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津湖戰役中,美軍陸戰1師7團2營F連(實有兵力246人,加強了營屬迫擊炮和重機槍)死守德洞山山口道路北側福克斯高地四天五晚,面對志願軍的絕對優勢兵力,堅守住了陣地,兩人獲得代表美軍最高榮譽的“榮譽勳章”,為陸戰1師第5團和第7團的八千多人成功撤出柳潭裡立下汗馬功勞。美軍軍史稱,F連抵住了志願軍至少一個團的進攻。事實上,與F連交戰的是志願軍第59師第177團的第一營和第三營外加近兩個連的兵力。
志願軍59師的作戰計劃
59師是20軍的一支主力,其175團的前身是“沙家浜團”,177團的前身是新四軍蘇中軍區 “江都獨立團”, 176團要差點。59師和58、60師一起編為華野一縱,改稱一縱2師。1949年改稱第三野戰軍二十軍59師,時任師長戴克林(64年少將)。1950年9月,楊根思、毛杏表、陳寶富、周文江四人代表整個20軍參加全國群英會,陳寶富、周文江就來自 59師177團。
20軍分配給59師的任務是:“該師主力應按時進入慶城以東搶佔新興裡、西興裡二側陣地,切斷下碣隅裡與柳潭裡之聯絡,並以有力一部由東南向西北配合二十七軍攻殲柳潭裡之敵,另以一部逼近下碣隅裡,協助五八師圍殲下碣隅裡之敵。”
按照59師的作戰計劃,59師的一七五團於二十七日二十三時三十分進至囦水裡與新興裡之間,並切斷該地之公路;一七七團於二十四時進至新興裡與西興裡之間,並於二十八日三時佔領新興裡,於拂曉攻堅死鷹嶺一五一九高地,將西興裡、囦水裡間之敵大部殲滅;一七六團由豐流裡、袂物側裡地區歸建,於二十八日三時進至西中裡、閒上裡、慶[廣]城以南一線。” “ [177團]三營攻打門巖裡,二營隨三營跟進,如門巖裡無敵,三營在死鷹嶺打響後,二營向西興裡阻擊敵人。”
F連的防禦部署
美軍戰史稱,11月27日上午,陸戰1師第7團2營F連的246名海軍陸戰隊員和海軍陸戰隊衛生兵開拔。有些人能夠搭上卡車,但大多數人揹著 60 磅重的揹包步行 7 英里,冒著零下至少 10 度的嚴寒、降雪和附近長津湖水庫的狂風行軍。他們的任務是守住德洞山口和經過此地的蜿蜒道路。
F連連長巴伯上尉(最後以上校軍銜退役)於 1940 年 3 月加入海軍陸戰隊, 1943 年 5 月,他進入弗吉尼亞州匡蒂科海軍陸戰隊基地的軍官候選人學校, 8 月 11 日被任命為少尉。他於1944 年任命為駐加利福尼亞州彭德爾頓海軍陸戰隊基地的第 5 海軍陸戰隊師第 26 團第 2 營 E 連的排長,隨後參加硫磺島戰役。在兩次受傷後,他被送往後方,後來返回他的部隊,在行動的最後兩週擔任連長。他因在硫磺島的行動而被授予銀星勳章和兩枚紫心勳章,他不顧自己的傷勢,指揮火力從敵方控制地域救出兩名受傷的海軍陸戰隊員。不久之後,他被提升為中尉,並在最初佔領日本期間任連長。他於1950年10月7日抵達古土裡,擔任F連連長。他和營長從古土裡出發,對德洞山口進行了偵察。
當太陽開始從山上落下時,他們到達了福克斯高地,這個高地位於公路的北側,公路的南側是死鷹嶺1519高地,其北方就是德洞山主峰(1653高地),兩個高地之間有一長200米的鞍部連線,因此巴伯把1個排放在山頂,二個排分別防守兩翼,連部,迫擊炮,救護站在山的底部,下碣隅裡的第11炮兵團H連6門105榴彈炮負責提供火力支援。氣溫迅速下降到零下二十五度。威廉·巴伯上尉對是否命令手下挖散兵坑猶豫不決。他不認為那天晚上會發生戰鬥,但還是決定下達挖散兵坑的命令。前沿陣地有兩個散兵坑,另一個在後面。士兵們分享了口令,一半人睡在睡袋裡,另一半人則保持清醒狀態。他們不能生火,因為他們不得不隱藏自己的位置。
