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與朋友喝茶,談及宗教以及人之初性本善和性本惡的話題,後又聊到《道德經》關於道德的話題。我個人認為,人性還是本善的,亦或說是無惡無善,我深知自己的想法相對感性。當善良變成一種選擇,那麼就成為“權衡利弊”的工具。中國人生哲學史上,關於人性的理論很多。有儒家的性善論,有道家的性自然論,有性無善無惡論,更有法家的性自私論。
孔子認為“性相近,習相遠”。他並沒有界定人性的善與惡,但他指出人性是相近的,可以隨著外界環境的影響而發生改變,因此他希望用“仁者愛人”與“禮”即秩序來統一人性,最終實現人人向善的目的。
孟子則旗幟鮮明地提出了性善論,並在此基礎上提出了統治者要用惻隱之心推恩於人而實施“仁政”與“王道”的理想。孟子是中國哲學史上第一個明確提出“性善論”並進行系統論述的哲學家。
孟子說: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問題是,孟子的性善論在戰國時期顯得是那麼的虛偽蒼白無力,連他也不大相信,他曾經痛心疾首地指出“春秋無義戰”,他看到了統治者們“率獸食人”的血淋林的現實。
韓非子卻一針見血地指出,“上古競於道德,中世逐於智謀,當今爭於氣力”。這是一個強權的時代,是一個陰謀和殺戮共存的時代,在刀光血影里人性的善在哪裡呢?
荀子首先開始懷疑人性是否為善的問題。相較於孔子的溫情脈脈與孟子的理想主義,荀子是一個冷靜的現實主義者,他強烈反對孟子的性善論,並針鋒相對地提出了性惡論。
他說人性是惡的,所謂的善都是偽善,都是裝出來的。人性之所以是惡,是因為“人莫生而不欲”,人人都有慾望,慾望是人生中惡的根源與根本動力,因為人天然地“目好色,耳好聲,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慾望讓人發生爭奪與殘殺。因此,慾望是人性惡的根源。
雖然荀子反對孟子的性善論,但他與孟子一樣,認為人是可以向善的。他說“性也者,吾所不能為也,然可化也”,通過後天的禮義法度與教化,人可以改惡從善。因此,無論是孟子的性善還是荀子的性惡,其實都是人可以向善的理論。
韓非子的法家思想是建立在對社會世相深刻的觀察與對人性的深入骨髓的把握上的。他無情地揭開了儒家性善、向善的溫情脈脈的假象,深刻地指出人性的本質——人並非透過大腦思考,也並非像孟子那樣認為的透過心來思考,人是用腸胃來思考的!也就是說,人是腸胃決定思考的動物,無腸胃則無人生。韓非子說,人的本質是人必須要吃飯,人必須要活著,而活著就要爭奪資源,滿足溫飽的需要。民以食為天是千古顛撲不破的真理,韓非子深刻地把握了人性。
因此人永遠無法消除欲利之心。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生理本能與慾望是一切慾望的根源。
慾望讓世界進步,也讓世界傾斜混亂與不平衡,人的慾望會產生邪心,而動亂與災禍均由邪心而來。因此,一切爭奪與廝殺,一切陰謀與算計,都是腸胃決定的。打從孃胎裡降生,人就帶著天然的惡與自私的基因。
人們總是喜歡說著善意的謊言,人們總是厭惡難聽的真話。人們總是喜歡自我神聖化,人是萬物的尺度。人們總不願意看見他不想要的事實,那就是人的自我矮化。孟子的性善論是對人的自我神聖化。韓非的性自私論是對人的自我矮化。
相對而言,孟子的性善論遠遠比不上韓非子的性自私論那樣深刻與現實。因為性惡與自私論更切合實際,也更有實際價值。
我們中國人向來是有道德的,但一直的道德,不是出自於內心的自覺,而是出於對外部權威被動的服從,或者出於對自己利益的考慮,出於只是那道德做手段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有道德是他律,不是自律,我們處於對自己利益的考慮,於是我們去選擇性的遵守道德規範,心中是有賊存在的。拿道德做手段謀取自己的利益,看上去一個個都是好人,溫柔敦厚,但是都是相怨的人格。孔子在“論語”中,非常深刻地抨擊了這種人類型別,所以王陽明先生講:人人心中有賊。我們沒有確立的道德主題,只有近代的一個思想主題。獨立的人格,道德自覺的主題,若不能不能確立,我們不能說這個社會是近代社會,它仍然是古代社會,這就是宋明新儒家的思想運動的緣起!
無論是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性本惡,最後我想引用《道德經》裡的幾段話: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惟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常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無為而有以為。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