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渾旦的天堂與地獄(三)月之聖力
由於計渾旦不是受傷、發病等導致暈過去的,他只是受了一點點驚嚇而已,所以他醒過來也很快。
幾分鐘以後,計渾旦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子躺在湖邊的地上,而表姨兩隻手臂扶著他,他的頭靠在表姨的腿上。
他猛一激靈,“腿……”頭一歪,又想暈過去。
表姨對著他的脖子就是“啪”地一巴掌:“好啦,有完沒完?”
計渾旦只好不暈了,睜大眼睛看著表姨。怎麼看,月光下的表姨身上都鍍著一層銀白色的光輝。“月亮女神……”他喃喃說道。
表姨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計渾旦又喃喃地道:“表姨,你……是月亮女神吧?”
表姨這次聽清了。輕輕地說:“我不是。不過,也可以說是,因為這一刻,我就是月亮女神的聖力的體現。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滿月的時候才告訴你秘密了吧?”
計渾旦抓抓腦瓜子,說:“我似乎有一點懂了,但是,我卻更糊塗了。”
表姨嘆了一口氣道:“那是自然,我初見到月亮女神的聖力的時候,比你還糊塗得很。不過我現在無暇跟你說這些,我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過了凌晨兩點,你能見到的,又只是癱瘓在床的我了。”
說著表姨就迫不及待地伸了伸手臂,站了起來。可憐的計渾旦被表姨扔到了地上,腦袋被磕地“嗡”一下子,眼冒金星。還好,他只是由膝蓋的高度被扔下來。
表姨歉意地笑笑,說:“實在對不起,我只想著要去跑動跑動了,忘了手臂上還扶著你的腦袋!”
計渾旦還能說什麼呢?他只好也笑笑說:“表姨,扔得好。因為我也急著要看到你能跑的樣子。”
表姨說:“好,讓你見識一下吧。因為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再美好的事情了!”
於是表姨當真跑了起來,她順著湖邊的小路跑了一個來回,開頭還有點磕磕絆絆的,但馬上就輕盈起來了。
計渾旦長大著嘴看著表姨跑動,好像從來沒見過人跑步一樣。他嘴裡足足能塞得下兩個雞蛋。
表姨跑回來了,見計渾旦合攏了嘴又張開,急忙擺擺手道:“閉嘴!什麼都不要問我。晚一些再說給你聽。現在我只想跑一跑。”說著她拐了一個彎,又跑了下去。
是的,她拐了一個“彎”,因為這是大澤湖的湖邊,她這一拐就拐進了水裡。
計渾旦本能地扔掉手裡的東西,甩掉了一隻鞋子,另一隻難甩,他也不打算甩了,就想往水裡扎。他要救表姨。
然而他的嘴馬上又張大了,這次能勉強塞進去三個雞蛋,如果用力塞的話。因為表姨在湖面上短距離地跑了一個來回。
表姨衝著他又擺手道:“閉嘴,什麼都不要問我。”
實際上計渾旦此時的嘴還沒合攏呢。表姨哪管得了這些呢。她在水面上貓了一下腰,就鑽進了水裡。湖面上沒有波紋蕩起。
是的,計渾旦沒有看錯,湖面上沒有波紋蕩起。計渾旦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突地像是拖拉機剛發動時的聲響,然後他就又暈了過去。
這一次他暈得比較久些,因為當他睜開眼的時候,表姨正好從水裡鑽出來,水面還是沒有波紋。但是計渾旦已經是第二次見到了,他就不會那麼激動地再暈過去。
表姨上了岸嘴裡還自言自語道:“還好,它還在!”
計渾旦好奇地問:“什麼還在?”
表姨擺了擺手:“閉嘴,什麼都不要問我!告訴我,幾點了?”
