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黑人托馬斯·希普和艾布拉姆·史密斯被私刑絞死
1930年8月一個悶熱的夜晚,印第安納州馬裡恩鎮的監獄被一大批人包圍。
這批人裡男女老少都有,他們憤怒地吶喊,要求看守交出三名囚犯。
在震耳的喧囂聲裡,托馬斯·希普、艾布拉姆·史密斯和詹姆斯·卡梅倫蜷縮在牢房裡瑟瑟發抖。
這三名黑人青少年被指控殺害一名白人男子,並強姦了一名白人婦女。
圍困監獄的有數千人,無一例外都是白人,他們叫囂一陣見看守並未開門,於是一擁而上推倒監獄大門,把三個黑人從牢房裡拽了出來。
三個不幸的年輕人一路上被殘酷地毆打,拖到監獄門外廣場的一棵樹下。
在最後時刻,這群暴民放過了三個人當中明顯未成年的卡梅倫,希普和史密斯則被套上絞索吊到樹上,留下這張美國曆史上著名的私刑照片。
這種處刑比正規的絞刑更殘酷,被絞的死刑犯痛苦只在一瞬間,而希普和史密斯是在地面被套上絞索,然後硬生生拉到懸空。
希普在處刑時曾奮力掙扎想擺脫絞索,暴民們把他放了下來,砸斷雙臂後又吊了上去。
兩人的屍體在夜空下的廣場懸掛了幾個小時,吸引了許多人前來圍觀,其中也包括拍下這張照片的勞倫斯·拜特勒,他是鎮上的攝影師。
拜特勒回家後廢寢忘食地幹了10個晝夜,把照片沖洗複製了幾千份,全都賣了出去。
▲晚年的黑人民權運動活動家卡梅倫
大難不死的卡梅倫那年16歲,圍觀者中有人說他跟謀殺和強姦無關,暴民們才放過了他。
事後卡梅倫被送往別的地方審判,法院判定他是謀殺從犯,作出入獄四年的判決。
出獄後卡梅倫變得非常虔誠,並在自傳《恐怖時代》裡生動地描寫了馬裡恩鎮那場私刑。
卡梅倫還在威斯康星州建立了黑人大屠殺博物館,他的餘生都在為黑人民權運動奔走,直至2006年6月11日去世,享年92歲。
回到馬裡恩私刑的原因——三名黑人青少年是否真的犯下了被指控的謀殺和強姦罪?
卡梅倫回憶說,希普和史密斯的確槍殺了白人男子克勞德·迪特爾,但強姦是無中生有的事。
那個年代的白人固然不能容忍黑人殺死白人,但黑人強姦白人在他們看來是更嚴重的罪行。
那些吊死希普和史密斯的暴民之所以如此憤怒,是聽說他倆強姦了一個叫瑪麗·鮑爾的白人女性,但所謂的受害者後來親自否認了自己被強姦。
值得注意的是,這類私刑照片裡,總是有人像照片正中的男子一樣指向受害者的屍體。
這是一種威脅的姿態,意在警告所有看見照片的黑人:下一個也許就是你。
這張照片讓詩人埃布林·梅羅波爾得到靈感,寫下了《奇怪的水果》這首抗議私刑的詩歌,後來又親自譜了曲。
黑人爵士女歌手比利·霍利迪唱紅了《奇怪的水果》,使其成為美國黑人民權運動早期的戰歌之一。
英語中“私刑(lynch)”一詞來源於種植園主威廉·林奇,18世紀時他在弗吉尼亞州私設法庭審判犯罪嫌疑人。
林奇斷案簡單粗暴,初犯輕罪者通常是抽一頓鞭子,如果再犯就直接絞死,一來二去他的姓氏就演變成了私刑的代稱。
私刑也並不只是針對黑人,據統計從1882年到1968年間美國4743名私刑受害者,其中白人約佔30%。
圍觀私刑和拍攝照片出售也是美國舊時代的傳統,事實上這種照片銷路很好,被拍進照片的人大都會購買,有些人甚至把這種照片當作明信片寄給親友。
一本名為《無處避難》的書中收集了91張過去的私刑照明信片,背後的文字令人難以置信。
有些寄明信片的人把私刑場面寫出了假日狂歡的味道,另一些人就像描述一場郊遊一樣平靜。