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1380)正月,新年剛過,皇宮中還是一片歡樂祥和的喜慶氣氛。朝堂上權高位重,深受朱元璋寵信的左丞相胡惟庸上疏,稱自己家後花園中一口乾涸多年的老井忽然湧出醴泉,泉水喝一囗甘甜爽口,芳香四溢,堪稱渾然天成的美味佳釀,此乃天大的祥瑞,一定是皇上聖明,上蒼格外眷隆,才降此吉兆,惟庸不敢自享,特邀請皇上移駕臨幸,前去一同賞玩。朱元璋聽了,龍心大悅,於是欣然前往。
胡惟庸的欽錫府第與皇宮相隔不遠,不過一箭多里路,太祖輕車簡從,只帶著二十名護駕侍衛,坐上衛儀監抬起的鑾駕,出了西華門,一路行來。
御駕剛出西華門,沒走多遠,忽然一個人迎著皇帝的車駕直衝了過來,攔住御駕車馬,不讓前行,由於過度緊張,又跑得氣喘吁吁,只會直瞪瞪的望著太祖,卻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這個攔駕的人叫雲奇,是西華門內使,一個奉了朱元璋的密令暗地裡監視大臣言行的特務宦官。朱元璋見他衝撞聖駕,又不說話,不是對自己的大不敬又是什麼,當即大怒,喝令侍衛將雲奇的舌尖割下。他在下這樣的諭旨時,其實心裡還有另一層意思,這個特務未免太不識場合,太不合規矩了。作為一個特務, 公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在人群的前呼後擁中,大張旗鼓地攔著自己來說私密的事,這哪還有什麼隱密性可言。
左右侍衛手中那雪亮鋒利的尖刀在雲奇的口中捲了圈一轉,再看地上就已是一截尚會蠕動的舌 頭,而鮮血正從雲奇口中向外歡快地奔流。實心眼的雲奇卻顧不上自己的痛苦,仍是急著要說什麼,可只剩小半截舌頭如何能說得清楚了,只能是不停地向著太祖發出呀呀的亂叫聲,口裡的血隨著他的拼命用力也噴向了太祖那無上至尊的車駕,並且雲奇居然還敢用手指一個勁兒地用力狠點著東南角.這豈能不讓太祖愈加氣憤雲奇的無禮,雲奇在駕前努力地跳著號著且用左手食指點著東南角時, 太祖又命侍衛截去雲奇左手的食指,雲奇卻死也不肯屈服,他又伸出右手來指點著,太祖便再叫截去他右手的五指。
雲奇執著頑強如同那個獻和氏璧的楚國老頭卞和,沒有右手和左手手指的他就用左手的手掌繼續向東南角指點著,侍衛這回乾脆來了個省事的,也不必什麼先手指頭再胳膊了,直接就砍去了他的左臂,並用金錘往雲奇的頭上亂擊,勇敢的雲奇完全處在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裡,只要自己要做的事情能夠實現,什麼都顧不上了,生命也置之度外。雲奇不顧疼痛繼續狂跳號叫,並用斷臂揮向東南角,那鮮血四濺開來,染上了太祖的袍袖,就在待衛爪錘齊下,即將垂斃之時,雲奇還用盡生命最後的一點能量, 望著東南角大喊了三聲。
太祖到了這個時候,才恍然清醒過來,他的這個忠心耿耿的特務內使必定是發現了什麼急事危險要提醒他,於是他就也往東南角看去,那裡正是胡惟庸的府第。太祖性格一向多疑,頓時疑心大起,他當即下旨回宮。然後登上西華門的城樓遙望胡惟庸的宅中,人影綽綽,隱隱中藏著一股殺氣,太祖這才從當局的迷霧中漸漸清醒,吃驚地想到:胡惟庸請朕臨幸,莫非有詐嗎?朕未曾薄待胡惟庸,他竟敢如此負朕,真是狼心狗肺,罪不容誅。太祖勃然大怒, 當即諭令殿前都尉俞英連同錦衣衛五十名、禁軍一干名,一同前往抄檢胡惟庸宅第。
俞英領諭後,飛也似的帶了校尉,點齊禁軍馳出了西華門,將胡惟庸宅第團團圍住。一干名禁軍在外把守著, 俞英領著五十名錦衣校尉,敲開大門直接衝了進去。
這時胡惟庸的府第中,正張燈結綵,大廳上滿設著筵宴,左右衣壁內,埋伏著二十名枕戈待旦的甲士,準備太祖駕到,在飲酒的工夫,甲士齊出,趁亂殺了太祖。不料事機敗露,內使雲奇舍著性命去阻攔御駕,拼著一死硬是把太祖活生生地點醒了。
胡惟庸萬萬沒想到俞英會突然闖入,措不及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甕中捉鱉。全家老幼共三百多口並二十多名甲士被一股腦兒捆綁了 起來,由錦衣校尉押解著,械繫到了刑部。備感侮辱的太祖親自審訊追究,胡惟庸百般狡辯,抵死不肯承認,太祖著令交於刑部,上重刑嚴加審訊。
刑部尚書張玉見事關篡逆,案情重大,立時就把胡惟庸提訊,還動了大刑,胡惟庸經受不住酷刑折磨,只有老老實實地招了供,又攀出御史大夫陳寧,中丞塗節,尚書夏貴、校尉馬琪、都僉事毛紀、將軍俞通源、太傅宋景、都御史岑玉珍等人。張玉不敢擅專,上達太祖。太祖命按名單逮捕,爾後盡行斬首棄市。
胡惟庸首先被牽出,本人寸磔於市曹,家族被誅滅,他的僚屬黨羽,很多受到了連坐,被誅戮達三萬餘人。這就是明初四大案之一的“胡黨之獄”。除掉胡惟庸後,朱元璋罷左右丞相,撤掉中書省,其職責由六部分理,六部直接對皇帝負責,後設殿閣大學士備皇帝顧問,廢除了中國自秦漢以來實行一千五百多年的宰相制度,專制皇權得到了加強。
那個勇敢而渺小的特務內使雲奇,被追贈為“司禮太監”,其弟雲忠襲爵,封都指揮使,子孫食祿千石,並賜褒忠匾額,以感念其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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