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自從青年時期從事革命運動以後,就一直在外奔走,很少再回到故鄉韶山。解放前他最後一次回韶山是在1927年1月,他回老家考察農民運動,並完成了著名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此後不久,他開始領導武裝鬥爭,再也無暇回老家。
毛主席再一次回韶山是在32年後了。1959年6月25日,他剛結束完在湖北武漢的視察後,就在湖北省委書記王任重和公安部長羅瑞卿的陪同下,驅車來到了韶山。
回韶山前,毛主席特地與負責他安全保衛工作的羅瑞卿約法三章:其一、不準派部隊去韶山,公安人員也不能去;其二、要在行動上給我自由;其三、到了韶山我要廣泛地接見群眾。
毛主席到達韶山時,已經是傍晚了。他不禁感慨萬千,32年了,故鄉的一切,對他來說仍是那樣的熟悉,又感到有些陌生。儘管這塊半個世紀前生養他的熱土,如今只是他領導管理下的一個小小角落,但對這裡,他仍充滿了摯熱的深情!
毛主席住進招待所以後,就對湖南省委書記周小舟說:“去幫我把山神(指公社書記)找來!”
公社書記毛繼生很快來了,毛繼生雖然才30多歲,但論輩分卻是毛主席的族叔,他在1954年曾去北京看望過毛主席,毛主席還讓李敏和李訥叫他叔公呢!
毛繼生見到毛主席後非常激動,他緊緊地握著毛主席的手說:“1954年我去看您的時候,您說想回韶山來看看,鄉親們日盼夜盼,如今您真的回來了!”
毛主席於是和毛繼生聊起了家常,臨行前毛主席給他說了一個名單,包括他自己的親族、韶山的烈士家屬、老地下黨員、農民協會老自衛隊員等,一共40多人,他讓毛繼生通知他們明晚過來吃晚飯,他請客。
當晚毛主席非常興奮,也許是因為對故園32年往事的回憶,對父母親人的懷念,對風雨坎坷中奮鬥數十年的追思,他久久不能入睡,於是他提起筆,在夜裡寫下了那首著名的《七律·到韶山》:
別夢依稀咒逝川,故園三十二年前。
紅旗捲起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
第二天凌晨5點多,毛主席就起床了,此時他身邊的工作人員還一個都沒起,因為他們知道主席的生活習慣是晚上工作,白天睡覺,不到10點一般不起床。還好招待所裡一個起得很早的服務員看見了,她連忙叫醒了工作人員跟了上去,這才避免毛主席“走丟了”。
毛主席上了山,朝父母的墳前走去,山路陡峭、荊棘眾生,等他走到墳前時,已經是滿頭大汗了。此時工作人員才發現沒有給他準備花圈,還好毛繼生機靈,他趕緊摘了幾支松枝遞給毛主席。毛主席輕輕地把松枝放在墳堆上,然後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他深情地說:“前人辛苦,後人幸福。”
然後毛主席深情地對工作人員說:“我父親得了傷寒病,母親頸上生了一個包,穿了一個眼,得的都不是難的醫的病,卻都過早去世,如果是現在,他們都不會死的。”
工作人員問毛主席要不要把墓修一下,他說:“不要修了,保持原樣好,每年清明請你們代勞培培土就行了。”
在回去的路上,毛主席對隨行的羅瑞卿說:“我們共產黨人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不信什麼鬼神,但生我者父母,教我者黨、同志、朋友也,還得承認。我下次再回來,還要去看看他們兩位。”
下山的路並不好走,工作人員對毛主席說:“主席,這邊沒有路,不好走。”
毛主席卻說:“路不是人走出來的嗎?越是不好走的地方我越是要走。”
這時警衛員怕主席摔跤,跑上去扶他,不料自己卻沒站穩,重重地摔了一跤,毛主席將他扶了起來,並笑著說:“你們看,被扶的人沒有摔跤,扶別人的人倒摔了跤!”
毛主席下山以後,來到了自己的故居,屋內基本上保持著原有模樣,原來的土牆還是土牆,不過修整後加高了一些。毛主席看見堂屋裡的祖宗牌位和觀音菩薩的像還在,於是問故居的工作人員:“這些東西還在呀?”
工作人員說:“這些都是後來複製的。”
毛主席於是笑著對羅瑞卿和周小舟說:“過去我們家裡也信迷信,這是我初一、十五的工作。”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
毛主席又來到了自己曾住過的房間,他看到了那張小時候記賬的書桌,於是幽默地對工作人員說:“那時我白天是個勞動力,晚上是個小會計。”
然後他又來到了父母的臥室,看見了掛在牆上的父母遺像,他在遺像前停留了很久,輕聲地說:“母親,你的孩子回來了。”
從故居里出來後,毛主席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來到了自己曾經上過學的韶山學校,在全校師生的熱烈歡迎和“毛主席萬歲”聲中,他顯得特別高興。
學校專門安排了兩名學生為他獻花、系紅領巾,這兩名學生一個叫蔣含宇,另一個叫彭淑清。
他們兩個見到毛主席後,把親手採摘的鮮花獻給了他,主席非常高興,一左一右地拉著他們就往前走。
最後主席在學校小學部到初中部的斜坡上停了下來,這是他要和全校師生們一起合影的地方。此時蔣含宇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紅領巾,踮起腳尖給毛主席繫上。
主席非常高興地問:“你這紅領巾還要不?”