嚴寒對武器效能產生了很大影響,卡賓槍被凍住了,無法使用,槍油變成了藍色。M-1步槍的情況好一些,機槍和布朗寧自動步槍可以使用。
177團發動的第一晚進攻行動
28日凌晨1點半,177團1營發起攻擊,美陸戰7團2營F連在北側的3排就遭到致命打擊,幾分鐘內15人戰死、3人失蹤、9人負傷,其餘人退到第二道防線,F連3排和其西南的2排之間的結合部出現了空隙。志願軍隨即針對性部署進攻,以一部正面強攻西面F連2排陣地以吸引美軍注意力,而迅速組織部隊從西北左翼,即F連2、3排結合部突擊,待這邊發起突擊後,再以一部兵力從南邊右翼F連1、3排結合部發起突擊。F連2排倖存的一等兵肯尼-本森和赫克託-卡夫拉塔奮力作戰,在西北方向頂住了志願軍的攻勢。
卡夫拉塔戰後回憶稱:““敵人發動進攻的時間大概是凌晨 1 點 30 分左右。我被拉上睡袋的拉鍊,躺在冰凍的地面上,我們為了防風而砍了一些岩石和松樹。我的好友肯尼·本森 坐在我的睡袋裡。我們聽到步槍開火和機關槍開火的聲音。我意識到這是玩真的了。”我拉開睡袋的拉鍊,抓起我的 M-1 步槍。我們身邊到處都是中國人。我立刻向前方開了五六槍。我對本森說,‘你在做什麼?”他說:‘我在穿靴子,’我說:‘忘記靴子吧。開始射擊,’他抓起他的勃朗寧自動步槍,但它被凍住了。溫度是零下20 度,在如此低的溫度下,任何鋼製材料都無法正常執行。
“我們周圍都是中國人,所以我知道我們必須離開那裡。本森和我開始爬回我們的防線。我不確定我們在哪裡。我只知道敵人正在向他們開槍,我們也在回擊。然後這顆手榴彈就落在了本森面前。我把自己扔到左邊,儘可能遠離它。本森撿起手榴彈,就在它爆炸的時候扔了出去。爆炸打破了他的眼鏡,燒傷了他的臉。他什麼都看不到了。我告訴本森,‘抓住我的腳。我們要爬行。”我們爬到一條淺溝,雨水在那裡衝出一條淺溝。我告訴他,‘這就是我們要呆的地方。’我們發現,我們班的三名成員受了重傷,躲在同一個溝壑裡。 我從他們手中拿走了三隻M-1步槍。
當我們抬頭時,中國人再次站在了我們的頭上。由於本森看不見,他把步槍裝上子彈遞給我,在剩下的時間裡,我一邊用我的挖掩體的鏟子擊打手榴彈,一邊用步槍射擊他們。那天晚上我一定用我的鏟子打飛了十幾顆手榴彈。你知道嗎?我是世界上最差的棒球運動員。我不能用棒球棒擊中公牛的屁股,但那天晚上我沒有錯過太多手榴彈。”
第一波志願軍裝備了50發彈匣的美製湯普森衝鋒槍,他們在福克斯高地向海軍陸戰隊發起進攻。 緊隨其後的是第二波,他們在之後投擲了手榴彈。 志願軍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那個攻擊程式,一次又一次地被卡夫拉塔和F連的海軍陸戰隊擊退。
第三排在他的左邊,第二排在他的右邊,只有卡夫拉塔一個人在中間。 他的班其他成員都中彈或者陣亡。黎明時分,當敵人開始撤退時,一枚手榴彈落在三名受傷的海軍陸戰隊員旁邊的溝壑中。 卡夫拉塔抓起手榴彈,在它爆炸時扔了出去。 當它爆炸時,它把卡夫拉塔右手的一個手指上的肉炸掉,並嚴重傷害了他的手臂。 他繼續戰鬥。
第二天早上,第三排排長麥卡錫中尉對卡夫拉塔說,‘那條沖溝裡有超過 125 具屍體,你是那個地區唯一一個開槍的人。”麥卡錫中尉隨後提名卡拉夫塔為榮譽勳章獲得者。
