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樓蘭終不還:樓蘭犯了什麼錯?為何李白、杜甫、王昌齡排著隊要揍它?
提說起樓蘭,總有一層神秘的面紗,它曾是西域古國名,曾向漢朝稱臣,又是絲綢之路的交通樞紐,盛極一時,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存在了600餘年的古老國家突然消失了,有人說是亡於戰亂頻發,有人說是亡於生態惡劣,總之,樓蘭的滅亡是神秘的。
對現代人來說,樓蘭響噹噹的大名,多半要歸功於唐詩,因為對於唐朝詩人來說,攻破樓蘭好像是他們共同的願望,李白說“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杜甫說“屬國歸何晚,樓蘭斬未還”,岑參說“渾驅大腕馬,系取樓蘭王”,當然少不了那句最著名的:“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不禁想問:樓蘭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們非要揍它?
我們首先就從王昌齡的《從軍行》說起吧。王昌齡的《從軍行》組詩共七首,此為其四,也是最著名的一首,末兩句“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更是成了千古名句。
從軍行·其四
作者:王昌齡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青海湖上空,長雲瀰漫;湖的北面,橫亙著綿延千里的隱隱的雪山;越過雪山,是矗立在河西走廊荒漠中的一座孤城;再往西,就是和孤城遙遙相對的軍事要塞——玉門關。這幅集中了東西數千裡廣闊地域的長卷,就是當時西北邊戍邊將士生活、戰鬥的典型環境。它是對整個西北邊陲的一個鳥瞰,一個概括。
為什麼特別提及青海與玉門關呢?這跟當時民族之間戰爭的態勢有關。唐代西、北方的強敵,一是吐蕃,一是突厥。河西節度使的任務是隔斷吐蕃與突厥的交通,一鎮兼顧西方、北方兩個強敵,主要是防禦吐蕃,守護河西走廊。“青海”地區,正是吐蕃與唐軍多次作戰的場所;而“玉門關”外,則是突厥的勢力範圍。
所以這兩句不僅描繪了整個西北邊陲的景象,而且點出了“孤城”南拒吐蕃,西防突厥的極其重要的地理形勢。這兩個方向的強敵,正是戍守“孤城”的將士心之所繫,宜乎在畫面上出現青海與玉門關。與其說,這是將士望中所見,不如說這是將士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畫面。這兩句在寫景的同時滲透豐富複雜的感情:戍邊將士對邊防形勢的關注,對自己所擔負的任務的自豪感、責任感,以及戍邊生活的孤寂、艱苦之感,都融合在悲壯、開闊而又迷濛暗淡的景色裡。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第三、四兩句由情景交融的環境描寫轉為直接抒情。“黃沙百戰穿金甲”,是概括力極強的詩句。戍邊時間之漫長,戰事之頻繁,戰鬥之艱苦,敵軍之強悍,邊地之荒涼,都於此七字中概括無遺。“百戰”是比較抽象的,冠以“黃沙”二字,就突出了西北戰場的特徵,令人宛見“日暮雲沙古戰場”的景象;“百戰”而至“穿金甲”,更可想見戰鬥之艱苦激烈,也可想見這漫長的時間中有一系列“白骨掩蓬蒿”式的壯烈犧牲。