計渾旦找到手機,對錶姨說:“還有四分鐘到兩點。”
表姨愣了一下,說:“好險呵!還好我算得準。好了,我們回去吧。”
計渾旦很乖地說:“好,我什麼都不問!我們回去吧。”
表姨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搭著計渾旦的肩,像個女痞子一樣擺動著身體,陪著計渾旦一起回去。
還沒走到表姨的家門口,計渾旦的身邊一空,表姨不見了。
計渾旦並不感到奇怪,他立即去看手機,正是兩點鐘。不多不少。
計渾旦推開表姨的房門,見到了斜靠在床上的表姨,她的下肢仍蜷縮在毛毯底下,她的身軀依然那麼軟軟地無力著。然而,計渾旦看到,她的眸子是那麼明亮,那麼滿足。
計渾旦肚子裡有很多問題,他都不知道先問哪一個。想了想,終於問:“這就是那個秘密嗎?什麼時候開始的?”
表姨點點頭道:“是的。其實兩年半前,每個月圓之夜,我就已經可以這樣了。你知道自從裝上了這面大玻璃鏡以後,我每天就靠著這面鏡子活著。從這裡,我看到了鳥兒,看到了荷花。甚至看到了風兒。”
計渾旦當然知道,他點了點頭。
“有一年的夏天,荷花開得特別美,我每天都看得入迷,真想伸出手去摸摸那荷花啊。可是我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它從豔麗,逐漸顯出凋敗的樣子了。我的心裡特別難受。知道再過兩天,這麼美的荷花就將變成殘枝敗葉。我竟然暗暗地為它掉眼淚。”
“那天半夜,我又醒了。心裡惦念著荷花,便從鏡子裡看它。它還在,仍然紅豔豔地開在大大的荷葉間,有風吹來了,它就像穿著粉裙的仙女在綠毯上起舞。我的心裡愛極了,就朝荷花伸出手去。那天正是月圓之夜,外面亮堂堂的,我突然覺得天邊猛地閃了一下,月光突然更亮起來。我的手指竟然觸到了水面上的荷花。是真的觸到,不是感覺觸到……因為我被荷葉上的倒刺刺了一下。”
計渾旦前面已經被嚇暈兩次了,所以現在,無論多麼古怪的事,他也接受了。他明知故問:“你真的摸到了那株荷花?”
表姨望了他一眼,說:“當然!剛才你也都看見了。”
計渾旦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平靜。因為他又有了暈眩的感覺。
表姨接著說:“我不光摸到了荷花,我還在湖邊岸上來回地走動了好久。時隔三十幾年,我居然還會走,真的是不可思議。我貪婪地在岸邊走來走去,真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可是不久,我又突然回到了屋裡,一切都又回來了,我又蜷縮在床上,雙腿仍然是一點知覺也沒有,下身想動一下也不可能。”
計渾旦默默地聽著。他不願相信這樣的怪事兒,可這是他親眼所見。沉吟了好一會兒,計渾旦說:“那天也是農曆十五號嗎?”
表姨搖搖頭,說:“不是,那天是農曆十六號,但是那個月的‘望日’就在十六號,也就是一個月中月亮最圓的一天。”
計渾旦緩緩地說:“這個我倒知道一點,我上學時對天體執行很著迷,還是大學裡天文探究社團的骨幹。我知道月圓之夜的確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因為月球引潮力是海洋潮汐的主要成因,而人體中百分之八十是水分,所以,月亮盈虧也能引起人和許多生物的"生物潮"。所以月圓之夜,會有許許多多奇怪的事發生。”
表姨朝他投來讚許的目光,道:“這個我也注意到了,我專門查過典籍,月相與人口出生率、女性生理週期、謀殺和自殺、風流韻事、癲癇發作、抑鬱、瘋狂,甚至各種精神病都有關,這是典籍記載的。還好,月亮的聖力沒有把我朝精神病上面指引,我已經千恩萬謝了!”說著,她格格笑了起來。
計渾旦也笑了。表姨又說:“可我還是沒想到月亮的聖力如此巨大,簡直讓我瞠目結舌。我很慶幸在我癱瘓三十多年以後,觸控到了月神的聖力。否則再過幾年,我就這麼平庸、這麼窩囊地進墳墓裡去了。”
聽表姨說到生死,計渾旦卻不接話。卻說:“你說的‘還好,它還在!’指的是什麼?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