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險家小傳
劉海翔
絲綢之路騎行超人
2009年 環青海湖、環海南島、青藏線騎行
2010年 中尼公路、珠峰腳下騎行
2015年 海上絲綢之路騎行
2016年 環中國騎行
2021年 陸上絲綢之路(中國段)騎行
他是閩南文化薰陶下的謙謙君子,也是環球旅行中的彪悍勇士。更令人羨慕的,是他擁有幾近為騎行而生的完美體質:
戶外騎行多年,不中暑、不過敏、不生病,沒有任何水土不服;
每天只需睡5小時,就能保障騎行一整天精力充沛;
餐前開胃能吃200只生蠔的強壯體格,讓他即使獨自行走異國他鄉,也無畏遭遇搶劫或任何不友好。
他就是我們本期《牛人》嘉賓、中國探險協會會員劉海翔。
2015年,劉海翔單車騎行海上絲綢之路,重走馬可·波羅東遊路,並記錄下沿途風土人情,成為絲路文化傳播使者;
6年後,再出發踏上陸上絲路騎行之旅,卻遭逢河南水災、新疆疫情,一路一波三折。
今天這位“騎行超人”將分享他在絲綢之路上那些驚險、有趣見聞和人文變遷。
01
海上絲路沿途見證中國文化魅力
“國內有部分人總覺得外國的月亮比中國圓,實際走出去之後,發現許多絲綢之路沿線國家他們從很早之前就一直在學習中國文化。中國文化具有很強的包容性,因此能非常好地與絲路沿線各國文化相融。我們應該堅定自己的文化自信。”
在結束海上絲綢之路騎行後,劉海翔深深感慨道。
他的這趟旅程以義大利羅馬為起點,中國臺北為終點,橫跨歐亞非大陸,歷時615天,騎行15個國家,共計三萬多公里。
劉海翔出生於海上絲綢之路起點——泉州,從小耳濡目染,對絲綢之路就有著特殊情節。2015年,“一帶一路”在全國如火如荼地展開,劉海翔便萌生了以自己的方式響應倡議的念頭。
再加上泉州是中國第一大僑鄉,海外人口九百多萬,佔中國華僑的1/6,劉海翔在沿途每個國家都能獲得老鄉的指引和幫助,可省去諸多旅行麻煩。
“在海外絲綢之路沿途國家,能看到許多中國文化的印記留在那邊,他們受我們文化影響非常大,這是令我非常意外和自豪的。”
比如越南的順化皇城,整個造型幾乎是一個微縮版的紫禁城,上面寫的也是中文;在河內有一座九百多年的文廟,相當於現代的孔子學院。
因為越南很長一段時間屬於我們的藩屬國,直到1885年被法國殖民前,他們都非常敬仰中華文化。
柬埔寨高棉的吳哥窟有一個巴戎寺,裡面有一幅壁畫,描繪的是中國軍隊跟高棉軍隊並肩作戰的情形。
這些國家在幾百年前自己打造的文化與歷史遺蹟中,烙下了中國文化的符號。從他們的取捨中,不難看出,這些國家當時不僅與中國相交甚好,且對中國人、中國文化十分尊重與認可。
“我覺得以這種騎行的方式,能夠更深入各國民間,看到更客觀、全面、真實的絲綢之路,讓更多中國人瞭解到這些。同時我也把咱們中國的文化再次傳遞給各國。”
採訪當天,劉海翔穿著他的獨家騎行外套,外套上印著兩個飛天形象——一個是敦煌的飛天,另一個是泉州的飛天。
飛天這一形象最早源自希臘的鳥身女巫,經由亞歷山大東征帶到印度,成了印度教中的音樂神迦陵頻伽。後來印度教衍生出佛教,佛教傳入中國後就成了現在的妙音鳥。
跨越了整個絲綢之路的飛天,恰體現了劉海翔重走絲綢之路的目的與意義——促進不同國家、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碰撞。
02
親歷河南暴雨,第一次見到兵馬俑景區空無一人
今年7月,劉海翔從北京中國公路零公里界牌出發,途經河北、河南、陝西、甘肅、青海、新疆,歷時117天,騎行六千多公里,抵達新疆喀什,完成陸上絲綢之路中國段騎行。明年5月,他將繼續海外段騎行。
然而,這次的旅程並不像海上絲綢之路那般順利。剛出門就遇上了暴雨,並且親歷了牽動全國民心的“7.20河南暴雨”。
騎行至河南境內,每到一站都感覺這個城市好像是一個“出土文物”——大家都在鏟洪水退去後淤積的泥土,有的地方只能在淤泥堆裡行走,舉步維艱。