但是,金甲儘管磨穿,將士的報國壯志卻並沒有銷磨,而是在大漠風沙的磨鍊中變得更加堅定。“不破樓蘭終不還”,就是身經百戰的將士豪壯的誓言。上一句把戰鬥之艱苦,戰事之頻繁越寫得突出,這一句便越顯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一二兩句,境界闊大,感情悲壯,含蘊豐富;三四兩句之間,顯然有轉折,二句形成鮮明對照。“黃沙”句儘管寫出了戰爭的艱苦,但整個形象給人的實際感受是雄壯有力,而不是低沉傷感的。
因此末句並非嗟嘆歸家無日,而是在深深意識到戰爭的艱苦、長期的基礎上所發出的更堅定、深沉的誓言,盛唐優秀邊塞詩的一個重要的思想特色,就是在抒寫戍邊將士的豪情壯志的同時,並不迴避戰爭的艱苦,本篇就是一個顯例。可以說,三四兩句這種不是空洞膚淺的抒情,正需要有一二兩句那種含蘊豐富的大處落墨的環境描寫。全詩表明了將士們駐守邊關的宏偉壯志。
接下,我們來看看李白的《塞下曲六首·其一》,李白的塞下曲共六首。這六首詩借用唐代流行的樂府題目而寫時事與心聲,其主題是要求平定邊患。全組詩以樂觀高亢的基調和雄渾壯美的意境反映了盛唐的精神風貌,描繪了守邊將士在沙場上征戰的艱苦生活,歌頌了他們忠心報國的英勇精神。現在我們欣賞的是其中的第一首。
塞下曲六首·其一
作者:李白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首句言“五月天山雪”,已經扣緊題目。五月,在內地正值盛夏。韓愈說“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趙嘏說“和如春色淨如秋,五月商山是勝遊”。但是,李白所寫五月卻在塞下,在天山,自然,所見所感也就迥然有別。天山孤拔,常年被積雪覆蓋。這種內地與塞下在同一季節的景物上的巨大反差,被詩人敏銳地捕捉。
然而,他沒有具體細緻地進行客觀描寫,而以輕淡之筆徐徐道出自己內心的感受:“無花只有寒”。“無花”二字雙關不見花開之意,這層意思緊啟第三四句“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折柳”即《折楊柳》曲的省稱。這句表面看是寫遍地聞笛,實際話外有音,意謂眼前無柳可折,“折柳”之事只能於“笛中聞”。花明柳暗是春色的表徵,“無花”兼無柳,也就是“春色未曾看”了。
以上這四句,意脈貫通,一氣直下,措語天然,不拘格律如古詩之開篇,前人未具此格。“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五、六這兩句是說,戰士們白天在金鼓聲中與敵人進行殊死的戰鬥,晚上卻是抱著馬鞍睡覺。這兩句緊承前意,既寫軍旅生活的緊張。古代行軍鳴金擊鼓,以整齊步伐,節制進退。寫出“金鼓”,則烘托出緊張氣氛,軍紀嚴肅可知。只言“曉戰”,則整日之行軍、戰鬥俱在不言之中。晚上只能抱著馬鞍打盹兒,更見軍中生活之緊張。
本來,宵眠枕玉鞍也許更符合軍中的生活習慣,不言“枕”而言“抱”,一字之易,緊張狀態尤為突出,似乎一當報警,“抱鞍”者更能翻身上馬,奮勇出擊。此兩句則就一“曉”一“宵”寫來,並不鋪敘全日生活,概括性也強。全篇只此兩句作對仗,嚴正的形式與嚴肅的內容配合,增強了表達效果。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末兩句是說,但願腰間懸掛的寶劍能夠早日平定邊疆,為國立功。以上六句全寫邊疆生活的艱苦,若有怨思,末兩句卻急作轉語,音情突變。這裡用了西漢傅介子的故事。由於樓蘭(西域國名)王貪財,屢遮殺前往西域的漢使,傅介子受霍光派遣出使西域,計斬樓蘭王,為國立功。此詩末兩句藉此表達了邊塞將士的愛國激情。“願”字與“直為”,語氣斬釘截鐵,慨當以慷,足以振起全篇。這是此詩點睛結穴之處。
