個事情來看,這並不是阿的謀略,而是幼稚的幻想。
大兵圍困,清軍內部鬥爭卻給了阿睦爾薩納逃出生天的機會。清軍將領策楞、玉保忙於內鬥,相互鉗制,阿睦爾薩納一口氣逃到了哈薩克,後又逃往俄羅斯。由此,清帝國的一代名將兆惠逐漸走上了歷史舞臺。
戰危兵兇、後勤補給線漫長,軍隊允許士兵自行劫掠解決糧食問題,造成了範圍更大的叛亂及歸附部落的再叛。1756年八月,青袞扎布叛亂。1756年十月,兆惠率領的二千駐守伊犁的孤軍被圍,此時清兵的大軍在烏魯木齊。新疆到處是揮舞著彎刀遊獵殺人的隊伍。
就在一年前,班第等率領五百士兵被圍困在伊犁,最後自殺了事。這次輪到了兆惠軍,熟悉的劇本,遙遠的路程。名將者,必有常人所不能。兆惠召集士兵,和藹可親地問大家:各位兄弟是想死還是想活?大家以為他腦子壞了,齊聲答道:想活。兆惠笑眯眯地告訴大家:對不起,各位,活路沒有,現在只有幾種死法供大家挑選,一是在此地被圍困、百分百的等死,二是往家的方向走,或者被砍死、餓死、凍死、累死,僥倖沒死的就可以回家,各位你們自己選個死法吧。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齊聲高呼:我們願意死在回家的路上!
這是一次瘋狂的行軍,沒有後勤補給,只有一顆顆懷著活著回家希望的心!戰術轉移與圍追堵截一路發生,突出重圍賓士一天一夜後行至鄂壘,正要歇息,準噶爾兵兇狠殺來。清軍哇哇大叫著:擋我者死,當場與準噶爾兵殺得人頭滾滾,終於突出重圍,繼續前行。行至庫圖齊,清軍再次被包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支缺乏後勤補給的軍隊不但沒有潰散,反而再一次殺出重圍。行至達勒奇,清軍減員大半,再次被圍,再次衝殺而出。最終歷時三個月,轉戰上千裡,兆惠軍衝出了層層重圍,到達了大本營巴里坤。此時這支軍隊個個形如殭屍,眼睛冒著紅光,終於打造出了一支鐵一般的隊伍。
一支燒掉糧草輕裝簡行的軍隊是如何能夠在敵戰區轉戰千里衝殺而出的呢?透過細節我們推斷。一是由於對手軍隊的不重視,對方強大的兵力應該是用在了攻打烏魯木齊等大城鎮及防範清大軍上,並並沒有很重視這支逃亡部隊、派出大量兵力進行包圍,從第疲憊的清兵能夠一次次突圍出包圍圈可略見一二;二是兆惠軍以逃亡為主要目標、不為戰鬥為主要目標;三是供給解決的問題,主要是糧食和水,由於在最開始的突圍前,兆惠軍燒燬了輜重,他們隨身攜帶物資應該不多,歸程中的物資補給主要來自於就地取材、殺馬和駱駝,而到達目的地的人眼中冒紅光意味著這支軍隊最後可能有過吃屍體。
兆惠的千里歸來,標誌著最後的平準之役的到來。連年的戰亂死人帶來了一個可怕後果——瘟疫。厄魯特內部又為了爭權奪利內亂不斷。1757年,平淮戰役結束。
禮親王昭梗記載:“ 其它諸賊, 既降復叛, 自取誅滅, 草雄禽稱無唯類,固無論己, 此固厄魯特一大劫, 凡病死者十之三, 逃入俄羅斯、 哈薩克者十之三,為我兵殺者十之五, 數千裡 內遂無一人。” 就這樣,厄魯特20餘萬戶60餘萬人死亡十分之十一!是禮親王的算術太差勁了嗎?不是的,是在這場殘酷的殺戮中有許多人被當作厄魯特人殺掉記功。
史學家趙翼這樣記述:“ 時厄魯特懾我兵威, 雖一部有數十百戶, 莫敢抗者,呼其壯丁出, 以次斬戮, 寂無一聲, 驕首就死。 婦孺悉驅入內地賞軍, 多死於途,於是厄魯特種類盡矣。”悲哉!
以我們今天的眼光來看,乾隆在這場戰爭中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反人類罪。而犯下了反人類罪的老兄此刻想的是什麼呢?——向俄羅斯索要病死的阿睦爾薩納屍體,然後挫骨揚灰。要不要這麼變態,這兄弟就是這麼變態。如果深究起來,為什麼乾隆這麼痛恨阿睦爾薩納,即使其死後還要將之挫骨揚灰。我們就必須從乾隆的性格進行分析,他自詡是一個聰明人、一個聖明天子,而聰明人竟然被人愚弄,讓世人知道了這個人並不像他吹噓的那麼聰明,他是非常憤恨愚弄他的人的。正是這種憤恨,使得他恨不得將愚弄他的人挫骨揚灰。一個人變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變態,更可怕的是這個人可以隨意調動極大的資源為他這種變態行為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