衛輝是河南暴雨中受災最嚴重的地區之一,由於衛河決堤,整個城市完全浸泡在水中。
劉海翔有一位同學,同時也是中探協會員極限大龍(何玉龍先生),當時正在災區一線救援。他本想聯絡同學,參與到救援中。
可是極限大龍忙於一線救災,沒能回覆資訊,考慮到自己也沒有專業救援裝備,能為災區效勞的事情非常有限。無奈之下,劉海翔只簡單地拍了些各個救援隊的影片傳到網路,傳播“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中國精神。
衛輝的洪水阻斷了劉海翔的騎行程序,原本他準備了好幾套應急預案——衛輝走不通就繞到開封。但繞到開封必須經過浚縣,而浚縣那邊傳來訊息,洪水已經淹到四米高。
如此一來,從北往南的路線,基本已切斷,劉海翔只得重新規劃,考慮再三,他最終確定走國道。
國道道路一般建造規格比較高,一旦有洪水,首先搶通的一般也是國道。
“當情況發生改變的時候,你的預案也要同時跟著改變。我們一般是選擇風險係數最低的方案。這樣才能夠讓整個活動順利進行下去。”
兜兜轉轉好不容易透過衛輝來到鄭州。鄭州此時已恢復到井然有序狀態,只是地底、停車場每天還在抽水。可才離開鄭州,又爆出鄭州疫情。全國抗疫防線再次拉緊——一路上管控嚴格,許多景區直接關閉。
到西安時,劉海翔第一次見到了沒有遊客的秦始皇陵博物館,往日門可羅雀的兵馬俑參觀,如今空無一人,大唐不夜城、城牆等熱門景點也是同樣境況。
03
河西走廊上的多文化交融
在古代,河西走廊為中原農耕文化和西域遊牧文化並存的一箇中間過渡地帶,兩種文明不斷融合。騎行這一路段,能夠感受到儲存最完整的絲路文化。
進入河西走廊之後,沿途地貌開始在綠洲與戈壁間不停切換。在第一站武威,劉海翔體驗了一把遊牧民族的馬背文化。
武威以馬聞名,著名的馬踏飛燕便是出自這裡。這裡還有一個地方叫山丹軍馬場,它的第一任場主是霍去病。
中原本不適合養馬,漢朝拿下武威後,把整個山丹軍馬場收入囊中,這才開始養馬,逐步建立起強大的騎兵部隊。馬在當時是非常重要的軍事戰略物資,地位有點類似我們今天的坦克。
因此,山丹軍馬場在漢朝屬軍事要地,對改變當時與匈奴對戰態勢發揮了重要作用。
“山丹軍馬場是一個高山草場,當地海拔為2800米,差不多是高原反應的臨界值,高原、高山氣候晝夜溫差大、缺氧、寒冷,氣溫大概十六七度,馬長期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成長,會鍛鍊得吃苦耐勞,非常適合做戰馬的品種。”
沿著河西走廊繼續往西北方向走,便是張掖。張掖既有五彩斑斕的七彩丹霞,又有形態各異的冰溝丹霞。河西走廊上最大的一片綠洲,也在這一帶,農業非常發達,種植的蔬菜如今已經遠銷香港、澳門。
接下來到酒泉、嘉峪關,便開始能感受到濃厚的長城文化——隨便扭頭就能看到長城在身邊,就像一個露天的長城博物館。
這裡是古代中原抵禦西部遊牧民族的第一道重要關口,因此歷朝歷代都會在這裡建立諸多城牆,重兵把守。
絲路文化與長城文化從漢朝開始,就已經融為一體,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關隘、長城,才保障了整個絲綢之路上的商旅暢通與安全。
04
青海騎行化身永動機,新疆隔離9天
原本從甘肅進入新疆,傳統的路線是走星星峽、哈密、吐魯番、烏市,但劉海翔選擇了南下翻越海拔三千多米的阿爾金山,來到青海海西,而從青海進入新疆又要再度翻越阿爾金山。
之所以捨近求遠折騰一番,是因為想去感受青海沿途的火星公路、翡翠湖、西臺吉乃爾,東臺吉乃爾、艾肯泉……這一片區域有著世界上最大的雅丹地貌群,景色壯觀無比。
為了欣賞到這些絕美風光,需要付出的艱辛和風險也不小。
首先是長時間穿行在無人區,對心理素質是一大考驗。