本詩的結尾雄壯有力,與前面六句的烘托之功是分不開的。沒有那樣一個艱苦的背景,則不足以顯示如此卓絕的精神。此詩所以極蒼涼而極雄壯,意境渾成,是因為有了前六句的鋪墊。如果一開口就豪言壯語,轉覺無力。這寫法與“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二語有異曲同工之妙。此詩不但篇法獨造,對仗也不拘常格,自是五律別調佳作。
最後,咱們再來欣賞杜甫的《秦州雜詩·其七》。《秦州雜詩》共有二十首,是唐代詩人杜甫的組詩作品。這是一組以詩代簡的紀行詩,從作者西入秦州(今甘肅天水)寫起,到打算離開秦州結束。二十首詩或記秦州風物,或敘遊蹤觀感,或寫邊塞事,或描容居苦情,或發憂國議論,多側面地反映了秦州的山川城郭風光和當時動盪不安的生活,抒發了作者的傷時感亂憂鬱孤憤之情,富有鮮明的時代色彩和地域色彩。
秦州雜詩·其七
作者:杜甫
莽莽萬重山, 孤城山谷間。
無風雲出塞, 不夜月臨關。
屬國歸何晚?樓蘭斬未還。
煙塵一長望, 衰颯正摧顏。
唐肅宗乾元二年(759)秋天,杜甫拋棄華州司功參軍的職務,開始了“因人作遠遊”的艱苦歷程。他從長安出發,首先到了秦州(今甘肅天水)。在秦州期間,他先後用五律形式寫了二十首歌詠當地山川風物,抒寫傷時感亂之情和個人身世遭遇之悲的詩篇,統題為《秦州雜詩》,本篇是第七首。
“莽莽萬重山,孤城山谷間”,首聯大處落墨,概寫秦州險要的地理形勢。秦州城座落在隴東山地的渭河上游河谷中,北面和東面,是高峻綿延的六盤山和它的支脈隴山,南面和西面,有嶓冢山和鳥鼠山,四周山嶺重迭,群峰環繞,是當時邊防上的重鎮。“莽莽”二字,寫出了山嶺的綿延長大和雄奇莽蒼的氣勢,“萬重”則描繪出它的復沓和深廣。
在“莽莽萬重山”的狹窄山谷間矗立著的一座“孤城”,由於四周環境的襯托,越發顯出了它那獨扼咽喉要道的險要地位。同是寫高山孤城,王之渙的《涼州詞》“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雄渾闊大中帶有閒遠的意態,而“莽莽萬重山,孤城山谷間”則隱約透露出一種嚴峻緊張的氣氛。沈德潛說:“起手壁立萬仞”(《唐詩別裁》),這個評語不僅道出了這首詩發端雄峻的特點,也表達了這兩句詩所給予人的感受。
“無風雲出塞,不夜月臨關”,首聯托出雄渾莽蒼的全景,這次聯則縮小範圍,專從“孤城”著筆。雲動必因風,這是常識;但有時地面無風,高空則風動雲移,從地面上的人看來,就有云無風而動的感覺。不夜,就是未入夜。上弦月升起得很早,天還沒有黑就高懸天上,所以有不夜而月已照臨的直接感受。
雲無風而動,月不夜而臨,一屬於錯覺,一屬於特定時間的景象,孤立地寫它們,幾乎沒有任何意義。但一旦將它們和“關”、“塞”聯結在一起,便立即構成奇警的藝術境界,表達出特有的時代感和詩人的獨特感受。在唐代全盛時期,秦州雖處交通要道,卻不屬邊防前線。安史亂起,吐蕃乘機奪取隴右、河西之地,地處隴東的秦州才成為邊防軍事重鎮。
生活在這樣一個充滿戰爭烽火氣息的邊城中,即使是本來平常的景物,也往往敏感到其中彷彿蘊含著不平常的氣息。在繫心邊防形勢的詩人感覺中,孤城的雲,似乎離邊塞特別近,即使無風,也轉瞬間就飄出了邊境;孤城的月,也好象特別關注防關戍守,還未入夜就早早照臨著險要的雄關。所以,這兩句賦中有興,景中含情,不但警切地表現了邊城特有的緊張警戒氣氛,而且表達了詩人對邊防形勢的深切關注,正如浦起龍《讀杜心解》所評的那樣:“三、四警絕。一片憂邊心事,隨風飄去,隨月照著矣。”