從南邊F連1、2排結合部進攻的志願軍也成功突入,F連60毫米迫擊炮班遭到打擊,10人傷亡。但F連連長巴伯的應對非常及時,組織重機槍火力覆蓋了這一區域,突入的志願軍戰士全部犧牲。至此,F連穩住了陣腳,根據志願軍攻擊情況調整了火力網,177團雖然還是連續發動猛攻,均無功而返。拂曉,F連1排向山頂反衝擊,堅守陣地的177團1連連長王龍保、指導員王永奎、1排長李玉海全部犧牲,接替1連的2連力戰不支撤退。
當太陽從山地上升起,精疲力竭的海軍陸戰隊士兵陣亡 20 人,受傷 54 人,失蹤 3 人,有效兵力減少了三分之一。連長巴伯上尉派人統計了散落在山上的敵人的死屍數,有 450 多名敵人陣亡。嚴寒讓大部分傷員傷口的血都凝固了,但也造成了許多海軍陸戰隊隊員們的凍傷。一些士兵終於意識到,在夜戰的混亂中,他們沒有穿上靴子,襪子都被冰蓋住了。他們幫助傷員,吃冷的口糧。在海軍陸戰隊的空襲和炮擊的支援下,他們的精神得到了振奮。此外,貨機還空投了成捆的醫療用品、食物、彈藥和毯子。
177團發動的第二晚攻擊
28日夜,59師177團3營進攻福克斯高地,但177團的狙擊手擊傷了幾名美軍,但馬上遭到美軍自動火力反撲。在力量大大削弱的情況下,177團進攻部隊還是有50多人突破了美軍F連3排陣地,但這50多人均往縱深發展,都倒在了美軍後面的重機槍火力之下。F連陣亡3人,傷29人,其中包括巴伯連長。
第三排的19歲海軍陸戰隊員迪克-波尼利是一挺點30口徑機槍的射手。他稱:“突然之間,在第二天晚上,敵人突破了我們的前沿陣地,我們不得不撤退。有 40 或 50 名敵人在我們的外圍陣地。我用機關槍對著他們,彼得森中尉也是。幾秒鐘後,我們就把他們全部擊倒了。等一切都結束後,我一轉身,又有兩名敵人站在那裡,我用機槍解決了他們。我的排長鮑勃麥卡錫告訴我“把那挺機槍拿過來。”所以我把它拿過來放在他面前。我們的連長巴伯尉上前檢視發生了什麼事。大約在那個時候,敵人開了槍,子彈擊中了上尉的腿。子彈彈跳起來,也擊中了中尉的腹股溝。他們倆都倒下了。”
天色漸亮時,第3排衝向前一晚突破防線的剩餘敵軍,迫使他們逃跑或死亡。
儘管負傷了,但巴伯連長仍然繼續戰鬥,他拒絕使用嗎啡,用臨時柺杖在主要防線上上下蹣跚指揮。儘管面臨非常不利的局面,自己又負傷,但由於他不斷努力讓他的連隊保持戰鬥力,巴伯上尉 獲得了德洞山口之戰的第二枚榮譽勳章。
第三晚發動的攻擊
177團於29日夜繼續發動攻擊,組織了三個連的兵力選擇了在南邊28日凌晨曾經突破的F連1、2排結合部。白天再次得到補給的美軍用迫擊炮發射照明彈照亮了整個山坡,並呼叫下碣隅裡的105榴彈炮進行火力支援,美軍以兩人陣亡的代價打退了177團的進攻。美軍戰史稱,戰況當時愈演愈烈,野戰醫院的數十名傷員咬緊牙關,抓起武器,掙扎著回到了戰鬥行列中。一位海軍陸戰隊員指出,“他們都是英雄”,一名因中彈而身體部分癱瘓計程車兵試圖起身戰鬥,但被一名衛生兵攔住。
30日起,177團再也無力對F連發起進攻。12月2日的統計顯示,F連有 26 人死亡,89 人受傷, 3 人失蹤。 儘管如此,他們仍拼命戰鬥並堅守道路,以保護他們在柳潭裡的海軍陸戰隊同胞。12月2日早上,海軍陸戰隊第7團的一個營從柳潭裡出發,前去營救F連,但在到達F連前沿1000碼以內的地方遭到志願軍的頑強抵抗而不得不撤回。F連計程車氣仍然很高,它主動提出派出巡邏隊引導救援營前往。為了向南撤退,陸戰7團1營營長戴維斯中校率領其部隊冒著嚴寒穿越崎嶇陡峭的地形,前往福克斯高地,他走在隊伍的前列。志願軍顯然沒有預料到美軍居然敢在黑夜裡採取行動。他因為成功救助F連獲得榮譽勳章,最後成為海軍陸戰隊四星上將。