“在雅丹地貌群中騎行,從早到晚都看不到一個人,連續三四天甚至都不用拐彎,全是一模一樣的風景,重複的路況。如果心理承受能力不行,真的會恐慌、畏懼。”
不過,這對常年在外騎行的劉海翔而言,並不算太大挑戰。他甚至是沉浸並享受其中的,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能徹底放空自己,誠實地進行一次自我對話。
“在戈壁最可怕的一個因素,是風。晚上一旦颳大風,一不小心說不定連人帶帳篷直接給吹走。”
在無人區,沒有水,沒有食物,需要連續露營好幾天,所有補給要提前準備。在戈壁紮營選址,最重要的就是避風,至少要保證有一面能擋風。然後再把所有的地釘、風繩全部扎牢,將風繩綁在結實厚重的地方,一定要把整個帳篷穩穩固定。
由於海西這邊戈壁平均海拔大約都在2700米,晝夜溫差極大,9月底夜間氣溫可低至零下十幾度,早上起來,水壺裡的水一定都是結冰狀態。
“在緊急情況下,一壺熱水絕對能救命。”
因為只有不停地騎,才能保持身體不冷。一旦身體涼下去,戈壁的大風,帶走體溫的速度很快,基本上只要半個小時左右不運動或者沒有喝熱水,沒有找到避風所,人體全身就會冰冷。這樣的狀態如果持續一段時間,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如果有喝熱水,哪怕停下來,也能多堅持很長時間。
此外,強健的體能,當然也是穿越沙漠戈壁一個必備要素。
”我一天至少騎行100公里,就感覺身體簡直像個永動機,永遠停不下來,永遠不知道累。”
騎行完無人區抵達新疆時,恰逢烏魯木齊爆出疫情,為配合當地疫情防控政策,劉海翔被隔離了9天。
“對我來說,一頓飯如果吃一斤以下的肉就算吃素了,在隔離的時候,一餐我都叫兩份,結果每天還是餓得受不了,每天早上叫醒我的不是夢想,而是飢餓。”
隔離一結束,劉海翔馬上叫來四五個朋友,吃了整頭羊。
05
在絲綢之路上悄悄改變的自己
騎行完海陸絲綢之路,親眼目睹絲路沿途的古今變遷之後,劉海翔覺得改變最大的,不是眼前景象的今非昔比,反而是自己。
2018年,劉海翔辦了14場主題為“一帶一路任我行”的全國巡迴攝影展,2021年寫了三十多萬字的《絲路東遊記》新書。絲綢之路的騎行,對他而言是一個非常好的充電和學習的機會。
“見識的越多,對一些現象的觀察與理解也會變得更有層次和深度,能更多地挖掘出一些有意思的人文,看到現象背後的一些本質,而不再是像以前一樣,騎個車,打個卡,然後匆匆路過。”
如今的劉海翔,到一個全新的地方,完全清楚應該如何真正去了解它。他會提前做好許多功課,查閱資料,瞭解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一些風土人情及其歷史沿革與形成原因,結合自己在當地進行的考察、交流與探討,形成自己的思考。
絲綢之路由最初的一條商貿之路,逐漸演變成文明交流、文化交融的大通道,不僅見證了中華文明的傳承與創新,也承載了中國人民與世界交流的智慧與情感。
現在,這裡或許只剩下斑駁的石窟,滄桑的殘垣斷壁,但沿線各國和各地區之間的文化碰撞與融合的遺痕依然清晰可見。
它的意義早已遠遠超越“絲綢”的物質範疇和“路”的地理概念,共建“和平合作、開放包容、互學互鑑、互利共贏”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才是絲綢之路留給我們最重要的精神財富與文化啟迪。
“人類在千百年前早已聯結成命運共同體,絲綢之路留給我們的寶貴精神財富,應該一直傳遞下去。”
明年,劉海翔將從喀什出發,翻越帕米爾高原,騎行到義大利羅馬,將中國文化、中國探險精神帶出國門,走向世界。
完成這一階段的騎行後,他希望自己仍能繼續以這樣的方式,慢慢走完“一帶一路”沿線各國,走完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