三、四兩句在景物描寫中已經寓含邊愁,因而五六兩句便自然引出對邊事的直接描寫:“屬國歸何晚?樓蘭斬水還”,蘇武出使匈奴,被扣留十九年,歸國後,任典屬國。第五句的“屬國”即“典屬國”之省,指唐朝使節。大約這時唐朝有出使吐蕃的使臣遲留未歸,故說“屬國歸何晚”。第六句反用傅介子斬樓蘭王首還闕事,說吐蕃侵擾的威脅未能解除。兩句用典,用賦一事,而用語錯綜,故不覺復沓,反增感愴。蘇武歸國、傅介子斬樓蘭,都發生在漢王朝強盛的時代,他們後面有強大的國家實力作後盾,故能取得外交與軍事上的勝利。
而現在的唐王朝,已經從繁榮昌盛的頂峰上跌落下來,急劇趨於衰落,象蘇武、傅介子那樣的故事已經不可能重演了。同樣是用這兩個典故,在盛唐時代,是“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王維《使至塞上》)的高唱,是“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王昌齡《從軍行》)的豪語,而現在,卻只能是“屬國歸何晚?樓蘭斬未還”的深沉慨嘆了。對比之下,不難體味出這一聯中所寓含的今昔盛衰之感和詩人對於國家衰弱局勢的深切憂慮。
“煙塵一長望,衰颯正摧顏”,遙望關塞以外,彷彿到處戰塵瀰漫,烽煙滾滾,整個西北邊地的局勢,正十分令人憂慮。目接衰颯的邊地景象,聯想起唐王朝的衰颯趨勢,不禁使自己疾首蹙額,悵恨不已。“煙塵”、“衰颯”均從五、六生出。“一”、“正”兩字,開合相應,顯示出這種衰颯的局勢正在繼續發展,而自己為國事憂傷的心情也正未有盡期。全詩地雄奇闊大的境界中寓含著時代的悲涼,表現為一種悲壯的藝術美。
樓蘭,是西域古城遺蹟。最早見於《史記》,曾經為絲綢之路必經之地,現只存遺蹟,地處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若羌縣北境,羅布泊的西北角、孔雀河道南岸的7公里處。樓蘭國是西域古國名,是中國西部的一個古代小國,國都樓蘭城(遺址在今中國新疆羅布泊西北岸)。
公元前77年樓蘭國更名鄯善國,並遷都扜泥城,向漢朝稱臣,原都城樓蘭城則由漢朝派兵屯田,西南通且末、精絕、拘彌、于闐,北通車師,西北通焉耆,東當白龍堆,通敦煌,扼絲綢之路的要衝。國人屬印歐人種,語言為印歐語系的吐火羅語。
由於孔雀河的改道,羅布泊水萎縮,生存環境日益惡劣,約公元422年以後,樓蘭城民眾迫於嚴重乾旱,遺棄樓蘭城,逐漸南移,鄯善國(樓蘭國)先後併吞了婼羌、小宛、精絕、且末等國,成為西域七強之一。公元448年北魏滅鄯善國。前後經歷了約600餘年的鄯善國(樓蘭國),至此滅亡。
漢朝時,樓蘭王稱臣,但他心裡並不安分,經常跟漢朝的另一個強大敵人匈奴搞些情報和經貿交易,導致樓蘭國一會兒投降,一會兒又跟匈奴一起進犯漢朝,樓蘭王都被活捉了好幾個,捉了又放,放了又捉,孟獲都只七擒七縱,樓蘭不知道反覆無常了多少次。
你看,漢朝時的樓蘭,是不是就像漢朝時青海湖邊界上的敵人一樣,不斷地跟唐朝打、不斷地騷擾唐朝,一批又一批愛國將士為國捐軀,一位又一位愛國詩人來到這裡,留下了“不破樓蘭終不還”的千古名句,樓蘭若不滅,中原將永無寧日,因此,唐朝的詩人就用“樓蘭”來泛指敵人,青海湖的敵人若不徹底驅逐,國家又怎會安定,百姓又如何安寧?難怪王昌齡、李白、杜甫等詩人排著隊要揍樓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