志願軍都是衝鋒時中彈,美軍稱之為勇者
在陸戰7團1營營長戴維斯中校率領的海軍陸戰隊增援部隊到達福克斯高地時,五天前行軍上山的福克斯連246人中,站著的只有不到90人,其餘的已陣亡或受傷。
救出F連的B連成員之一約瑟夫·歐文中尉寫道:“我們第一次看到福克斯山是在 1000 碼外。這是一個驚人的場景。它讓我們的人沉默,感到敬畏。通往F連陣地的雪原上覆蓋著上千名中國士兵的屍體。他們中的許多人似乎在雪毯子下安然入睡。其他人則在痛苦中死去,他們的身體因疼痛而凍結。有一堆穿著帶綠色軍裝的屍體。
來自下碣隅裡的 105 毫米榴彈炮製造的彈坑裡充斥著敵人的屍體和部分人體器官。厚厚的一堆敵軍屍體在F連外圍陣地之前,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倒向了海軍陸戰隊陣地方向。他們作為勇敢的人面對敵人而死去。
我們驚奇地站在那裡。我們中的許多人低頭祈禱。有些人跪下。其他人低聲稱,這難以置信。衣衫襤褸的海軍陸戰隊員淚流滿面,他們經歷了嚴寒和殘酷的戰鬥,才到達那個充滿苦難和勇氣的地方。“
在看到他夥伴的部隊經過其機槍掩體。波尼利跑下來給他的朋友拿一些食物。他說:“子彈開始擊中我周圍。接下來,我知道,子彈擊中了我身體的一側,它把我撞倒在茶杯上,我在一塊石頭後面打滾,然後昏倒了。感謝上帝,有人看到了我,把我拖到了急救帳篷裡。”
F連在德洞山口的福克斯高地一戰中有四分之三的人員陣亡,負傷或者被俘,其中30人陣亡,3人失蹤,89人受傷,全連7名軍官中有6名負傷。其餘沒有在戰鬥中受傷的人,也幾乎全部因為極端嚴寒出現了凍傷和消化不良等問題。到達下碣隅裡時只有60人能夠行軍。
志願軍雖然兵力佔優,但火力落後。20軍入朝時沒有攜帶重武器,59師此戰參與進攻的部隊主要以60迫擊炮和82迫擊炮為重武器,自動火器就是機炮連的重機槍和輕機槍。美軍一方則火力全面佔優,F連本身加強了營屬武器連的部隊,除了自帶的82迫擊炮、迫擊炮和輕重機槍外,它還得到了位於下竭隅裡一個炮連6門105榴彈炮的直接支援。白天,美軍佔據了天空,F連可以隨時呼叫海軍陸戰隊海盜戰鬥機的火力支援,因此志願軍無法在白天集結或發起進攻。從後勤保障上來說,F連雖被包圍,但可以在白天透過空投,不間斷地接受糧彈、藥品補給。
在最有希望突破美軍防線的第一個晚上的戰鬥中,第177團只使用了一個營的部隊來進攻已挖好掩體的F連防線,雖然給F連造成了很大的傷亡,但還是無功而返。如果加大進攻兵力,可能還是有希望突破F連防線的。
12月3日晨,陸戰7團1營的A連和B連自德洞山口向南面的死鷹嶺反擊,177團1營猝不及防,尚能行走的作戰人員向西南方撤離,不料此時自柳潭裡的陸戰5團3營先頭部隊H連已經過了新興裡,正在其西面的退路上並經過無線通訊知道對方即將出現在火力目標下。10時30分177團1營受東、西夾擊和空中打擊,傷亡極大 。
主攻德洞山口的一七七團三營和一營傷亡殆盡。59師的傷亡情況也非常嚴重。12月15日,東北局組織部長張秀山電彭德懷、高崗並報毛澤東:“五十九師每團編一個小營,每連僅編四到六個班。”。這大約是一個逾萬人的主力師勉強剩下500作戰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