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軍票”雞蛋
中國是一個農業經濟發展最早的國家之一;據稱,早在新石器時代早期(前10000~前7000),我們的祖先就已開始進入農耕階段。
但是,我們的農業長久以來一直多是個體小農的自然經濟狀態,而雞鴨肉蛋這些所謂的“農副產品”也都是由一家一戶的農民在自家的門前屋後散養的;
新中國建立以後,農業生產走上集體合作的道路,但是這些提供“農副產品”的家畜家禽飼養仍然是作為“副業”在集體生產之餘由農戶自己“業餘”時間各自獨立進行的。
文革之前,敝人年幼沒有記憶;只記得,後來大人們說,當時的雞蛋貴雖貴,但還能買到,也不限量供給。
文革期間,應該是1970年前後吧,老百姓每戶每月的雞蛋供給比豬肉更緊張,在我們島城好像是1市斤/每月·戶吧(當時年歲尚小,僅僅是模糊記憶,可能不準)。
父親體弱多病,胃潰瘍很厲害;常常痛得吃不下飯,每晚都離不開熱水袋。
母親必須得保障父親吃得好、營養儘可能地能跟上:
主食還好一些,國家給予他每月32斤的定量70%為細糧、30%大米,他吃得少,每月實際上還能餘下不少的糧食給我們。
但副食品就不行了,父親並沒有任何額外的優待供應;全家所有的肉蛋油都必須先全力以赴保障父親。
豬肉還好點,每週母親都會給我們包一頓帶點葷腥的餃子;雞蛋就基本上都“供應”父親了。
後來的情況稍微好轉了一些:
上高中的大姐的一個女同學的父親是位海軍營職幹部,後來得癌症去世了,當時,部隊獎掖政策管理很鬆;她父親病故卻依然被定為“烈士”,家裡原來享受的糧油副食品等待遇依然不變。
她母親是個隨軍的“理家”(“家庭婦女”的雅稱),雖說依照規定,部隊開始給她發放每月的“生活費”,但其數額顯然比不上她父親原來每月100多塊錢的工資收入;所以,她們家每月享有的5市斤雞蛋的軍票供應就常常最後沒錢購買了。
因為這種“軍票”雞蛋只供應部隊隨軍的“軍烈屬”家庭,島城普通的老百姓是沒有的,再加上她們家幾個兄弟姊妹也都是十幾歲的半大孩子,正是長身體需要營養的時候;這5市斤/月的雞蛋也很珍貴,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們是捨不得讓給別人的。
所以,每每馬上就過完了的月底前1~2天,我大姐的這個女同學才會拿著家裡剩餘的雞蛋“軍票”到班上分給幾位關係好的同學。
此時,家裡老大的我哥已經去當兵了。我大姐是學校“紅代會”(‘紅衛兵代表大會/委員會’的簡稱,當時大中學校的“共青團(校團委)”都停擺、停止活動了,取而代之的就是“紅代會”)常委,每天都開會學習“忙得很”,竟如“抓革命促生產”的父母一樣,每天下午放學後都再加班加點到了傍晚才著家。
所以每逢拿到同學贈與中午回家的大姐,吃完飯後會很牛氣地把雞蛋“軍票”向我二姐眼前一擲,嘴一抹就趾高氣昂地回學校了....
一段歌謠唱得好,“大懶支使二懶,二懶支使三懶,三懶支使小懶,小懶乾瞪眼”。作為老小,得,這種出力不討好跑腿的事,就責無旁貸地成了我義不容辭的責任了。
買一切東西都得排隊;其中最難最苦的就是每天到菜店排隊買菜。
農村生產大隊只管糧食生產,蔬菜的種植都來自於農民各家各戶的自留地;加上“割資本主義的尾巴”“寧長社會主義的草,不種資本主義的苗”;在這種世風之下,蔬菜的供應肯定便嚴重不足了。
小學二三年級每天就上午上課,我每天吃過午飯後,首要的任務,就是馬上提著菜籃子出門。
除了洋蔥(當時反“洋”運動,改稱‘元蔥’)之外,所有的蔬菜,韭菜、大蔥、豆角,等等,一切都得排隊(買)....
先到最近小點的公私合營陵縣路菜店,如果它當天沒進菜、或者菜少排隊沒買上,我就得“馬不停蹄”地奔向遠些大點的國營上海路菜店。
最倒黴的時候,好不容易輪到我了,蔬菜正好賣完了;隊白排了,我拎著空藍子、耷拉著腦袋回到家裡,便少不了被二姐揪著耳朵臭罵一通。這天家裡便沒有菜吃了。
好在,肉類和雞蛋都是憑票限量供應,即使有時排隊,但數量足夠,一般都能買上,不會空手而歸。
但是,這種“軍票”雞蛋可就是另一碼事了:
i)如果部隊憑票大量採購的話,須到廣東路-陵縣路拐角的“軍供站”(軍人供應站)去;個人購買的話,就只能到市北區最大的菜市場——位於市場三路的“人民百貨商店”(我們俗稱“市場樓”)樓下的“國營人民菜店”去了。
ii)有效期截止到每月末的最後一天,按當日菜店櫃檯投放雞蛋數量排隊購買;如果雞蛋提前售罄、或者正常下班時間已到,則排隊終止、“軍票”作廢。
所以,此時,我絕不敢有絲毫耽擱,總是急急地三口並作兩口把中飯扒拉到嘴裡沒等嚥到肚子裡就匆匆“跑到”市場樓,以便早早地排到隊伍的最前頭,千萬可不能讓大姐辛苦弄到的雞蛋“軍票”“瞎”在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