蔣含宇爽快地回答:“送給您老人家了!”
主席更高興了:“好啊,我要把它帶到北京去,我現在變年輕了,成了少先隊員啦!”
然後主席非常高興地把蔣含宇和彭淑清擁在懷裡,遠處的攝影師侯波把握住了機會,連忙按下了快門,拍下了這張珍貴的照片。
毛主席自己可能也沒想到,他竟然促成了一段姻緣,蔣含宇和彭淑清為了長大後一起去北京見他,更加努力學習,他們之間的感情也越來越深厚,後來竟然結為夫妻了!
下午3點多鐘,毛主席在隨行的領導陪同下,到韶山水庫游泳。在去的路上,他遇到了韶山黨支部第一任書記毛福軒烈士的遺孀,毛福軒是韶山上最早一批跟著他鬧革命的人,在1933年就犧牲了,年僅36歲。
毛主席看見她以後,感慨萬千,對她說:“革命勝利了嘛!革命勝利了嘛!革命勝利了嘛!”聲音一次高過一次,在場的人無不感動。
毛主席來到水庫以後,岸上已經有200多名群眾在那裡等他了,他不斷向群眾們揮手致意,然後跳進了水裡,他還對岸上的一位白鬍子老人說:“你也來遊吧!”
老人說:“主席,我已經70多歲了,不能遊了。”
毛主席卻說:“你堅持游泳,可以多活20年!”然後他又對站在岸上不敢下水的群眾風趣地說:“你們可真是腳踏實地啊!”
毛主席上岸以後,等待已久的群眾已經把他圍起來了,毛主席一邊喊著:“大家好!”一邊和他們逐個握手。
有一個高個子的婦女和毛主席握過手以後,又飛快地跑到前面,毛主席走過來時,她又伸出了手,毛主席一邊和她握手一邊笑著說:“好像我剛才已經和你握手了,你又來了啊!”
後來人越來越多,警衛員擔心毛主席的身體,建議他不要逐個握手,拍拍手、揮揮手就行了,但他不聽,還是逐個和大家握。
毛主席回到住地時,工作人員發現他的右手已經握紅腫了!後來工作人員統計了一下,他這兩天共差不多接見了3000名群眾,而且幾乎和他們都握了手,這樣怎麼會不腫呢?
工作人員勸主席注意身體,但他卻說:“握手握幾個,不握了,鄉親們不好意思,乾脆我下定決心,一握到底!”
早上毛主席請鄉親們吃飯,請客的飯菜十分簡單,四菜一湯,外加一瓶白酒,費用由他自己支付。毛主席端起酒杯逐桌敬酒,當他給兒時的老師毛宇居敬酒時,已經年近八旬的毛宇居特別激動,他連忙起身說:“主席敬酒,豈敢豈敢!”
毛主席邊扶他坐下邊說:“敬老尊賢,應該應該!”他還貼到毛宇居耳邊說了句玩笑話:“我是個調皮的學生,還造過你的反呢,你還記得嗎?”
毛宇居連連點頭:“你是個高材生!”
毛主席說的是他小時候,毛宇居當他老師時,對他要求很嚴,但他卻特別愛看《水滸傳》、《西遊記》等書,有一次他在上課時看這些書被毛宇居發現了,他一氣之下把毛主席趕出了教室,並讓他進行反省。
後來毛主席寫了一首詩給毛宇居:
天井四方方,周圍是高牆。
清清見卵石,小魚囿中央。
只喝井裡水,永遠養不長。
毛宇居看了以後,明白了毛主席是在告訴他,如果只知道死學書本上的知識,是不可能成才的,他覺得毛主席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眼光,以後必成大器,於是更加用心地教他了。
後來毛主席也確實沒讓他失望!
飯後毛主席又把部分老人留了下來,讓他們給自己提提意見,但大家一開始哪裡敢說?毛主席於是說:“我不回,你們盼我回,我回來了,你們又不同我講真話!”
毛主席的激將法真靈,有一位老人說:“食堂糧食硬是少了一點,我們一天要吃兩斤米才行。”
毛主席說:“你們可以多種些蔬菜,蔬菜半年糧。”
又有一位老人說:“去年以來,浮誇風非常嚴重,說畝產幾萬斤、十幾萬斤,深耕要翻幾尺,我們不同意,就說我們是老保守,如今對老年人太不尊重了!”
毛主席有些生氣了,他馬上讓周小舟記下來並妥善解決。他又對兩位老人說:“你們講得很好,不然我聽不到這些意見,我要和你們單獨照個相。”於是攝影師侯波拍下了他和兩個老人的照片。
6月27日下午1點半,毛主席要離開韶山了,韶山招待所所長請他題字留念,他風趣地說:“回到自己家裡還要題字呀,題個什麼字呢?籤個名,報個到吧!”
於是他拿起毛筆,在留言簿上寫下了“毛澤東,一九五九年六月廿七日”這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現在,這份手跡原件珍藏在韶山毛澤東紀念館,成為他回鄉大興調查研究之風的見證。
毛主席要上車時,一箇中年婦女抱著三四歲的孩子鑽進人群,激動地對孩子說:“快看看毛主席。”
這時另一位青年婦女抱著一個不滿週歲的孩子,擠到毛主席身邊,把孩子的小手遞給毛主席說:“快,給毛主席握握手。”毛主席微笑著親切地握了寶寶的手。
毛主席走了很遠才上車,但鄉親們的送別聲卻一直持續了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